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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突然上門來的親娘和親嫂

  “阿娘,俺爹真是二蛋爹嗎?”

  丑婦感到袖子被人扯著,低頭一看,平安滿臉難過惶恐,除了不安之外,還有一點點渴求。丑婦頓了一下,笑著蹲下身,伸出一雙粗糙的手捧著平安的小臉。

  “咋呢,那是娘嚇唬二蛋他娘的。不然二蛋他娘可不會賠錢給我們。那平安的醫藥費咋辦呢?”

  土語說著,雖然不是太別扭,但她就是不想“俺俺”地自稱。別人稱自己叫“俺”,她還是說“我”。

  平安聽了忙高興地說:“阿娘說的是真的?……那,要不,阿娘,俺家不要二蛋家賠錢了,……俺不疼的。”

  “那哪兒成呢?平安還小,等平安大一些,阿娘還要送平安去跟夫子讀書呢。平安讀好了書,將來考個狀元回來,做了官老爺,阿娘可要享福咯。”丑婦勸說:“平安要是嘴巴沒治好,將來成了結巴,可咋辦喲,阿娘可沒聽說哪一個狀元郎是結巴的。”

  這話半真半假,送平安去讀書,這是自由考量的。能不能考狀元,那她都不是太在乎的。不過是這小子心腸好,心眼兒直,只有這么說,才能讓這小子不再想著不要張大媳婦賠錢。

  至于嘴巴治不好,會結巴,當然不是真的。

  果然,平安一聽,一臉勉為其難:“那,那好吧,俺家就先收二蛋家的賠錢。”忽然抬起小臉,黑亮的瞳子炯炯有神,鼓起勇氣問:“阿娘,俺考狀元,做了官老爺,二蛋是不是再也不會罵俺是野種了?還有張小牛,趙翠花兒他們是不是就會跟俺一起玩兒?……二蛋娘也不會再罵娘了?”

  丑婦愣住,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覺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惹人疼了。……怎么偏偏碰上她這么個無良娘親呢!

  丑婦腹誹,心里替平安難受,她果然是個無良娘親。但從今天起就要帶著懷里的小包子種田做生意,一步一腳印,發家致富,過如日中天的好日子。

  丑婦感慨。

  張羅起午飯來。

  被張大媳婦兒這么一吵,時間都不知不覺到了晌午。

  “娘……,咱家往日都不吃中飯的啊。”平安有些鬧不清,正在土灶上忙活開的阿娘要做什么。可能是摔壞腦袋了?

  “從今兒起,改了。”

  桌上一小碟腌小黃瓜,一小碟子炒花生米,兩碗粗糧粥。丑婦將最后一碟炒野菜端上桌子。

  食材有限,調味料也少的可憐,她還是在土灶上翻了好久,才在一個很隱秘的犄角處找到一小碗素油,一個破碗里有一個平安的手捏成拳頭大小的鹽塊。其他就再也沒了。

  丑婦張羅平安做到桌子前。那張桌子也風雨飄搖,丑婦腹誹,不知道是在哪里撿來的。四條腿的桌子,缺了一條腿,其他三條還參差不齊!

  上帝!我曰你二大爺的!靠!

  丑婦深深吸上一口氣,“來,兒子,咱吃午飯。吃完午飯,咱睡一會兒,下晌的時候,太陽落山,陽光不太毒辣,娘帶你上山挑野菜,再砍些柴火回來。明兒好到小柳鎮趕集。”

  丑婦一想到上一世金枝玉貴的,心里又偷偷向上帝豎中指。

  母子二人便吃上午飯。

  突然聽見院子里有動靜。丑婦剛站起來準備出屋子去看看,結果門口就站了兩人。

  這兩人丑婦有印象。對于她們的到來,丑婦皺了皺眉。

  看清這兩人,丑婦干脆又坐下,招呼平安繼續吃飯。自己吃的不多,只往平安碗里挑花生和野菜:“兒子,多吃點,長身子。”

  門口的兩人面上僵硬,尷尬地站在門口。

  卻是其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帶著怒氣走到丑婦面前:“喲,我說翠花兒,你那是啥態度,有你這樣對待長嫂的嗎?”

  丑婦不理,繼續給平安夾菜,但是平安早就被這來勢洶洶的女人嚇得小臉蒼白,丑婦見了,心中不悅。

  “啪嗒”一聲,放下筷子,她是極用力地把筷子扣到坑洼的桌面上的,發出好大一聲響動,她動作又是來得突然。桌邊的女人被嚇了一跳。正想要指罵,丑婦截住了她的話。

  “你嚇到我兒子了,柳大嫂。”那“柳大嫂”三個字咬字極為清晰。就怕桌邊那位柳大嫂聽不懂一樣。

  “啥你兒子?就一賤種。你當年做的好事,可連累俺家迎春和迎夏說親了。好名聲呀!”

  丑婦站起身,走到一邊,抱住明顯全身發抖的平安:“兒子,不怕。有娘在。”一只手用著緩和規律的節奏拍著平安的后背。平安漸漸被這規律的拍撫安撫住了。

  “翠花兒,你現在長本事了啊。”桌邊那個柳大嫂被氣到。什么時候她和這丑婦說話,吃過虧,還是被怠慢了?今天這丑婦是吃了豹子膽了!?

  “柳大嫂,你叫誰呢?翠花兒是誰?我不認識。”丑婦笑問,眼中卻不屑,“柳大嫂腦子不好了?找翠花兒找到我丑婦家來了?”

  那位柳大嫂被囁住咽喉,漲紅臉。但她還有后招。她扭頭叫一聲:“娘,你老看看翠花兒!”

  哦,原來那門口的是這位柳大嫂的娘。

  門口那老婦走進屋子,皺著眉,眼睛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才將視線定在丑婦臉上,老沉的聲音帶著無言的責備:“翠花兒,你咋能對你大嫂無禮?還不快快認個錯,你大嫂不是斤斤計較的小人。”

  哦,合著她就是了?切,你誰啊,就算你是這具身體的親娘,那也不是她的!

  “柳大嬸,柳大嫂糊涂了,難道你也糊涂了?”丑婦很滿意地看到這二人臉上的變化,這才滿意地手指一指外面:“柳大嬸,柳大嫂,你倆走出去問問,四鄰八鄉的,誰不知道住在小柳河邊的孤兒寡母是我丑婦和平安。”

  “翠花兒。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柳大嬸原來是這丑婦的親娘,柳大嫂呢,是這丑婦的大嫂。丑婦閨名叫做翠花,柳翠花。

  柳家原來就是個田里刨食的出身,丑婦的親爹柳田根娶了眼前這個盧氏之后,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老大柳有才,老二柳有福,老三就是這丑婦,原名叫做柳翠花。幺子柳有望是柳田根夫婦的老來子,今年才過十一歲,平日老兩口最疼就是這個小兒子。

  老大娶了劉氏,今年三十二歲,膝下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柳寶通出息,今年十四歲,剛剛鄉試,捧了個秀才名回來。都說柳田根兒祖上冒青煙,得了個有出息的孫子。老大柳有才的二女兒柳迎春,三女兒柳迎夏,在鄉里也都有好名的。

  二兒子柳有福生了兩個兒子,分別是柳寶運和流寶恒,大的十歲,小的九歲。

  丑婦向著這兩位曾經的“親人”望過去,眼睛里的寒氣能凍死人。柳家現在不缺吃喝,不說是大財主小財主,但就在鄉里說,家底子不錯了。

  饒是這樣子,當年他們與丑婦斷絕了關系,也沒念在親生骨血的份上,幫襯一二。不求幫襯,你可知這柳家在背地里是怎么說自家的女兒的?

  你道“丑婦”為什么沒了姓,沒了名?

  還不就是柳家怕丑婦拖累柳家的名聲。唆使了四里八鄉的鄰居,尤其是那愛搞口舌是非的婦人,在背后丑婦丑婦的叫著柳翠花。

  如今,柳翠花沒了。她們倒是來找柳翠花了。

  “柳大嬸,柳大嫂,你們自便啊,我和平安要午休了。”說著,還真的不理會她們,抱著平安上了土炕。

  “你,你你,你給我起來!”柳大嫂氣呀,一個勁兒就沖了上去,就要把丑婦從土炕上拽起來。丑婦會讓她得逞?

  “嘭!”丑婦撈起一樣東西砸向這位柳大嫂,“劉氏!你要嘎哈!有你們這樣大中午跑到人家家里來鬧騰的嗎!”說著一雙怒目轉向那位柳大嬸:“把你的好兒媳帶回去。我這里不歡迎蠻橫不講理的叼人!”

  叼人,是鄉里的土語,說的是不上品的人。沒品之人。

  “放肆!這是對親娘親嫂的態度嗎!”柳大嬸軟了一口氣,“你也不問問俺們今天來嘎哈,就趕人走。真把俺們趕走了,俺看你將來有得哭咧。”說著,就朝劉氏遞眼色。

  劉氏嘴角上揚,親熱地坐上土炕,“翠花兒,瞧被你這么一鬧,俺們都差點被氣走。忘了正事可咋辦?”

  劉氏突然打住卻不說到底是啥事兒。

  丑婦不說話了,就拿一雙眼睛笑望著她,劉氏左等右等,就是沒等來丑婦問一句“到底啥事兒啊?”。

  丑婦不急,可劉氏急呀。馬上又親親熱熱抓住丑婦的手:“翠花兒,你聽俺說啊,你看,莊戶人家過日子,總得有個男人不是?你再能干,沒個男人幫襯,被人欺凌的。”

  丑婦就忍住甩開劉氏抓住她的手的沖動,目光在劉氏臉上打了好幾圈轉轉,“你是啥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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