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丑婦暗自翻了個白眼,怎么又是這個問題,能不能有新意一點?
“民婦丑婦。”
“本官知道你長得丑了點……額,咳咳,”于桀嘴快,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時候,連忙打住了,聲音更加柔和:“本官是問你,你姓甚名誰?”
“民婦無姓名丑婦。”
于桀嘴抽,“那好,丑,丑婦,你給本官說說,你是如何得知此等煉鹽之法的?”
世上多的是追根究底的人。但丑婦不怕,似笑非笑看于桀:“大人真的想知道?”
她越是這樣,于桀越覺得神秘,當下就說:“自然是想知道的!”
“那成,民婦就與于大人說道說道。”
丑婦又把和南宮塵說的那一套說了一遍。
說完之后,在場之人的面色古怪極了。原本該歌功頌德的事情,經過丑婦這樣一番說辭之后,所有人都尷尬地住嘴了。
于桀臉色也不好看。
他常年在此地為官,北疆雖苦寒之地,他這地盤上的大巨頭日子卻不會過得清苦。已經習慣了被下面的人好生吹捧,此刻被這女人一番說辭下來,誰還來吹捧他,誰還來歌功頌德?
不由得,于桀想在南宮塵身上討回失去的面子。
不懷好意地問南宮塵:“既然這批軍鹽是這位娘子用了特殊的煉鹽之法練出來的,那不知道南宮大人奉命運來的軍鹽呢?”
眾人恍然,是呀,只驚詫于有人能夠將鹵鹽變成食鹽,卻忘記了原本的軍鹽。
這會兒大伙兒又看向南宮塵。
南宮塵早有準備,笑談間,道:“已在隴縣了。但,既然已經有了足量的軍鹽,那隴縣的軍鹽塵還是帶回朝廷去,眼下朝廷存鹽并不寬裕。”
丑婦詫異,她一路和這廝一起,居然不知道這廝還運送了一批鹽!
好本事!丑婦看南宮塵的目光有些凌然。
最后這件事,居然以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了。
于桀向著南宮塵和陳將軍拱拱手,道:“北疆現如此奇跡,堪稱祥瑞,本官定上表朝廷。恩封此女。”
“若是上表朝廷,本將軍已連夜寫了奏本,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小黃門了。”陳將軍坦然一笑。不懼于桀赫然危險瞇起來的眼。
要知道,像這等表彰功績的事情,上折子也是一門學問。
即便于桀沒有參與到煉鹽的事項中,但只要在文字上動些手腳,那一句話的意思就改變了。最終。作為什么都沒有做的于桀,也能夠得到恩封,甚至能夠代替真正的有功之人!
他官兒大,作為白身的丑婦就算知道,也耐他沒轍!
于桀卻是打錯主意了。
這次宴會在味同嚼蠟的歌舞中結束。
出于府的時候,丑婦大大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來了。”丑婦撇嘴:“也不知道姓于的怎么能常年住在這鬼地方的。”
這話卻叫剛好側身而過的陳將軍聽到。
“哈哈哈……”陳將軍爽朗大笑,大掌就順勢落在丑婦肩膀上:“說得好!不過你膽子也忒大了!這話可別叫姓于的家丁聽到,不然你慘了。姓于的那混蛋最會記仇了。”
丑婦想說。她也很會記仇的。
姓于的害她剛才被一大票雄性動物當白癡看,這……沒辦法直接報仇雪恨,挖個坑等著他總可以吧。
丑婦這樣想著的時候,思緒已經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還好她身邊有陳大人派來伺候的丫鬟。
不然她準保撞到人。
一路上只聽到馬車轱轆聲……
值得一提的是,鎮守將軍府在陳州。陳州雖名中有州一字,但并不是真正州郡那樣大小。
整個北疆。才算一州郡大小。
陳州其實是一個縣鎮。
而既然叫陳州了,封疆大吏的于大人自然不會住在陳州了。
于大人的于府是在隔了一個小鎮的另一個縣鎮上,這個縣鎮的名字叫做淵縣。
所以丑婦從鎮守將軍府到于府,總共了將近兩個時辰。
若是單槍匹馬的來去,估計只要一個時辰左右。
但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路途遙遠。
古代的馬車可沒有現代的“馬”車坐起來舒服。
兩個時辰……,著實是太久了。
無趣啊無趣……
無趣了自然就要自己給自己找點事兒干……比如,怎么給那位于桀于大人挖坑跳……,這個是很有學問的。
思來想去,丑婦覺得,小傷小痛。不能讓那位于大人“痛定思痛”!
……好吧,實則是不能讓她一身濁氣盡去。
“大娘子要做什么?”小丫鬟急急攔住了欲要掀開沉重車簾子的丑婦。
丑婦淡淡一笑,“里面太悶。”拉開小丫鬟的蒲扇手掌卻不容人質疑的堅定,那個力道,小丫鬟皺眉就差喊“疼”。
“大娘子怎么出來了?夜深露中,某看大娘子還是呆在車廂中吧。”淪落成丑婦臨時的護衛,洛浩一肚子的氣。說起話來也著實不客氣。
“無妨,我找陳將軍聊會兒天。”
洛浩眼中露輕視,你什么人,陳將軍還得陪著你聊天不成?
當下嘴里更加不客氣了。
“莫不是大娘子以為偶然間得了煉鹽之法,有了那些微功勞,就可以肆無忌憚了?某就直白告訴大娘子,莫要挾恩相報!端的讓人瞧不起!哼!”
丑婦瞥一眼前方,果然是陳將軍和南宮塵騎馬遠走,又淡看一眼洛浩,這廝是瞧著陳將軍和南宮塵走遠,估摸他們是聽不見這話了,才故意折辱她的吧!
“洛浩,我不管你現在是什么官職。陳將軍將你派來我身邊當護衛。不是讓你來折辱我的。”洛浩想要反唇相譏,卻叫丑婦打斷:“作為軍人,你不合格。”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洛浩:“本官堂堂的越騎校尉!輪不到你一個賤民來辱罵本官!”
“喲!這是顯官威了吶!”丑婦冷笑:“我看你是不服氣我的話,對吧?那好,我就與你說道說道。
作為軍人,第一,你沒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即便你瞧不上眼的人事物,上有令,你必須執行。這才能令行禁止!你破壞了陳將軍的威信!
第二。莫說我沒有挾恩相報,就是真的這樣干了。你也只有受著的份!因為我的出現,確實讓整個北疆。甚至厲唐所有百姓,當然包括你,受了我的恩德。古語有言: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倒是以怨報德啊?
第三,甭管我是怎么得來的煉鹽之法,我確確實實解救了北疆無鹽的窘境!有本事。你也運氣好的得到一個煉鹽之法給我看一看!”
隨著丑婦每一個字迸出口,洛浩的臉色就白了一分。
到此刻,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是因為被陳將軍弄來當這個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還沒有美貌的女人的護衛,因此心里極為不暢快。這才尋了機會想要諷刺這個女人兩下。
洛浩并不熟悉丑婦。他是剛剛被指派到丑婦身邊的。
他陪著丑婦參加了于府的夜宴。
從這個女人被一個下人引到最不起眼的末座的時候。他就更加看不起她了。
后來又有于大人問話。
這女人被人當眾說“丑”,這樣羞辱,居然還好聲好氣。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洛浩心里就更加覺得這個女人好沒用。
后來又通過她的嘴,知道了這個煉鹽之法的由來。
更加覺得這個女人只是運氣好。
何況,她話中還透露出一點,她未婚有子的事實。
這就讓洛浩更加心里不平衡了,他好歹一個校尉。憑什么當這么個不堪的女人的護衛?
也是因為早就給這個女人貼上“軟弱無用”的標簽,這會兒這個女人言辭犀利。才會叫洛浩更加難堪!
“大娘子,算了吧。”
丑婦看一眼身后微微抬起腦袋,為洛浩勸說她的小丫鬟。
說起來,這個小丫鬟還比洛浩早一日被派遣到她身邊。
自從調派到她身邊之后,這小丫鬟一直是面無表情的。
丑婦嗤笑,這會兒就有表情了啊?
丑婦彎唇,邪肆一笑,“怎么?你不是瞧不起我嗎?這會兒又算什么?”
那小丫鬟瞬間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瞪向丑婦。
丑婦笑容更甚:“瞧不起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瞪這么大眼睛的。”
夜里,丑婦的瞳子反射出驚蟄的光芒。
她在笑!
小丫鬟不敢看她,夜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嚇得臉色慘白,丑婦只看到小丫鬟有些發抖。
……隨即,她嘆了一口氣。
一個丫鬟罷了,她無意為難她的。
她的對手,從來就不會是一個丫鬟。
“你去吧,請陳將軍過來一趟。”丑婦似乎有些累,揮揮手,命洛浩去請陳將軍。
這回,洛浩沒有再說難聽的話,卻是捏緊了拳頭去的。
丑婦自然看到了。
但,那又如何?
“大娘子……”小丫鬟等到洛浩離去,瑟瑟喚了一聲丑婦。
“不用擔心,我在北疆不會呆很久。”意思是,你不用戰戰兢兢的。
又瞥一眼小丫鬟:“這段時間,煩勞姑娘照顧了。若是姑娘覺得委屈,我自請了陳將軍將你調回原崗位上去。”
“大娘子!不要啊!”居然就跪下了。“大娘子,不委屈,綠蘿不委屈!求娘子不要敢綠蘿走!”
在將軍府上做丫鬟,也不是一天兩天,對于那位當家將軍的脾氣還是懂的。若是就這樣被趕了出去,她,也不用再呆在將軍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