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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上乘下乘

  崔敬瞄了劉遠一眼,眼珠轉了轉,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揚州乃煙花之地,逢場作戲之事甚多,這樣吧,就以薄情人為題,賦詩一首,限你半柱香之內作出,作得好,有賞;若不然,那得重罰。”崔敬笑了笑,開始說出自己的條件。

  題材一出,馬上有家奴拿出一根細香來,很利落地折掉一半,把另一半點燃,插在地上,以示計時馬上開始。

  薄情人?

  一旁的崔刺史心里一凜,不由扭頭看一下劉遠,眼里出現羨慕之色。

  很明顯,崔敬是借詩警人,看看劉遠有什么反應,“薄情”非“負心”,這比負心輕多了,現在是給劉遠一個臺階下,其實,從崔敬親自從清河趕到這里,一早就是定下了“和平”的基調。

  這就是生米煮成熟飯的后果。

  狠心的,直接把女兒逼死,以保全貞節和家族的榮光;碰上像崔敬這種把萬千寵愛施加在女兒身上的人,能做的,只是怎么把這件事給遮掩過去。

  特別是崔敬,雖說事業得意,官運暢通,可是偏偏香火不旺,除了相濡以沫正房給他生下崔夢瑤一女,那幾個嬌妾卻一無所出。

  生怕女兒受委屈,崔敬連責罵都沒一句,把一個慈父的本色發揮到極致,瞞著女兒,直接替她善后了。

  在崔敬的心目中,最好龗的結果是女兒高高興興嫁出門,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而崔家的顏面也可以得到保存,至于那個微不足道的劉遠,那好辦,以清河崔氏的能量。給他安排一個好龗的出身,謀取一個功名,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劉遠不知這些彎彎道道,聽到“薄情人”的題目后,心里還暗想著這個崔大人還是挺有意思的,別人要寫的,不外乎什么風花雪月這些文雅的題材,這個崔大人倒有興致,別出心裁,以“薄情人”為題材。

  不會是怕自己一早就準備。故意出這些比較生僻的題材吧?

  不過,這個時候論不到劉遠腹誹,一個貴為世家名門之后,出入朝堂的大人物,一個則是市井小商人。整個社會最低賤的行業,雖說這里是劉遠的地方。不過客比主大。現在劉遠是主隨客便了。

  薄情人?

  劉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陳世美,其實后世人都是這么想,可是,那個故事劉遠記得,編成戲曲的詞也能唱上二句,可就是想不起。有什么描寫他的詩文,肚子里記得的詩也不少,可是找一首合適的,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來。

  要是不能剽竊,自己的水平,那可是童生剛學作詩的水平,哪里能見得人呢?

  一想到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名氣馬上就要土崩瓦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結識朝廷大員的機會,就這樣錯過,看著那根細香越燃越短,劉遠急得大汗都出來了。

  崔敬表面在悠閑地吃著點心,其實一直觀察著劉遠的一舉一動,算算自己給出限定的時間快到,劉遠還是沒有把詩給作出來,特別是那一臉著急的樣子,心里更是失望:聽說他才華橫溢,很有急才,可是傳說畢竟是傳說,在老太太的壽宴上,雖說他那首詩技驚四座,可是仔細品味起來,實在不登大雅之堂。

  是自己出的題材太偏僻,還是眼前這個小商人根本就是欺世盜名之輩?

  崔敬越想越失望,眼前的劉遠和自己想像中相差甚遠,聽說他力壓北方第一才子徐鴻濟,還以為他有多厲害,現在想來,野路子畢竟是野路子,不屬正統,終歸不入大雅之堂,想到失望之處,崔敬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今日劉掌柜不比往日,莫非有什么煩心之事,以致影響發揮?”一旁的崔刺史把崔敬的搖頭的動作完全捕捉,情急之下,想了一個理由替劉遠開脫。

  從公孫勝文開始,崔刺史就一直暗是給劉遠方便,把他當成自己奇貨可居中的“奇貨”,自己把一大半的富貴都系在劉遠身上,要是劉遠沒能攀上清氏崔氏崔三爺這顆大樹,那么自己之前的示好和投資那就全浪費了。

  眼看那半柱香的時間快到,他比劉遠還急,轉眼一想,馬上替劉遠想出一個辦法。很多文人巨匠都是這樣的,有時候思如泉涌,有時候卻搜索枯腸也沒什么好句,這個理由,放在劉遠身上也合適。

  畢竟,崔刺史對劉遠還是很有信心的。

  今日?往日?

  劉遠腦中靈光一閃,馬上想出了一首和此情此景很貼切的詩來。

  “咳咳”劉遠突然干咳了二聲。

  這干咳很有效,至少在場的人,包括崔刺史還有崔敬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桃花依舊笑春風?崔敬喃喃的吟著這首詩,心中感概萬分。

  這一首借物言情的詩,道出了男子貪新忘舊,女子強顏歡笑的詩句,崔敬仿佛看到,與自己相親相愛的元配夫人,因為婚后二年沒所出,眼看著自己納入一房又一房的嬌妾,常常獨守空房,可每次看到自己時,還是對自己笑容滿面,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可是當她產下夢瑤后,自己再想重溫舊情之時,她卻永遠離開了自己。

  想想當年她的音容笑貌,用這句“桃花依舊笑春風”來形容,又是何其的貼切。

  自己以“薄情人”為題材,暗諷劉遠薄情寡義,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貪新忘舊呢,連為女兒的幸福奔波之際,忙里偷閑,還不忘“加個枕頭”。

  可是崔敬還沒感嘆完,劉遠繼續念道:

  “去年元年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年時,花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那“袖”字話音剛落,那支點燃的細香最龗后一點煙灰掉下,半柱香時間剛剛好。

  在場的人一下子臉色都變了,剛才一個個以為劉遠欺世盜名,才華己盡,在半柱香的時間內還作不出一首指定的詩,雖說那題材有點生僻,不過能力壓北方第一才子的人,連一首詩也作不出,實在太丟人現眼。

  可是誰也沒想到,劉遠在最龗后時刻力挽狂瀾,作的不是一首,他是一作就作了二首,二首都極為貼切,兩首都是詩中的極品,一首比一首好。

  崔敬的文采也非常出眾,在文風鼎盛的崔家,也是出類撥萃的人物,劉遠的兩首詩一出,他的雙眼都直了,兩手想拍掌叫好,可是心中又對劉遠有介蒂,以至那雙手都有點顫抖了。

  什么叫鬼才,這才是鬼才,劉過的兩首詩一出,他馬上就知龗道,二哥的未來女婿,號稱“九斗才子”的徐鴻濟輸得不冤了。

  在半柱香內,做出一首上乘的佳作,不少人都能做到,可是在半柱香內,連作了兩首,兩首都是堪稱上上佳作的詩,這絕對是才華橫溢,在那么一瞬間,崔敬越看劉遠就感到越滿意。

  搖頭想看看自家子侄,在揚州做刺史的崔雄,只見他雙眼呆滯,嘴巴張成一個“O型”,半天沒有合攏,顯然還在神游太虛。

  一首好龗的作品,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鳴。

  劉遠的第一首詩,引起了崔敬的共鳴,很明顯,第二首詩,則是引起了崔刺史的強烈共鳴,想當年,崔雄還是一個地位很低的旁系子弟,在長安求學,元夜在街上欣賞花燈之時,懈逅把現在的夫人,當年兩人一見鐘情,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互訂盟約,回想起來,當年是多么情深似海,可是當自己考取了功名,在官場上青云直上,直到現在的高居三品,作為上州中繁華的揚州刺史,官升了,權大了,身邊的美女也多了起來,自己在揚州風花雪月,原來那海盟山誓的夫人卻在清河獨守空房,望穿秋水。

  那個曾經讓自己夢牽魂引的女子,會淚濕春衫袖嗎?

  崔刺史有點綢悵了。

  看著兩人呆立似雞的樣子,劉遠就知龗道,自己的這兩首詩涉險過關了。

  雖說過關,不過劉遠還是暗暗擦了一把汗,沒有真才實學,還是少弄一點玄虛好,要不是自己從崔刺史的那句話中得到靈感,一下子回憶起兩首附合“薄情人”的詩,估計自己今天都不知怎么下臺了。

  嗯,看來要找個機會,學別人金盤洗手什么的,人可以一時走運,但不可能一輩子都走運,沒有真才實學,玩弄學問什么的,那是在刀尖上跳舞,危險著呢。

  “好,好,好,再一次見識劉掌柜文采,能在半柱香之內作出一首上乘之作,己經是有點強人所難,但你能在半柱香內連寫出二首上乘之作,絕對是才華橫溢,精彩,精彩。”崔刺史很快從神游中回過神來,開始大聲贊揚道。

  “哪里,哪里,差點完不成了,只是突然有了靈感,要不然,真讓兩位大人見笑了。”劉遠連忙謙虛道。

  文采才情倒是上乘,可是人品卻是落個下乘,崔刺史看了劉遠一眼,心中暗暗思量道。

  “的確在半柱香內完成,一作還是兩首,該賞、該賞。”崔敬突然說道。

  又有賞?劉遠神色一喜,蚊子再小也是肉啊,這位崔大人連說了兩個“該賞”,這次不是跑跑腿那樣只賞二兩那么簡單吧,像清河崔氏那樣的人物,瘦死的駱駝比大人,撥根毛都比自己的腰還要粗啊。

  劉遠的目光開始有點炙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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