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湯玉麟擺出了這么一副姿態,在場的幾個人心里都咯噔一聲,進來沖突的確越來越多,矛盾越來越尖銳,大家都隱隱有這樣的擔憂,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湯玉麟會說出這話:
“四哥,你沒喝酒,怎么說醉話啊,都是自家兄弟,多少年的交情,怎么能說分就分啊?”孫烈臣急忙勸解,不過老湯根本就沒聽進去。
他冷笑一聲,說道:“老六,我湯玉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七爺把王永江撤換,咱們還是以前的老規矩,打我都不走。不過要還這么重用小人,看輕老弟兄,我湯玉麟只有另投高明!”
“四哥,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張作霖做什么事情都是為了奉軍好,為了咱們長遠。管著一個省,要考慮的事情有多少,這不是在趙家廟,咱們也不是保險隊,我們是正規軍,就要有軍隊的樣子。王先生才華過人,想要治理奉天更離不開他,我最后勸四哥一句,奉軍正在蒸蒸日上的好時候,你千萬不要走錯了路。只要把剛才的話收回去,就當什么都沒發生,咱們還是好弟兄。””
張作霖何等的聰明,這種時候湯玉麟能到哪里去呢,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投奔馮德麟。這兩個人說不定早就有聯系了,湯玉麟是二十七師副師長,五十三旅的旅長,家大業大,手底下還有一大幫弟兄。
如果沒有提前安頓好去處,老湯就算是再莽撞,也不會說出這話,換句話說他這么說了多半就無可挽回了是鐵了心要走。
但是作為多年的老弟兄,而且湯玉麟又救過老張的命,老張是真不愿意他走錯了。張作霖有多少實力,他自己清楚,別說一個馮德麟,就是三個老張也不怕,湯玉麟執意跟著馮德麟走,只會徹底陷進去。
不只會把多年的弟兄情誼斷送了,而且搞不好還要在沙場上見面,老張是真不想走到這一步因此才想最后挽留一下,讓他回心轉意。
湯玉麟大眼珠子轉了轉,然后對張作霖拱了拱手,然后說道:“七爺,咱們弟兄一場,想當初咱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做起事來無所顧忌想干嘛就干嘛。你官越來越大,管得反倒越來越多,而且你現在重用的都是他們!”
說著湯玉麟用手指了指王永江,楊宇霆,還有張廷蘭然后說道:“除了窮酸文人,就是小崽子,把這些提著腦袋打江山的弟兄們都忘了,讓人怎么不寒心啊!”
張廷蘭在一邊冷眼旁觀,湯玉麟之所以會鬧翻,說白了就是心里不平衡,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作為一省的封疆大吏,天下的一路諸侯,能和一個土匪頭子一樣么。老湯適應不了變化,被淘汰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當然作為一個局外人張廷蘭可以這么看,孫烈臣和張作相的想法和他就有很大不同,別管怎么說,奉天的基業是他們一起流血流汗拼出來的,多年的情誼現在要一刀兩斷誰都受不了。
而且今天是湯玉麟,保不齊以后會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因此孫,烈臣沉吟半晌,然后才說道:“雨亭,有些話,咱們弟兄之間說開了就沒什么,我看你們哥倆還是好好談談吧。”
孫烈臣并不希望看到他們徹底鬧翻,讓他們談談,無非就是要各退一步,都找個臺階下口老張面色十分嚴峻,他其實最不愿意看到弟兄們鬧翻,他起家就靠著把兄弟,義氣是奉軍維系的紐帶,如果湯玉麟和他鬧翻了,軍心都會不穩。
“四哥,咱們身份都不同了,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咱們哥倆能不能好好聊聊心里話,把你的不痛快說出來,排解一下。”
“七爺聽這話,你還是不準改弦更張啊?”老湯冷笑著說道:“如果你不能改變圭意咱們沒有什么好談的……”堂堂男子漢,哪里還沒有容身之地。”
張作霖一看湯玉麟是鐵了心,他只能嘆口氣說道:“四哥,既然你決定了,那就隨著你,不過我向你保證,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就算是到了戰場上,你能認個錯,咱們還是好弟兄。”
湯玉麟鼻子里頭。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他帶來的那些部下都跟著他撤了,張廷蘭看到這里,就想提醒張作霖,湯玉麟可不是孤家寡人,手下還要一個旅的士兵呢如果放他離開……”老湯再拉著手下去投奔馮德麟。
雙方此消彼長,就等于馮德麟多了一個師,搞不好強弱之勢就會改變,這個時候可不是講究哥們義氣的時候,該下手就要下手啊。
“七大爺……”
張廷蘭還沒有說完,老爹張作相一把拉住了他,讓他別多嘴,弟兄情義的事情不是張廷蘭這今后輩小子能弄清楚的。
“隨他去吧!”
張作霖看著湯玉麟遠去的背影,吐出了這么一句話。然后轉身對孫烈臣說道:”贊堯,你和景惠帶著人去一趟新民,監視五十三旅,弟兄們愿意走,就和湯玉麟一起走,如果不愿意,就留下來,咱們要好生優待。湯玉麟走了之后,五十三旅就交給景惠,二十七師的師長由你暫時代理,一定要穩住軍心。”
二十七師一萬多人馬,加上獨立旅也有幾千人,肯定不能都駐扎在奉天湯玉麟的主力都在新民……”這次離開奉天,老湯一定先去新民,然后帶著人馬投靠馮德麟。
老張雖然講義氣,沒有扣留湯玉麟,但是也不能任由他把所有部隊都帶走,因此派了孫烈臣過去,孫烈臣也知道事情重大,急忙點點頭,前去調動人馬了。老張神情之中有一絲落寞,半晌轉身沖著王永江拱了拱手。
“岷源先生,張某約束不嚴,讓你受驚了給你賠罪了!,”
王永江也是一臉感動急忙還禮,然后誠惶誠恐的說道:“大帥,今天的事情永江也有錯,你們二十年的兄弟情義,今朝全都因為我,毀于一旦,我對不起大帥啊。”
“岷源先生”你千萬別這么說,規定是我下的,你就是執行我的命令而已有什么錯誤:或許責任在我,要不是這么急于求成,就不會鬧翻了!”
張作霖還有些自責,其實有人比老張還心急,那就是張廷蘭,他巴不得奉軍能盡快脫胎換骨,成長為一支能夠保家衛國的強大力量只是有時候真不能急于求成強扭的瓜不甜,奉軍根子如此,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雨亭你們都沒錯……”錯就錯在咱們生活在這么個時代里頭。”張作相嘆口氣說道:“自從日堊本人威脅動武之后廷蘭也和我討論了好機回,我們倆對著地圖,想破了頭,也沒找到怎么對付日堊本人的辦法。咱們還差得太遠,要是不整軍經武,下次人家就不一定是威脅了,而是直接動兵。”
張作霖也點點頭,由于有了張廷蘭的參與,張作霖他們對于世界局勢的看法有了很久的提高,也都察覺了日堊本人的狼子野心。而且張作霖本身也不甘于守在奉天他想要控制整個東北,甚至去問鼎中原,整頓軍隊就是必然的事情。
“輔忱,獨立旅訓練的不錯,你做好準備等這段事情解決了,馬上就拉出來和二十七師進行比武。我會盡快把獨立旅擴編成師,你和廷蘭在訓練部隊的時候,一定要注重軍法軍紀,不能被老習慣沾染了,”
老張的想法很明確了,他要讓孫烈臣和張作相各自執掌一個師,成為他的左膀右臂。都交代差不多了,張作霖就回到了帥府去等消息,他還要看看湯玉麟究竟能拉走多少人。
張廷蘭并沒有跟著過去,而是對著王永江笑著說道:“先生,我看你似乎有些憂慮,不知道有什么能幫忙的么?”
“拙言,你就是個人精。”王永江笑著說道:“自古以來,疏不間親,別看雨帥和湯玉麟現在鬧翻了,但是雨帥這個人念舊情,我擔心他有什么不滿啊!”
王永江說的也是實情,別看他秉公執法,看起來沒有什么錯誤,但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搞不好張作霖就會遷怒王永江。
“拙言,我準備辭職,離開奉天。”
“永江先生你可千萬別說笑啊!”張廷蘭吃驚的說道:“奉天各項事務剛剛開頭,財政,吏治,金融,田看,樣樣都離不開您,這個時候辭職,誰能接替您啊?,”
“拙言”這些事情都傾注了我的心血,我哪里愿意離開啊,只是現在情況如此,我只能以退為進,有個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
張廷蘭也聽明白了,王永江并不想真正離開,他不過是擺出一個姿態,畢竟因為他,氣走了湯玉麟,總要承擔一些責任。
“永江先生,說起來很多事情都是我的過錯,軍隊正規化也都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向七大爺推薦您的,而且我也對湯玉麟有偏見,行事沒有考慮他的感受。要是能注意分給他一些好處,可能也不會鬧翻。”
張廷蘭說的也是真心話,他認定了湯玉麟會背叛老張,又對湯玉麟日后丟失熱河嚴重不滿,因此什么事情都有意排斥湯玉麟,這也是湯玉、麟背叛老張的一個催化劑。
“拙言,你自責什么啊,要是沒有你,奉軍哪來的今天,有些毒瘤解決了更好,不論是奉天,還是奉軍都要除舊立新,把一些不合格的人踢出去,吏治需要整頓軍隊同樣如此……”這次就是一個好機會。”
王永江看得很準,這次的確是一個好機會,湯玉麟帶著心腹警衛回到了新民,孫烈臣和張景惠帶著人馬也隨后追了過來。
湯玉麟將五十三旅的士兵全都召集起來,湯玉麟騎著高頭大馬,在手下人面前走過。大家也都感覺到湯玉麟神情不對,因此個個聚精會神,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弟兄們,我和張作霖鬧翻了,想要投靠馮德麟,馮師長,你們愿意和我走的,老湯歡迎,如果想留下,張作霖也會安排。”
老湯的話一出口,在場的士兵全都炸開了鍋,議論紛紛,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一步。
“諸位弟兄們,聽我說一句。”發言的正是老湯的心腹,團長肖世林:“大家都吃湯旅長的飯,就應該跟著湯旅長,他走到哪,咱們跟到哪里。而且就算大家繼續留在張作霖的手下,人家也會給小鞋穿,大家不要打錯了算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