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江和張廷蘭談到了兩點最重要的問題,目前全國除了高原地區之外,基本上全都平定下來,而且各地區經濟都在持續發展,土匪武裝也基本清理干凈,社會秩序安定下來。
原本各級官員的職權,行政區域的劃分,都必須落實下去,明確責權,才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王永江對此也早有腹案:“拙言,依我看行政區可以劃分為省,市,縣,鄉,村,一共五級,各省歸屬中央直轄,諸如巡閱使,總司令,主席,主任一類的職務,統統撤銷,強化中央的控制力。”
張廷蘭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不過要想理清各級行政機關,恐怕又要大量招募官員了,不然人手不夠用啊。”
王永江笑著說道:“中國從來不缺當官的,更何況這五年,全國的識字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四十,文盲大大降低,讀書的人多了,官員的選擇空間也就大了。不過有人向我提議,要求在全國舉行直選,就算總統和省長不能直選,縣市一級的官員也應該靠選舉產生,尊重民意。如果推行選舉制度,有些官員就不用直接任命了。”
還沒等王永江說完,張廷蘭果斷的擺了擺手:“岷源先生,在未來一段時間之內,我不想考慮選舉的問題。市縣一級,看似不起眼,但是那也是百里侯,涉及到幾十萬,上百萬人的福祉,不能草率。”
王永江也苦笑著說道:“拙言,我也清楚,只不過各地都有選舉的聲音,主張要向西方學習,逐步擴大選舉范圍,這一點在新民黨內部,也有不少的呼聲。”
“岷源先生,孔子說過,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要是任免官員這種大事情,靠著選舉,那就是禮樂征伐自下而上,那是要亂國的!這是咱們老祖宗在兩千多年前就看明白的事情。”
“這話似乎有些過了吧,西方國家連元首都是選舉出來的,也未見得就亂國了。”
“岷源先生,西方能玩選舉,有兩個前提,第一是他們有發達的經濟,第二是他們有相對獨立穩定的社會結構。有了錢,就有了回轉的余地,不論選誰,大家都能過的差不多,因此沒必要折騰。有了穩定的社會結構,就算政府權力較小,社會也能正常運作,而且還能防止外國勢力滲透。不過就算具備了這兩點,西方人也不敢搞全民普選,我們這點家底,要是玩選舉,根本不夠內耗的。”
“拙言,你說的我也想過,因此我反對直接選舉元首,甚至省一級的長官也不行,不過縣市一級,似乎可以松口,給下面一點念想吧。”
張廷蘭果斷的擺了擺手:“岷源先生,我看要說清楚選舉這個問題,該從官員的選擇上說起。”
其實坐到了張廷蘭現在的位置,選舉到底該不該搞,張廷蘭也不斷的在思考,經過反復的觀察和思考,張廷蘭覺得,貿然進行選舉,只會誤國害民。
誰都知道,如果一個人生病了,肯定要去找醫生,而不是先找幾百個人過來投票,看看該怎么辦。
治國也是一樣,必須找專業人才,中國是一個龐大而復雜的國家,如果能勝任一省之長,基本可以去國外當一個元首了,如果能勝任市縣的長官,也可以去小國干個總理。
正因為如此復雜,因此中國的官員,尤其是一方的領導,必須經過系統的培訓,首先要出身理工科,或者是法律專業,這些人才有縝密的思維,能夠用系統化的眼光,來看待這個社會,找到問題的根源。
光是這一條,就把大多數人擋在了外面,而靠著選舉,選出來的人可能形象很好,可能很會說話,可能很有親和力,但是最要命的就是這些人工作能力普遍成問題。官員是要拿來用的,而不是當成青春偶像,來欣賞的,選出一幫行為藝術家,只會壞事。
“岷源先生,在國家建設的事情,最好不要過于尊重民意。我敢擔保,要是讓老百姓公投,他們一定會同時選擇減稅和增加福利。”
王永江一聽這話,頓時也是愕然,沒錯,民意這個東西,往往就是這樣矛盾。對于普通人來說,肯定會盼著工作時間短一點,工資高一點,做好不用工作就給錢。
“說起來普通人的確是短視的,好逸惡勞是人的天性。”
“選出一幫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這還只是小問題,還有更大的麻煩在后面。”張廷蘭忍不住說道。
“拙言,還有什么麻煩?”
“國家統一。”張廷蘭輕輕吐出了四個字:“選舉就意味著各級行政長官要對地方民眾負責,而不用對上級負責。為了迎合選民,他們就會多向上級要東西,少往外拿東西。偏偏中國是個地域差別非常大的國家,必須對一些落后地區進行支援。一旦領導人選舉產生之后,富裕的地方埋怨中央拿得多,貧窮的地方也埋怨中央給的少,對于一些富裕的地區,他們直接獨立出去,或許經濟效益更高。長此下去,難道國家不會四分五裂么,地方之間難道不會矛盾重重么?”
聽到了張廷蘭的這番分析,王永江頓時徹底嘆服了,忍不住起身對張廷蘭施了一禮,苦笑著說道:“拙言,我也是一時糊涂,竟然沒有看透這背后的問題,險些誤國啊。”
“岷源先生,中國和西方來說,有一個巨大的差別,就是在西方社會之中,有貴族的存在,等級觀念根深蒂固,社會結構幾百年都沒有變過,因此他們有穩定的上流社會,能夠操控國家。可是中國不同,我們三百年就是一個輪回,而且還有科舉制度,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中國社會是流動的,因此必須有強力政府,作為社會的紐帶,不然國家就要四分五裂。”
“拙言見識高明,又給我上了一課啊!其實鼓吹選舉的這些人,也未必看得這么清楚,只不過想打著這個旗號,從政府手中搶奪權力而已。”
“岷源先生,民主是個好東西,能解決很多問題,比如腐敗,比如社會福利,比如環境保護。但是有些更重要的東西,解決不了,比如國家獨立,比如工業化建設,比如爭取世界資源,比如控制既得利益集團。這些關乎國家生死存亡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和民意違背的,偏偏中國正需要逆水行舟,向前沖刺,實在是不能把精力浪費在內斗上。說到底政治家要引領民意,而非被民意牽著鼻子走。”
“拙言,既然如此,這個選舉的提議,就徹底擱置吧。”
“不必。”張廷蘭說道:“我是反對各級主要官員直選,但是各級的議會還是要選舉的,不過要對這些議員的權力進行調節,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監督,防止各級官員腐敗,對于違法亂紀的官員,果斷揪出來。對于上級落實的任務,下級議會不許干涉,平級議會,對政府的一些政策,只有備案審查的權力,如果有明顯缺陷,才能駁回。”
“這可是大手術啊。”王永江忍不住說道:“限制議會權力,在新民黨內部,就會有不少的異議,拙言我看還不宜操之過急。”
張廷蘭微微一皺眉頭:“岷源先生,不是你建議我處理行政體系的問題,怎么現在又反對了。”
“誰知道你的動作這么大啊!”王永江笑著說道:“拙言,實不相瞞,我聽說黎元洪最近連續暈倒幾次,身體也很不好,估計撐不了多久了。拙言,你也當了五年的副總統,我看該向上走一步了,一切已經水到渠成。”
“岷源先生,其實說心里話,我還想再當一任副總統,然后再干兩任總統,到時候就退下來,實現權力平穩過渡。”
“拙言,送你倆字:天真!”王永江笑著說道:“拙言,放在以前,你也是開國君主了,你見哪個開國之君,能早早的交出權力的?”
“也不是交出權力,其實不管是當個榮譽大總統也好,還是大元帥也好,總之要定下規矩,國家元首要有任期。”
“拙言,我看你還是別拖了,算來算去,適合當總統的,已經沒有誰了,能者多勞吧。”
說到了這里,張廷蘭也點點頭:“再給我點時間權衡一下,總之看看黎元洪的情況吧。”
張廷蘭和王永江敲定了行政系統調整的問題,選擇被排除之后,他們確定了擴大招收公務員的計劃,著重招收一批高學歷,肯辦事的年輕人。
“拙言,整個一五期間,各項建設相對都不錯,唯有一個問題,不盡如人意。”王永江皺著眉頭說道:“我們搞經濟建設投資,多數都來自政府,社會投資并不積極。”
“是沒有錢么?”
“不。”王永江搖了搖頭:“中國雖然窮,但是這么大國家,有錢人還是有的,只不過這些人都把資本投到了金融市場,尤其是上海等地,更是投機盛行。”
“找死!”張廷蘭毫不客氣的說道:“這幫人簡直不知死活,難道還看不清楚,凡事過猶不及,危險就在眼前了。”
“哦,此話怎講?”
“依我看問題還出現在國際上,歐美等國因為戰爭消耗,帶來了一個繁榮時期,算起來已經經過十年了,生所謂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西方的繁榮撐不了多久了,到時候泡沫戳破,全球金融動蕩,股市必然暴跌,只怕比起當年的橡膠股災還要可怕,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跳黃浦江了。”
“有這么嚴重么?”王永江略帶遲疑的問道。
“比這還要嚴重,我剛剛從弗雷德那里得到消息,他十分肯定的說,金融資本已經開始在背后做局了,一場空前的危機就要到了。”
王永江頓時就打起來精神:“拙言,這可不是小事啊,要是西方真有這種風險,我們必須提前準備。中國本錢不多,要是再出現動蕩,就要麻煩了。”
張廷蘭點點頭:“全球都有泡沫,我們要做的就是提早戳破,防止受傷。而且還要抓住這個機會,在全球范圍之內,撈到一些好處,加快國家建設。”
其實算起來距離29年的經濟危機,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也應該開始著手布局了,因此張廷蘭和王永江談了之后,就決定立刻南下。
說起上海灘,恐怕無人不知,十里洋場的繁華,黑幫大亨的豪氣,才子名媛的故事,政治人物的起起伏伏,全都匯聚在了這個夢幻一般的城市,就像魔鬼一樣,有著無比的光鮮,也有著丑陋的罪惡。
不過東方最具魅力的地方,張廷蘭自從擔任副總統之后,視察了很多地方,唯獨沒有到過上海。而且國內進行了大規模的工業建設,上海也沒有什么動靜,只有大批的貨物通過港口,運送到了國內,才讓讓人意識到,這個國家的確在快速的變化。
“副總統,這是您要見的人的名單,請您過目,看看有沒有疏漏。”新任的秘書陸瓔珞將一份名單送到了張廷蘭的面前。
這位新任的總統秘書,剛剛畢業不久,能被選到張廷蘭的身邊,自然方方面面都是頂尖的。俏麗端莊的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緊致挺拔,充滿了誘惑。不過讓陸瓔珞郁悶的是這位手握大權的副總統,似乎并不是很關注她,只是對著面前的名單,不住的皺眉頭。
“副總統,不合您的心意么?”
“也不是,有些時候,眼睛會騙人的,耳朵也會騙人,我想先在上海逛逛,看看十里洋場,究竟有什么厲害。”
陸瓔珞心臟頓時忍不住跳動了一下,聽副總統的意思,只怕上海灘這次要血雨腥風了,不過這些都不是她這個秘書能管的。
專列到了上海之后,張廷蘭推說身體不好,拒絕了一切的會面,暗中則是辦成了普通商人,在保鏢和秘書的簇擁之下,直奔公館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