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卡尼斯小鎮就在布拉佩的北邊,那是一個位于城郊的,看起來還算繁華的小鎮,小鎮旁邊就是一片廣闊的田野,在方圓幾公里的范圍之內,有幾片零星的農莊,估計那個小男孩所說的她姥姥家,就在這附近的農莊里。
張鐵坐著一輛豪斯泰斯來到了托卡尼斯小鎮,到了這里,四輪馬車就無法再往野外走了,這野外的路,到處坑坑洼洼,只適合行動緩慢的牛車或直接騎馬,那種適合在城市鋪裝路面行駛的優雅的豪斯泰斯,只能望路興嘆了。
在付了幾十個銅子的車資以后,張鐵就在托卡尼斯小鎮下了車,在向小鎮上的人打聽了一下契夫里那個村子的位置之后,就一個人步行前往那個村莊。契夫里那個村子離托卡尼斯小鎮只有兩三公里的距離。
布拉佩民風淳樸,張鐵口袋里好揣著他的中尉的軍官證,所以即使一個人行動也不怕什么麻煩。
周圍的田野中,到處都是一片青青綠綠生機盎然的景象,有許多農民都在地里勞作著,這個時節,正是布拉佩周圍的農村剛剛播種完秋小麥的時候。
有了小麥才有啤酒,所以種小麥在布拉佩是一件大事,到了明年夏天收獲小麥的時候,布拉佩還有一個盛大的割麥節,而現在,聽剛來的那個車夫說,為了慶祝小麥的種子種下和一年的好收成,布拉佩一年中最熱鬧的啤酒節就在下個月舉行,到了布拉佩的啤酒節,整個布拉佩的姑娘們在那天都會把自己釀的啤酒拿出來,啤酒釀得最好的未婚姑娘們會成為所有布拉佩小伙子們追逐的明星,在布拉佩男人的眼中,能取上一個這樣的女人。那是最大的幸福。
張鐵一邊在路上走著,看著周圍的田園風光,一邊思考著這次拯救那些蚯蚓的所有細節,這不是一錘子買賣,小打小鬧放生一兩次就可以的,為了救贖之果,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早rì痊愈,張鐵已經做好了把這件事長期堅持下去的準備。
一個外來人突然要在一個村子里買一些從來沒有人買過的用來做飼料的蚯蚓拿去放生,這件事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會引起別人的一些非議。如果不想讓此刻的自己成為別人的焦點,不想自己放生這件事遭遇到一些莫名的阻撓的話,最好還是要想一個能夠說服別人,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理由才行。
告訴別人這是東方秘傳的治療疾病的秘密嗎?恐怕所有人都會把自己當做瘋子。其他理由呢,還有什么借口可以讓自己在別人的眼中理所當然的堅持把這件事干下去而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呢?
張鐵想到了格瑞匹斯教派。這是一個崇尚自然的教派,這個教派的教義中就包括著愛護自然界一切事物,讓自然恢復平衡的理念,他們愛護花草,自然也愛護小動物,或許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自己聽特蕾莎嬤嬤說過。這個教派中的某些人,好像的確有把被人關押或者奴役或者將要殺害的某些動物解救后放歸自然的事情。
說不得,這次還要再啟動一次洞穴野人生存模式了——張鐵心里嘀咕著。
在那田間的小路上走了將近一公里以后,身后有咯吱咯吱的車輪在車軸上轉動的聲音傳來。張鐵回過頭,正看到一輛牛車拉著半車曬干的麥稈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趕車的是一個六十多歲戴著草帽穿著身白粗麻衣服的老頭。因為田邊的路很窄,看到牛車過來。張鐵連忙就站到了一邊,好讓牛車過去。
“小伙子。你要去哪里啊?”趕著牛車的老頭看到張鐵一個人在走路,就熱情的問道。
“契夫里!”
“呵呵,如果不嫌棄的話,那上車,我正要到契夫里!”老頭把牛車停了下來。
張鐵笑了笑,爬上牛車,就坐在一堆麥稈上,和老頭一起往契夫里駛去。
“小伙子,你好像不是契夫里村的人,你到哪里找朋友還是親戚?”老頭問道。
“嗯,我的確剛來布拉佩不久,我這次到契夫里,是聽說那里有許多人家養了蚯蚓,想去看看!”看到這個老頭有可能就是契夫里的本地人,張鐵的“洞穴野人生存模式”瞬間啟動。
“蚯蚓,那有什么好看的?”趕著牛車的老頭奇怪的問道,“那不是只有雞和鴨子才感興趣的東西嗎?”
“蚯蚓最大的作用可不是用來做動物的飼料啊!”張鐵臉上顯露出一個虔誠而純潔的表情,“把這些小動物放到野外的地里的話,它們會讓大地上的土壤在chūn天到來的時候變得更加的肥沃,更加肥沃的土壤就能讓大地的生機更加的旺盛,讓一切都欣欣向榮,那些小東西可是大地之母尕雅送給這片大地的禮物啊!”
聽到張鐵這么說,趕車的老頭臉上閃過驚訝的神sè,他重新打量了張鐵一遍,“你還是格瑞匹斯教派的信徒?”
“是的,我以前住在黑炎城,就是在哪里,我接觸到了格瑞匹斯教派,我是他們的奉獻者!”張鐵微笑著說道。
趕車的老頭猶豫了一下,“契夫里村和周圍的許多村子確實有不少人在養蚯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如果你想憑著你的道理讓養蚯蚓的人白白把他們養的蚯蚓送給你,估計很困難,不過你也可以去試試,或許真的有人愿意這樣做!”
“我當然不會讓人白白把蚯蚓送給我,不管怎么說,那些蚯蚓也是他們的財產,事實上,我打算把他們養的蚯蚓買下來,再把蚯蚓放掉!”
“買下來,你要把那些沒用的東西買下來?”老頭更驚訝了。
“當然,就算作為格瑞匹斯教派的虔誠信徒,教派的教義中也沒有告訴我們為了做一件正確的事就可以掠奪別人的財產或者讓別人吃虧來支持你啊!”
聽了張鐵的話,過了幾秒鐘,趕車的老頭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的小聲的問張鐵,“那個……如果要買的話,你打算出多少錢呢,我家里也養了一池的蚯蚓!”
張鐵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能遇上一個養蚯蚓的人家,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啊。
“那你覺得我要出多少錢才會讓契夫里村那些養蚯蚓的人把他們養的蚯蚓賣給我呢?”張鐵反問了老頭一句。
“只要你能為一池蚯蚓出得上20個……不,只要18個銀幣的價錢,我估計許多人家都樂意把那些沒有多少用的小東西賣給你!”老頭的臉微微有些發紅,和一個想要做好事的年輕人為原本沒有人要的一些小東西討價還價讓老頭感覺有點不太自在。
真是個可愛的老頭,張鐵在心里笑了笑。
“那么,我就一池蚯蚓出21個銀幣好了……”張鐵一本正經的說著,臉上一片悲天憫人的姿態,“只要能讓那些可愛的小東西重新回到大地之母尕雅的懷抱,能讓這片大地的生機更加的旺盛,就算多出一點錢也沒什么的。”
張鐵這么一說,老頭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牛車在鄉間的小路上晃晃悠悠的走著,在走出了田邊的小道以后,路才寬敞了一些,變得可以讓兩輛牛車交錯而過,不過路面的情況依舊不好,張鐵坐在牛車上和那個老頭聊著天,也漸漸的知道了許多的事情。
老頭叫哈里,是契夫里村地地道道的農戶,契夫里村養蚯蚓的人的確不少,周圍的村莊里也有不少人在養,這里的人養蚯蚓,一個是因為養蚯蚓方便,第二個確實是養了蚯蚓用它來鴨飼料的話以后可以節省不少的糧食。
在經過十多分鐘的搖搖晃晃的顛簸以后,張鐵終于到了契夫里村,那是一個只有100多戶人家的小村子,這個小村子平時很少有外人來,特別張鐵還是一個華族的少年,張鐵坐在哈里的牛車上一進村,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哈里老頭,坐在你車上的這個華族少年是誰啊,是不是漢娜的男人……”有人在路邊旁敲側擊的問道。
“去去去……”哈里老頭不耐煩的揮舞著鞭子,就是不說張鐵是來干什么的,待到人少的時候,他才有些緊張的轉過頭來小聲對張鐵說道,“這個……我們家的蚯蚓……”
“放心,我一定先買了你們家的,才會考慮別人家的!”幾年雜貨店打工的經歷已經鍛煉出了張鐵的一雙眼睛,他自然知道哈里老頭在擔心著什么。布拉佩的民風是淳樸,但也沒有淳樸到跟錢有仇的程度,特別是在農村里,這里的農村和所有地方的農村一樣,除了在收獲的季節能賣一點糧食之外,平時所有人家里掙外快的機會并不是很多。
張鐵很快就看到了哈里家里養蚯蚓的地方。
那是一塊直徑只有七八平米,用磚頭和水泥砌在地上的一個三十多厘米深的小池子,小池子的周圍插著一圈防止雞鴨進來刨食的籬笆,那個小池子上面用一些稻草蓋住,遮住陽光,而稻草的下面,整個坑里,則堆著一些似乎是牛糞與一些雞鴨糞便還有土壤混合起來的堆積物——
這就是人們養蚯蚓的地方,用點牲畜的糞便和垃圾堆起來以后,蓋上稻草就可以不用管的雞鴨飼料來源地。
張鐵知道,自己的全部希望,還有那個神圣的,救贖的奇跡,就埋在這個骯臟的糞堆和垃圾之中。
第一次,張鐵對造物主置于每一個生命身上的安排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