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李晚城府已經歷練出來,見到這情形,也有些難以自持。
這第四層中的寶物,就已經凈是些稀世珍寶,可遇而不可求,即便以他此時的宗師身份,集合天南眾修士之力,也難得一見。
莫非,還有什么,能夠比它們更加珍貴?
李晚略略掃視一眼,發現這里的寶物已經不多,僅僅只得十來件而已。
但即便如此,若是被外人得知,依舊是足以引起轟動的天大財富。
但碧波府主執意如此,李晚也只得收拾心情,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來到這座樓中的最高層。
碧波府主終于停了下來,他來到廳中,對著一張玉臺沉吟不語。
李晚緊隨其后,也來到這玉臺前,等到看清楚,這上面的是個什么物件,不由得眼瞳猛然一縮,身軀僵了一下。
“這是……這是……”
李晚嘴唇翕動,等他意識到,這究竟是什么時,一顆心都忍不住加快劇跳了幾下,喉頭也似突然變得干澀無比。
他想要說些什么,但張了張口,卻又依舊無言。
出現在李晚面前的,是一件頗為古樸的環形法寶,看起來,就像是黃銅打造而成的頸鐲。
此物通體上下,都布滿意義不明的神秘花紋,在壁頂明珠光芒的照映下,散發出莫名的蒼涼和古老之感,但在這同時,亦也有一股晦澀難明的法則之力氤氳其中,淡淡的寶光經久不散。非常之神異。
碧波府主回頭看了看李晚,面上帶著幾分得意,但同時也充滿著遺憾,說道:“李道友認出這物來歷了,不錯,這是一件道器!真正的道器!”
“道器!”李晚心中劇震。
他自修煉以來,見過的各色奇珍異寶多不勝數,但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道器。
托這府主的福。總算開眼界了。
兩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碧波府主突然輕嘆:“只可惜,本座從那座中古遺跡中得到它的時候,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一直以來,我想要修復此寶,或者利用它為材料。煉制一件全新的道器,但卻始終不得如愿。”
李晚朝著它再仔細看去,果然發現,在臺上支架和銅環的接壤處,有一個明顯可見的缺口,似是被刀斧砍斫所致。
只此一下,就把整件法寶的靈蘊和生機都破壞殆盡。變成了殘缺的廢品。
李晚心中暗自奇怪,這到底是怎么造成?
但現在,關鍵并不在于此物來歷,也不是追究造成傷口的緣由,而是碧波府主想要把它修復,或者以它為寶材,煉制一件品級和威能不下于原本的真正道器。
碧波府主似是喃喃自語,解釋道:“本座自踏上修煉之途,已經有一千六百余年,前百年。猶還是妖軀,生于荒島,長于泥澤,捕食追逃,茫茫度日,終于偶得機緣,得食靈果而煉化遠祖血脈,開啟靈智。
后來。我便吞吐日月之精,食納靈氣,雖然不曾再像茹毛飲血之輩,終日血食。但卻也屢屢與其他妖獸精怪爭奪洞府,靈材,直到成就一方妖王,化形道體,才漸漸從萬千生靈之中脫穎而出,擺脫了這草莽江湖的生涯。
后百年,本座以散修之身,加入東海妖神宮,征戰四途,艱辛創業,不知付出多少血汗與年華,才漸漸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基業,現如今,坐擁碧波府三百萬里海疆,無數財富,在這一隅之地,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呼百諾,威風無限。”
他這一番話,可謂是自己修煉生涯的真實寫照。
他從一個小小的碧眼金蟾精怪,修煉至今,所遇的兇險與艱辛,付出的血汗與努力,就是三天三夜,恐怕也說不盡。
李晚對此也頗有感觸。
他的經歷,雖然遠不如碧波府主豐富,但也是從草莽散修做起的,自然知道,修煉到這地步不容易。
碧波府主緬懷過去,不久之后,卻又是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敬畏與茫然:“可是幾百年過去,本座的壽元大限,已經將要到來,天資悟性,福緣際遇,也業已消耗殆盡,不再復以往的勇猛精進,想要更進一步,卻又不知從何做起,等到哪一天,老死將至,四大皆空,便猶黃粱夢醒,什么功名基業,輝煌傳奇,都沒有絲毫意義。”
李晚心中凜然。
原來,這位老府主,也同樣貪生。
不過這也正常,修士大多貪生而不畏死,想要從蕓蕓眾生之中脫穎而出,煉氣筑基,結丹化嬰,一步步地往上攀登,直到修煉有成,得度彼岸。
可是道途漫漫,每當想要更進一步時,方才知道,再上層樓,如同天塹。
筑基修士想要結丹,結丹修士想要化嬰,元嬰修士想要成道……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這位老府主的情況,顯然也是達到了元嬰境界的瓶頸,壽元大限又降至,完全就是老朽之身,百無一用。”
李晚思索了一番,發現還真如他所說。
論功業,他已經執掌碧波府已久,抗衡兩宮,基業無數;
論子女,他已經開枝散葉,繁衍血脈,各自成才;
論享樂,他已經看破紅塵,無欲無求,又在過去的日子逐一嘗試,什么都索然無味;
論上進,他已經達到瓶頸,無法寸進,唯求一突破機緣而已;
如果真有什么可做的話,也就是無上道途這一條路了。
“如果能夠順利成道,以他異種妖獸的稟賦,完全可以多出近千年的壽元大限,足以追求更高成就,闖出一條登渡彼岸的康莊大道,而如果不能順利成道,那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據李晚所知,宗門大派里的元嬰后期修士,達到無所寸進的大成境界之時,不是回歸山門秘境,枯坐參禪,就是前往外域虛空闖蕩,要么為宗門或者家族帶回珍貴的秘藏,要么從此一去不回。
甚至如那位,自己曾經遇到過的三才老人,都是在老朽之后作為棄子,為宗門謀取最大的利益!
這種人就算殞亡,也不會損及宗門根本,而萬一要是爭搶到手,那就是賺到了。
想來妖族里面的情況,也差不多,據傳聞,這位府主在決定繼位人選之后,就將回歸宮中,應是要走閉死關一途,但此法孤寂難耐,突破的機會,也極其渺茫,以他的性情,想來除非真的別無他法,不會樂意如此。
果然,在默然一陣之后,碧波府主繼續說道:“吾輩修士,豈能坐以待斃!就算再沒有辦法,本座也更加愿意嘗試渡劫一途。”
李晚心中一動,道:“可是,渡劫突破,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修為和機緣未到之時,強行引動天劫,結果更加難以預料。”
他說得隱晦,實則是指出,這種行為大多都相當于送死。
碧波府主冷哼一聲,道:“不錯,本座現在已經修煉至后期巔峰,堪為圓滿,神魂法力,俱皆無礙,但對渡劫成道,依然沒有幾分把握。”
李晚面露疑惑:“那府主……”
碧波府主解釋道:“曾有宮中前輩指點迷津,稱若有適合我用的中古道器,與本命神通融合一體,當能有三成以上可能,施展出足以擊破天劫的無上神通,順利渡過此劫!”
渡劫之后,冥冥之中,天地有大造化降臨,氣運加身,瓶頸可破,成道的希望,也無限增大。
但問題是,渡劫之后幾可成道,更多的修士,卻死在劫數之下!
不過,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依仗時,他連幾分的把握都沒有,有了這一道器,可以增加到數成,已經是十幾倍的提升了。
碧波府主別無所求,一心想要走這條道路,又怎么會不上心?
他這么跟李晚解釋一番之后,李晚霎時間,便全明白了。
“這么說來,府主帶我來此,就是看這一道器……”
碧波府主肅然道:“不錯,本座想請道友看看,可有把握修復,或者重新祭煉一番。實不相瞞,你不是第一個來到這里的煉器師,這幾百年來,天罡榜上有名的煉器宗師,已經來了好幾位,甚至就連號稱天下第一宗師的風道友,也曾經看過,但所有人都眾口一詞,說法寶各有種屬,而他們術業有專攻,沒有辦法,只有尋一宗師境界,又正好是擅長此道的高手,才會有微薄的機會。”
對碧波府主這話,李晚也不以為怪。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早已經遍請名師,嘗試各種辦法。
但這事,的確要看機緣和運氣。
道器這一物,不是尋常人等能夠煉制的,就算能夠煉制,恰恰不知某一處置細節,或者手頭上沒有合適的寶材,也無可奈何。
碧波府主見李晚沉吟不語,道:“本座曾以道心起誓,若有人能夠解我此難,我愿意把這里整座寶庫,幾百年的珍藏全部相贈,而且,我成道之后,還要欠他一個大人情,但有所請,無不竭力!”
李晚聞言,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也著實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幾百年珍藏,道境巨擘的大人情?”
這老府主,簡直就是下血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