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天星域,青陽呂氏。
白螟的化身悄然降臨在這塊呂家經營已久的祖傳福地中,他步履輕盈,行走如飛,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來到前方一座府邸中。
這是坐落于仙山側峰的羽化府,因為名字中同樣有個羽字,被呂飛羽獨占,作為自己平日居住靜修的所在。
此刻府中四下無人,呂飛羽正在前庭的空地中席地而坐,通過靈井汲取元氣。
當白螟踏入大門的時候,天空中云影稀疏,明亮的光柱透過云朵的縫隙投射下來,正好照在呂飛羽身上,給他原本就已經縹緲高深的氣息,更添幾分神圣之感。
呂飛羽身遭,一道虹芒微微發亮,正在散發出令人難以捉摸的晦澀氣息,這股氣息似乎飽含著天道的威嚴,即便修為高深如白螟,靠近之后,也不由得微微一頓,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這道虹芒正在漸漸轉化成為一股熾白之中帶著灰霾的雷光,那雷光似乎蘊含著特異的靈性,如同游龍飛舞。
“呂道友,恭喜,你的都天玄雷御法造詣,又再精進一層了。”
白螟默默站立在十丈之外,直到呂飛羽元氣運轉周天結束,緩緩收功,身上晦澀氣息消失不見,方才開口祝賀道。
白螟這話并非是恭維,因為某些原因,白螟的先祖曾經和呂家的先祖擁有不淺的交情,正是因為如此,白家遠比外人更加了解,呂家先祖賴以成名的都天玄雷御法。
此法乃是諸天劫道之大成,統御相關本源力量的無上神通,甚至已經超越了神通法術的范疇,融入整個自然。
甚至有人懷疑,呂家先祖證道圓滿之后,為求永生,以身合道,成為諸劫意志。
以身合道,這是法道時代以來,一直記載在典籍之中,但卻缺乏細節的永生法門,即便大能高手,也難以判斷其真偽,不過有一件事情毋庸置疑,那就是中古純陽天尊的時代之后,天地之間,多了劫道一途。
一股難以名狀的大道力量梳理陰陽,調和諸劫,使得下界修士渡劫有序,億萬生靈,有了經歷天劫的考驗,甚至在晉升道境之后,重重關隘,都仍然受其影響。
呂家后人也是在那時候發現,諸天間人人畏懼的虛空重劫,竟然再也無法對擁有呂家嫡系血脈的修士產生威脅!
他們把這一現象,歸結于老祖顯圣,是他們的祖宗純陽天尊執掌了諸劫力量,才會產生這種變異。
也正是在那一時代開始,呂家秘傳的都天玄雷御法,變得越來越難以修煉,它似乎和整個諸天宇宙大道運行的規律產生了偏差。
不過這種偏差,并不意味著都天玄雷御法的威能下降,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此道威能大為增強,才變得難以駕馭。
百萬年來,呂家無數天才子弟,英杰高手,前仆后繼投身其中,不斷參研,終于摸索出了一絲其與大道變化之間的規律。
他們發現,自家祖傳的無上神通,的確是強大,憑此不但能夠控制諸劫本源的力量,甚至還能影響虛空重劫,以先祖意志影響它們!
這是呂家最大的秘密,也是呂家先祖純陽天尊消失之后,呂家仍然屹立不倒的依仗。
又再等到呂飛羽橫空出世,更進一步摸清其底細,逐漸把此道修煉至小成境界。
他憑借法訣和自身血脈,已經感應到了整個諸天宇宙對自己的包容和優待,舉手投足之間,都仿佛擁有天地之威,甚至能夠單憑一個念頭操控大道,為己所用。
尋常修士,只能在一方天地擁有如此的顯圣本領,乃是通過操控法則和本源,達成所愿。
這在凡人看來,或許就是言出法隨,但是修士們都知道,這種力量有限得很,根本達不到都天玄雷御法修煉者的程度。
念及于此,白螟的語氣之中,不免帶著幾分艷羨。
但是白螟沒有絲毫覬覦此法的心思,因為百萬年來,所有覬覦它的人和勢力,全都消失了,而且通過他們的教訓,大家都知道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修煉此法,光有資質和悟性還不行,只有得到完整的家族傳承,才能有所成就。
這種東西,根本不是外人能夠染指的,它早已經融入呂家的血脈深處。
“本座最近的確有所精進……”白螟的艷羨中,呂飛羽卻是眉頭微皺,緩緩說道,“但卻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
“道友何出此言?”白螟略感驚詫,帶著幾分不解問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呂飛羽知道的事情,顯然要比白螟更多,若有所指地道了一聲,但卻沒有正面回答他。
呂飛羽只是輕拂衣襟,站了起來,問白螟道:“你來此有何事?”
白螟回過神,神色復雜道:“浮山坊那邊又再傳出消息,說是方妄他們受到器宗邀請,要前往幽天,受封領賞了。”
呂飛羽道:“這么說來,這件事情,的確是器宗所為?”
白螟輕輕搖頭,嘆道:“也不盡然,據我們了解,那些散修還真是有幾分本領,單憑手頭上的武裝和重寶,也足有與大能高手抗衡的本錢。”
呂飛羽聞言,沉默良久,方才說道:“這個器宗,真是越來越叫人看不透了,之前本座還以為,他們的瓶頸在于煉制重寶的成本和產量,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瓶頸的確存在不假,但突破起來,進境飛快,只是短短幾百年間,就已經徹底變了一番模樣。”
呂飛羽由衷感慨道:“他們的發展,實在太快了!”
呂飛羽雖然把李晚招攬進九天,但卻從未放松過對器宗的監視和注意,從李晚煉制出滅法刀,凈世劍這兩件至寶起,到其他末法兵寶相繼問世,都看在眼里。
又再見李晚爭搶混沌晶石,證道不朽,截胡光陰之果,炎天古陣一役擊敗盤乾,他就知道,這個人物,再也不是他們能夠限制。
呂飛羽并非沒有容人之量,即便李晚將來成就遠勝他們,也不過是讓出主導之權,讓其作為仙盟領袖,帶著大家統御諸天。
但是之后,凡人道器發展迅猛,器道隨之道傳諸天,竟然發展到了連草莽散修,都能利用器宗出產法寶對付大能高手的地步,呂飛羽也終于發覺,事情有些超出控制了。
呂飛羽道:“若他只是自身強大,便是將之推上至尊之位,頂禮膜拜,也未嘗不可,但偏偏,就連諸天散修都能利用此道對付大能高手,這就是要徹底與法道為敵啊!”
“我們本身,也是諸天圣教的道統傳承者,信奉眾生修煉,人人如龍,但是群龍之所以成龍,必有其方,這本身,就不該超出我等掌控。”
他這一番話,表現出了對器宗近來作為的不滿和擔憂。
白螟卻想得更深一層,呂飛羽口中所指,分明就是李晚。
從炎天古陣一役,盤乾敗退開始,到云舫,羅振宇接連被擒,再到星桓隕落,展露出來的東西,實在太過驚人。
因此,當呂飛羽從白螟口中得知方妄等人將要前往幽天的消息開始,就已確認無疑,這一切,的確都與器宗脫離不了干系,而器宗作為,盡在李晚掌握,這代表的是他的意志。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白螟問道,“現在器宗太過強勢,似乎也沒有辦法能夠遏制。”
呂飛羽又再沉默一陣,才道:“師其長技,學其所長,我們雖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實現趕超,但是有現成的東西可以照搬,或許能后發先至,得其力量,另一方面,九天這邊,還可以直接和他取得聯系,有什么事情,關起門來商量就是。”
“這次應該好好談談,此道究竟何去何從了!”
很快,呂飛羽的意思,被人轉達到了器宗這邊。
“哦?他們要請我前往古庭宮中密談,商量傳道之事?”
李晚坐在觀瀾堂中的玉臺上,聽著蕭清寧提起此事,面上不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看來這次的確是驚到他們了,這些人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秘寶存在,更加可怕的是,這秘寶還成本低廉,簡單易用,可以普及到廣大修士當中去。”
蕭清寧聽到李晚的話,也深感贊同:“不錯,相比夫君再煉制出幾件強大的至寶,這種法寶,反而更讓他們忌憚。”
至寶再強,也只能供給少數修士使用,就當是諸天間多了幾名堪比大能的高手,但是惠及下民,便是人人如龍,都有抗衡大能的潛力。
這兩者相比,哪個威脅更大,是顯而易見的。
提及此事,蕭清寧也有些擔憂:“這次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九天畢竟勢大,若是連他們也感受到威脅,該怎么辦?”
不過想到器宗這些年來的發展,蕭清寧又充滿信心:“罷了,他們真要對我們不利,我們也已經有抗衡的手段!”
器宗的實力,就是她最大的底氣,只有親身感受過凡人道器的強大,才能在這法道稱雄的時代,敢于試探,甚至挑釁大能高手的底線。
但蕭清寧不擔心器宗前途,反而有些擔心李晚:“要不然,你就不要再去古庭宮了?那處化身,雖然只是一縷神念,但卻畢竟也是分神,若是被制住,難免投鼠忌器。”
化身毀滅,神魂難免受損,這是在消耗底蘊。
李晚卻道:“無妨,他們邀我,應該只是為了試探,還不至于那么快撕破面皮。”
李晚說罷,當即神游混沌,溝通了古庭宮的法陣,準備響應邀請,與呂飛羽他們商量器道發展之事去了。
他知道,這次器宗展露出來的東西實在太令人震驚,這些法道大能們,勢必已經對時代發展的潮流有所察覺。
他也實在好奇,這些站在諸天之巔的人物,究竟會如何看待此事。
就在這時,蓬元星域,盤乾閉關之所。
一個人影在高聳的山峰上空憑虛而立,腳下是朵朵金色虛影幻化的蓮花。
空中似乎雨點飛落,激起了陣陣波瀾,而這些波瀾的重心,就是腳下所踏的金蓮。
當他踩動步伐,接連施招的時候,這些金蓮也跟著生滅,始終緊緊跟隨。
片刻之后,人影陡然停下,所有幻影飄搖一陣,漸漸消失,仍舊踩踏在兩朵明顯的金色蓮花虛影上,始終懸空。
那人影正是盤乾,他正在演練自己把《無上金靈圣體》修煉至圓滿之境后,衍生出來的種種招式,全力探索其發展之路。
幾十丈外,在旁觀看的盤暝,不免露出了一絲震駭的神情,因為他以神念籠罩盤乾身影,始終沒有感受到任何法力波動的痕跡,但是一招一式之間,都仿佛打通了與天地大道溝通的橋梁,道蘊,法則,本源自生,隨著招式的變幻而不停運動。
種種不亞于神通法術的異象和威能自然生成,純粹得沒有絲毫人為的痕跡。
“恭喜教尊,武道通神之法已然得以大成,只此一門金靈圣體,便能比擬任何開宗立派的無上法門,從此武道大昌,傳揚諸天!”
盤暝真心實意說道。
在他看來,盤乾此番求諸于內,開創出開發自身潛力,創造內景天地的武道法門,實在是足以載入修真界發展史的重大革新。
從此之后,武道進入足以和法道比肩的全新時代,修真者也多了另外一種全新的選擇。
雖然此道初生,或許還有許多并不完善的地方,但卻不失為應對末法,避免受制于人的有效辦法。
“離武道大昌還差得遠,這法門雖然已經被本座摸索出來,你們或也可以修煉有成,但想要傳揚諸天,并不容易!”
在盤暝滿懷欣喜,為盤乾賀喜的時候,盤乾卻是緩緩降落下來,顯露出一絲遺憾之色。
越是參研此道,他便越發理解,李晚為何要開創凡人道器。
這兩者之間,其實頗有共通之處,只可惜,武道受天生特性所限,不能走與器道相同的道路,此道發展前景,還有待探索。
就在這時,一道無形的力量掠過,盤乾似有所感,掏出懷中之物,赫然正是器宗所產的傳訊符。
“嗯?長春道人他們……也遇襲了?”
盤乾突然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