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抬手，請陳柯坐在木椅上。
“桌上有清茶，溫熱甘甜，止渴正好。”
老道人輕聲說道，雖然聲音很洪亮，但陳柯聽得出來他的氣息已經不足。
陳柯這輩子見識過許多人，少有人一身氣機能夠凝練得像他這般精純，倘若生在一個靈氣充沛的世界，老道人應該很快就能開辟氣海，筑基成功，邁入金丹之境。
他的靈識也很強大，差一線就能媲美金丹期的修仙者。
老道人苦修一輩子，能有這樣的成果也沒什么好意外。
“陳道友，老道虛歲141，光緒年間生人，托大一聲，叫你道友，應該沒問題吧。”老道人語氣不似個一百多歲的老者，反倒如同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的眼睛雖然渾濁，他的皮膚雖然枯皺，但他的內心卻澄清無比。
陳柯對于稱呼自然不在意，坐下后微微點頭，望著老道人靜候下聞。
“陳道友無須如此，雖說我年紀更大，但比起修為和境界，我是怎么都趕不上你，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修煉出來的，而今這個時代，是修道者的末日，根本不可能再出修仙者。”老道人很是感慨，看陳柯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樣。
陳柯也不拘謹，坐在椅上隨手一揮，就有茶壺、靈泉出現。
旋即一道靈力火焰打出，如此煮巖茶，引靈泉，屋中霧氣繚繞，沖散了滿屋子的藥味。
“嘗嘗？”
不多時，陳柯已經煮好靈茶。
也不管老道人眼睛瞪得老大，直接出聲邀請對方飲茶。
老道人連忙從床榻上跳下，動作輕盈，快如靈猴。
“你原來可以下地呀。”陳柯笑著說道。
老道人坐到桌前，“我又沒病沒災，只是壽元將要走到盡頭，為何不能下地？”
“如果不是觀中有規矩不可飲酒吃肉，我在臨死前還能陪陳道友好好喝幾杯。”
老道人接過靈茶，放在鼻下一嗅，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好東西啊，這樣的靈茶我也只喝過一次。”老道人眼中有追憶之色，應該是想起了年輕時的一些事情。
陳柯沒有八卦的心思，慢慢煮著靈茶，聆聽老道人說事。
這老道人要他進來，無非就是見一面，聊聊天，再交代些事情。
至于為什么會找他……
陳柯覺得，應該也是對方‘算’出來的。
能算到自己何時回家，自然能算到他的不平凡。
即便對方算不出他的相關訊息，可‘算不出’這件事本身就能說明一些事。
“陳道友，今日你我有緣相見，老道本想請你喝杯茶水，好叫你承我一個人情。
誰想還沾了你的光，讓我喝到了靈茶，老道我應該是活不過今晚，你心中若有什么疑問，大可向老道直接提出，老道知無不言。”
人生赤條條，老道人不想帶著人情離去。
陳柯想了想，忽然問道：“我想知道，為什么地球會變成這個樣子。”
老道人聽到問題，神情沒有太多變化，喝了一口靈茶后，悠悠說道：
“一個世界發展到極致，自然就會開始衰落，這與陰陽反轉，日月盈虧，潮起潮落是一個道理。”
“科學技術發展到如今，也不過兩三百年，尚且還在探月階段，可是修煉神話卻已經流傳了數千年，在上古三皇五帝時期就有諸多煉氣士的身影，陳道友有現在的境界，想必應該能理解什么是煉氣士吧……”
陳柯點頭，他如今就算一個煉氣士，也就是修仙者。
區別于普通的修道之人，他們以長生不老、飛升成仙為目標，掌握神通道法，可以移山填海、焚江煮海。
“我國有五六千年歷史，可煉氣士的傳說，基本都在一個朝代終結了，道友可知是哪個朝代？”老道人把話說開，變得有些喋喋不休。
陳柯思索片刻，立即回道：“是漢末。”
東漢末年，世間出了兩位葛仙翁。
一者為葛玄，對煉丹、方術、行氣、導引、房中頗為精通，算是仙學的奠基人。
而他的侄孫葛洪更是仙學翹楚，號‘抱樸子’，所著《抱樸子》更是仙道經典，陳柯自然也看過傳世之本，雖說許多地方讀不通、邏輯不清，但卻不妨礙它成為經典，畢竟這么多年過去，傳世之本存在遺失、缺漏也很正常。
甚至連九字真言，世間都存在好幾個版本，陳柯只能感慨，修仙傳承在慢慢斷絕。
老道人聽到他的回應，不禁搖頭道：“漢末時，世間已經罕有修仙者的身影，否則漢武大帝命東方朔尋仙藥，又怎會無功而返？”
“那煉氣士又是絕跡于何時？”陳柯不想猜啞謎，直接提問。
老道人也很干脆，立馬說道：
“煉氣士絕跡于仙秦，秦皇焚書坑儒，坑的未必是儒學，而是方術仙學，許多傳承秘法境界在秦朝失傳，到了漢朝雖然有些孤本傳世，但也只能早就一兩個葛仙人這樣的人物，再也不見古時修仙之景。”
陳柯有些意外，沒想到修仙者絕跡的時代這么早，在秦朝，也就是公元前200多年就已經消聲滅跡了。
“修仙者手段強大，又怎會被凡俗帝王消滅了傳承呢？”陳柯有些不解。
就算打不過，修仙者也能跑呀。
或者開辟一方秘境，在里面避世不出。
老道人搖頭笑道：
“能消滅修仙者的，自然只有修仙者。
個中曲折老道也不知，不過是師門傳下來了只言片語。
在先秦時代，發生了好幾次天地異動，同時各種修仙流派也在互相傾軋征伐，隕落了太多人，同時天地環境也發生了大變，靈氣開始銳減，想要修煉難度提升了數十倍，數百倍。”
“據部分出土的古籍記載，在先秦之前的時代，煉氣士吸收天地精氣，淬煉靈氣，在腦海泥丸宮開辟紫府，蘊養元神，元神若是出竅，可以化為陽神，擁有神祇的能力。”
“元神分了三等，第一階段為陰神，只能夜游世間，懼怕陽光、天雷。”
“第二階段為元神，可以日游天地，無懼陽光，對雷霆的免疫力也有所提高，元神不滅，真靈不墮，即便身體崩碎，也可兵解轉世重修，不入輪回，不會有胎中之迷。”
“第三階段為陽神，神魂修成陽神，就可自由行走天地間，沐浴天雷，與大道相合。”
“只是后來天地靈氣減少，真正的修仙者幾乎不可見，想要煉化靈氣都困難，再加上傳承缺失斷絕，修仙者就變成了如今的修道者。”
“所謂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三重內家功夫境地，無法再修煉靈氣，只能勉強提升自身體內的元炁，充實自身的氣機。”
“修行一世，尋仙百載，倒頭來只能嘆一聲‘非我不如，乃路斷矣’。”
“我的師父，我師父的師父，我的太師父，所有人都是到死的那天都沒能尋到真正的修仙者，而我……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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