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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朝中變局

  崇禎九年八月底,黃岡縣縣衙衙門口。

  唐六把一個裝有銀子的小包裹塞到一位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手中,接著拱手道:“多謝先生了。”

  那中年文士顛了顛小包裹的分量,淡淡地答道:“無妨!不過唐先生也別到黃岡來了。”

  唐六緊咬住牙,努力地咽下心中的火氣,答道:“小人這就帶人離開。”

  說完以后,唐六招呼著帶來的幾十位隨從,把縣衙內扔出來的倆位遍體鱗傷的人搬上大車,接著就向縣城外走去。

  這次唐六外出為汝寧軍的水師尋找碼頭,憑著唐六在漕幫的關系,在洪澤湖那里倒挺順利。可是來到了黃岡縣,卻立刻被當地的劣紳擺了一道。

  具體的被詐過程也就不多說了。簡單的說:也就是唐六看中了一塊可以建造碼頭的地皮,擁有這地皮的士紳立刻抬價。

  唐六忍氣吞聲地高價購買了下來,卻被那士紳暗地里動員當地人搞破壞。唐六再花銀子擺平當地人,而見到唐六人傻錢多,那士紳立刻就勾結官府,連地帶銀子都搶了過去。

  氣不過的唐六當然要理論,卻被那知縣抓了唐六的兩個隨從,飽揍一頓后扔進大牢。要不是唐六身上有著汝寧軍給的官身,說不定唐六也會被抓到牢中去。

  于是唐六立刻發信向吳世恭求援,沒想到回信卻是:不管這官司,盡快地救出人,趕回汝寧府。

  吳世恭當然不會向唐六說明:汝寧軍將要在襄陽展開和農民軍的大戰了,所以附近的汝寧軍人員將會全部撤離。

  所以離開黃岡縣的唐六是相當郁悶,他憤憤地想道:“這場子我一定要找回來的!”

  不提唐六的郁悶。現在在北京城的首輔溫體仁也是相當的郁悶。

  溫體仁這個人,其實與崇禎皇帝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他們一樣的潔身自好;一樣的剛愎自用;一樣的刻薄殘忍;一樣的好用聰明;還一樣的醉心權勢。或許正是這種性格上的契合,才是他們君臣遇合的真正基礎。

  但是隨著境內外戰局越來越糜爛,朝野之士甚至普通百姓對朝廷也越來越不滿。尤其的滿清的兩次肆虐北京城郊,讓京城內的勛貴和百姓損失了大量的財產,這使得京城官民對朝廷的不滿急劇地高漲了起來。

  當然,那些朝野之士不敢把矛頭對準崇禎皇帝,所以他們就把仇恨集中到了首輔溫體仁的身上。

  在崇禎七年的會試中。溫體仁任主考官,有個參試的舉子名叫漆園的,竟敢在考卷中借題發揮,暗剌溫體仁不恭不敬。批卷的房考官文震孟見到這樣的文章大喜,批語:“伸眉抗手,想見其人。”

  溫體仁明知是在罵自己。還是沉住氣選取了漆園。只是在考試之后才在內閣中抱怨說:“外人說我們要進考場收幾個門生。我們今天的地位,也靠不著門生了,何況考場里就有人罵我。”

  同僚們問是怎么回事。他說:“他那篇八股末尾專講不恭之臣如何,不敬之臣如何,豈不是罵人?只是本房批了‘伸眉抗手,想見其人’,哪里敢不取他?哪里敢不取他?”

  由此看來,這時候的溫體仁已經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頭為崇禎皇帝身負罪名的替罪羔羊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已經眾叛親離。

  之后京城里的士子根據時政編了一付對聯,因為禮部尚書黃士俊是丁未科狀元,左右侍郎孔貞運、陳子壯分別中過榜眼和探花,一部三位主官恰巧是三鼎甲。傳為美談,所以上聯是“禮部重開天榜。狀元、榜眼、探花,有些惶恐(黃、孔)”,雖略帶謔虐,不失好意。

  可下聯卻很不堪入目,用的是幾位閣臣鄉籍的協音,溫體仁烏程籍、歸安人。王應熊巴縣人,吳宗達為人圓滑無爭,被稱為篾片,因此說“內閣翻成妓館,烏龜(歸)、王八(巴)、篾片,總是遭瘟(溫)”。

  因為解氣,這副把內閣稱作妓院的對子在京城內外廣為流傳,閣臣們聽到了也只能苦笑置之。應該說:編出這種對聯的士子,放在現在絕對是編寫微博、短消息的高手。至于會不會轉發五百次?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如果只是動動口,溫體仁倒也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可就在這時,卻有人動手了。

  被重處的原滋陽知縣成德的母親,在崇禎九年連日在長安街上等著溫體仁的轎子過來,見到了就用磚頭石塊亂投,并且破口大罵,而且罵得很難聽。

  要知道,原滋陽知縣成德雖然失城有責,但其上任的時間太短,連崇禎帝都以為有些無辜,溫體仁卻絕口不提緩刑二字,成德終被處決。

  可當崇禎皇帝知道了這件事,他特意為溫體仁加派了五十個衛兵,卻也不愿意同一個撒潑的老太太大動干戈。這使得吳世恭簡直是臉面掃地。

  溫體仁當然也知道這種惡劣的局面,為了保住首輔的位置,他悍然決定立威了。而這一次他的目標就是東林黨的黨魁之一的錢益謙。溫體仁決心真的殺一頭大老虎給群臣們看看。

  可是溫體仁卻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有一位大臣卻悄然替代了溫體仁在崇禎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楊嗣昌。

  楊嗣昌,字文弱,出生于書香門第。楊嗣昌及其父親楊鶴均以督兵著世。

  楊嗣昌是原陜西三邊總督楊鶴的兒子,楊鶴為招撫農民起義失敗被逮治,他正任山海關兵備道,接連上疏請求代父受罰,崇禎帝因此免除楊鶴的死罪,遣戍邊衛充軍。

  所以從這一點上說,崇禎皇帝對于楊嗣昌是有私恩的,楊嗣昌也為此頗為感激涕零,對崇禎皇帝忠心耿耿。楊嗣昌博學強記,又多年身歷戎馬,在軍事戰略方面很有一套自己的見解,而且文才口才俱佳,善于表達,因此在多次疏論平定之策和召對陳詞的時候很為崇禎皇帝賞識。最關鍵的是,崇禎皇帝認為楊嗣昌就是位忠臣孝子。

  崇禎五年夏,楊嗣昌被提升為右僉都御史、永平山海巡撫,擔當防御清軍的重任;七年秋,又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宣大總督。但第二年他的父親死于戍所,不久繼母也在家去世,他按慣例離職回鄉守制,照理應該三年期滿之后才能再由朝廷酌情授職。但在國家急需人才的情況下,崇禎皇帝最后還是決定奪情,由楊嗣昌來接替兵部尚書。

  應該可以說,楊嗣昌是位很有能力的人,在軍事上也有獨特的見解,根本不象某些演義中描寫的一樣,是位志大才疏之人。

  但是楊嗣昌的性格中有著兩大缺陷:一是妒賢嫉能,想要獨掌大權;另一個是委過于人,不能夠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所以在明末的亂局中,他的表現注定就是一場悲劇。

  因為清軍接二連三地進入內地,如入無人之境,給了崇禎皇帝很大的刺激,也更激發了他對于干練的軍事人才的渴求。在這以前,他曾經親自破格提拔過王洽和梁廷棟任兵部尚書,但都不能滿意,又為了清軍兵臨城下,一個被處死,一個自殺。

  而在這時候,兵部尚書和宣大總督這兩個重要的職位出現空缺,他希望能任用真正有才略、有膽識,能夠幫助他挽救頹局的人。

  經過仔細的斟酌,崇禎皇帝最后決定調正在圍剿農民軍前線上的總理五省軍務盧象升任宣大總督,起用正在家中守喪的原任宣大總督楊嗣昌為兵部尚書。

  而在崇禎帝九年的統治中,這一次人事安排大概是最為精心也最為妥當的。盧象升年輕剛毅,治軍有方,在多年同農民軍的周旋中顯示出超出尋常的才干,被公認為是最有軍事才能的朝臣之一。

  更由于高迎祥被俘后農民起義的形勢稍稍緩和,崇禎帝把盧象升調到北方重鎮,一方面是為了加強京畿地區的防務力量,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就近對他進行進一步考查,以備將來主持兵部的人選。

  至于起用楊嗣昌,則很超出普通朝臣的意外。因為明朝歷來標榜以孝治天下,在一般情況下總要盡量避免出現奪情的事,偶一有之,大多會引起朝士的非議。但崇禎皇帝明知道在朝臣們齊唱理學高調的形勢下,這個決定可能會遭到許多人的反對,卻還是毅然下了決心。

  對盧象升和楊嗣昌的任命似乎表明,崇禎皇帝統治到了現在,他更痛切地感覺到使用有真才實學的實干之才的重要性。溫體仁一流使用起來雖然得心應手,感情上也容易交流,但要靠他們來擺脫危機卻是有些靠不住的。

  大概正是這樣的想法使得他對溫體仁的寵眷突然降溫,盡管在感情上他還是很喜歡這位同自己靈犀相通的老臣,但已經沒有過去那樣的熱情去為他維護首輔的位置了。

  不過現在說這一切還為時過早,楊嗣昌的表現怎么樣也要在溫體仁下臺以后。

  而對于現在的汝寧軍,他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農民軍齊聚的襄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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