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已經有人給張雷送上了一對兵刃,正是他最熟悉的鴛鴦鉞,并且這對鴛鴦鉞上面竟然還鐫刻著陰,陽兩個字,里面隱隱有光芒閃耀,十分靈動,只怕已經是有器魂存在了,看賣相已經是比之前洪邁用來當酬勞的那對長鉞還要強大一些,只怕都能排入神兵利器譜前五十的位置。
在這個時候,張雷還能說什么呢?說到底還是自己跑來找林封謹的麻煩,惹火燒身,哪怕是站在了他的立場上,也是覺得林封謹做得仁至義盡。
他握住了這對鴛鴦鉞,渾身上下的氣勢都為之一變,仰天長嘯了一聲道:
“好!五十招就五十招,若在下真的是連區區五十招都接不下來,這百來斤便是賣給了公子又如何?”
血將軍這時候才慢慢的走了出來,卻是嘆了一口氣道:
“難,難,難,這可真難了。”
張雷見到面前出來了個貌似老朽的人,臉色都仿佛是貧血也似的很是有些蒼白,卻絲毫都沒有大意,聽得血將軍這么一說,正要說幾句謙讓的話,沒想到血將軍接下來的話卻幾乎令他要吐血出來:
“我老人家一出手,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豈不是壞了公子的大事?”
張雷聽了這話以后,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保持住心如止水的狀態道:
“多說無益,請!”
這時候,血將軍的肩頭忽然一聳,整個人似要突前,但下一秒卻已經是對準了旁邊飛撲了出去,連續幾個起落后,一掌就按在了旁邊的一株大樹上,這大樹立即就咔嚓一聲裂了開來,從里面居然滾出來了一個渾身都是皂青色披風的男人。
這男人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看起來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樣,仔細分辨以后就能發覺,他的耳朵過于尖長,而眉心當中居然也是有著明顯的膨起,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這里冒出來,因此臉容看起來分外的奇特。
這穿著皂青色披風的男人被識破以后卻是不慌不忙,朝著背后的大樹一靠,似乎就要乘機逃走。但是血將軍發出了陰測測的一絲冷笑,地下的泥土轟然爆炸了開來,從中撲出來了一個血色魁梧身影,一把就抱住了那男人靠住的大樹。
那男人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露在外面的肌膚在瞬間就變成了慘白色!而那個血色魁梧的身影似乎更是龐大了幾分,提起了這詭異男人就對準了旁邊的一塊巖石砸了過去,這“巖石”猛然一動,從中竄出了兩條身影,端的是偽裝得惟妙惟肖的。
但這時候,血將軍已經負手擋在了他們的身前,這兩條身影也不見有任何的動靜便抽搐著一頭栽倒了下去,只有林封謹依稀看到,血將軍現身之前手腕似乎翻了翻,有兩道暗紅色的光芒都是隨之飛竄了出去,咬在了這兩人的身上,瞬間就斬斷了這兩人的生機,又重新飛入了血將軍的身體當中。
這時候,空氣當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是多出來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林封謹走過去看了看這倒霉的三個家伙,心中已經是明了了他們的身份,原來是那群拜魔教徒不知道什么時候死灰復燃了起來,竟然開始暗中監視起自己!
這些人的躲藏技巧也端的是好生厲害,連自己都沒有發覺什么蛛絲馬跡,也算是他們活該,這一次被血將軍發現了,自然是死得十分凄慘。
而血將軍連殺三人,順帶掠走了他們身上的鮮血,看起來已經是從和林封謹他們一戰當中得到了深刻的教訓,此時與張雷交手的時候也堪稱是獅子搏兔,使出了自己的全力,此時他有三人的精血在手,不說什么發揮出十成實力,卻也至少能有七八成的實力了。
得手之后,血將軍陰測測的長笑了一聲,已經是對準了張雷大步欺近。
張雷的城府心機卻是絲毫不低,并且他的江湖經驗可以說是格外的豐富,深知自己若是老是想著五十招的限額,采取游斗防御閃避的策略很可能會弄巧成拙,因為有的人的神通和武學天生就需要蓄勢,一旦一開始被對方搶占先機,抓住了機會氣勢打了起來,那么就說什么也扳不回來了,因此說什么一來也是要猛攻一下再說。
所以張雷面對血將軍的逼近,深吸了一口氣,舉起了自己的鴛鴦雙鉞,便是對準了血將軍當頭斬下。
這一刀斬下之后,周圍的泥土都是“嘩啦嘩啦”瘋狂作響,先聲奪人的飛射而出,噼噼啪啪的猛烈砸向了血將軍,直似一場劇烈的風暴,而鐫刻著“陽”字的鴛鴦鉞則是陡然光芒大盛若烈日,加速圈出來了一團刀芒,對準了血將軍直斬而下。
與此同時,鐫刻著“陰”字的鴛鴦鉞則是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光芒似的,似潛藏在了黑暗水下的游魚悄然無聲的游向了敵人,要在無聲無息當中奪取敵人的性命!!
這一刀本來是試探意味的,卻就連張雷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一下子就激發了這把陰陽鴛鴦鉞的潛在特效,演繹出來的威力竟然是大得令他自己都難以想象,一時間張雷的心中竟然泛出來了一股異常滿意的感覺,就像是詩人創造了一首傳世的名篇,畫家畫出了一副千古絕唱,而張雷的自身的進境似乎都是隨著這一刀的威力而提升了半個層次!
面對這連環雙斬,血將軍的應對卻是異常的簡單,他先是將手一指,便激射出來了一道扭曲的血色光芒,正是一條鮮血水蛭,一下子就吸在了率先斬來的陽鉞上,頓時就猛烈的撲騰,一下子就將陽鉞斬來的方向給挪得偏斜了開去,接下來又爆出來了漫天的血光,一下子令人都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緊接著血將軍的雙手便是一合,竟是恰巧將斬向自己的陰鉞以“空手入白刃”之勢合住,同時自身仿佛像是完全禁不起這一斬的威力似的,朝著后方疾退!
張雷此時只要加上一把力,那么陰鉞就能強勢反彈,震開血將軍的雙手,長驅直入斬入對方的心口,一舉獲勝,因此他此時自然是不會放棄,長嘯一聲追斬了上去。竭盡全力,不顧一切!!
可是,就在這一追一退的過程當中,張雷猛然覺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東西,就像是前面似乎有一道紗帳,被“撕拉”的一聲狠狠拉裂!
緊接著張雷眼前一花之后,就感覺到自己仿佛是進入到了一個詭異的夢里面,四下里都是鮮紅的一片,并且還處于半凝固狀態下,徐徐的旋轉,鼻子里面傳來了一種甜美無比的奇特氣息,似乎有一點點腥,又有一點點甜。
這令張雷的喉結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渴,并且加倍的希望找些紅色的東西來吃,比如說番茄,比如說是西瓜,比如說是......生肉??
“我怎么會走神?我怎么能走神?我不是在和人決斗的戰場上嗎?”張雷忽然醒悟了過來!他一咬牙,轉身四顧,竟發覺周圍都是茫茫然的一片紅黃相間的粘稠,甚至還在微微的流轉著。
“難道我剛剛竟然撞入到了一個蛋黃里面?不,這絕對不可能!天底下哪里有這樣大的蛋黃?不對,我這是被人拖入到了心魔當中,我竟是進入到了自己的幻境里面!”
張雷的戰斗經驗也是無比的豐富,他一咬牙,拿起來了陽鉞便給了自己的手臂抹了條長長的口子,根據他的經驗,九成以上的幻境都是自身只要一遇到疼痛便能醒來。
可是這一刀抹下來,鮮血橫流,張雷發覺自己竟還是在這詭異的場景里面,此時他又忽然看到了自己手臂上流淌的鮮血,猛的覺得喉嚨里面竟是一陣忍不住的饑渴,便抬起了手臂想要去飲,盡管意志力反復在強調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做,但是張雷依然是鬼使神差的將嘴巴湊到了傷口上,舌頭一接觸到了鮮血,頓時就覺得無法形容的美味傳遞而來,令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停止。
那種甘美無比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任何珍饈美味能比擬的,因為這甘美的血液里面,蕩漾著生命的波紋啊!!
張雷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也是越來越渾濁,他的喉結在迅速的蠕動,眼中的瘋狂之色也是加倍的濃郁。
但是,就在一瞬間,張雷眼中的瘋狂之色一下子就仿佛是被狂風席卷而過,頃刻之間便是一掃而空,雖然他此時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是搖搖欲墜,但是這時候在他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竟是更勝往昔,他的身后,竟然是隱隱浮現出來了一個幻象:
這幻象乃是一個巨人,肌肉虬結,坦胸露腹,背生肉刺,臉卻是顯得尖嘴猴腮,鷹鉤鼻子,雙腳仿佛是鳥的爪子。
這幻象一出現,張雷的雙手便自動捏出來了一個奇特的法決,緊接著,天空當中風云翻涌,一道凄厲無比的霹靂直擊而下!!!那威勢赫然已經是可以與天劫相比擬!
這道霹靂一擊落下來,張雷身邊的幻象頓時便仿佛是波紋蕩漾那樣的散了開來,又回到了這荒郊外的樹林當中,此時張雷的手上赫然是血肉模糊,嘴巴里面更是血鮮血淋漓,先前在幻境當中被迷惑吸血赫然不是幻覺,而是鐵定的事實,而張雷更是劇烈的喘息著,然后“噗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事實上,若論戰斗經驗之豐富,張雷又怎么可能和血將軍相比?
而血將軍此時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騭,先前他動用了血之迷霧,已經是在不知不覺的狀況下將張雷引誘入幻境當中,雖然每一代的血將軍會死,但是鮮血鎧甲卻是足足傳承了四百多年,這玩意兒卻是可以用灌頂的方式將這些戰斗的經驗傳承給使用者,因此張雷自以為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比起血將軍來說,還真的是不值一提!
不過,雖然張雷看似被血將軍玩弄于鼓掌之間,但是,在他吮吸自己的鮮血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那就是失血量已經足夠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張雷的身體里面蘇醒了,緊接著就是那仿佛天劫也似的一電帶著橫掃一切的凌厲,直接狠砸了下來。
要知道,此時的血將軍,乃是托大沒有穿戴上鮮血鎧甲的啊,若他真的中了這一電,搞不好也是要丟半條命!還好林封謹及時出手利用自己的妖命之力將這一電卸走,否則的話,就輪到血將軍出大丑了。
血將軍凝視了昏迷的張雷一會兒,這才慢慢的道:
“公子果然是慧眼若炬,竟然連這樣的隱妖血脈也能找到,難怪得會為了此人大費周折!”
林封謹聽了血將軍的話,忍不住愕然道:
“隱妖血脈?”
血將軍聽了林封謹的話,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發覺林封謹驚愕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便嘆了口氣道:
“這人間界的大地,在數萬年之前,你應該知道是被妖族所占據統治的吧?人類則是像現在的妖族那樣,淪為附庸種族,茍延殘喘。”
林封謹道:
“這件事我倒是聽過。”
血將軍道:
“當年妖族全盛的時候,不乏操控雷電的王者存在,而妖族的生活方式和人族是不同的,平時是不會有交配的欲望,但是一到了發情期,則是會變得十分的瘋狂,饑渴無比的尋找身邊的雌性交配,在這種情況下,不乏有人類女奴受孕的情形出現,形成半妖血脈的出現,你身邊的野豬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隨著人類登上了統治這個世界的舞臺之后,妖族也就漸漸湮滅,隨著人與人之間的通婚,當年的那些半妖血脈就會被一代一代的稀釋,只是,妖族王者的血脈也是非同小可,哪怕是在傳承了幾十代,幾百代之后,其主要的因子依然可能潛伏在子孫的血脈當中。當有的子孫契合度和這潛伏的王者血脈很高的時候,王者血脈就會復蘇!”
林封謹聽了血將軍的解釋以后,頓時就明白了過來。這張雷為什么在控雷的水準上如此之高,卻是甘心在黑道上廝混,便是因為他血脈當中的這個莫大的秘密吧!
此時的人對種族血脈看得本來就很重,半妖在主流社會當中是很受到歧視的,甚至草原上的民族都很講究黃金血脈。
比如林封謹若是半妖的話,哪怕他有現在的成就,苻敏兒和左妹子肯定是不會被家族許配給他的,而君王選妃也是如此,一定會仔細的檢查有沒有半妖的血脈,否則的話,生下來的小孩子都會被叫做雜種。
并且張雷天生就有對雷霆感應的能力是從妖族血脈當中帶來的,和煉氣士提倡的天生雷體是兩碼事,因為從根源上來說,張雷的是妖王的血脈基因,而天生雷體則是后天變異出來的人類基因,二者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因此,張雷要想強大的話,跟隨練氣士修煉并非正道,反而是事倍功半,真正的道路是應該提純自己的血脈,鑒于這兩點,換成是林封謹也是和張雷一個選擇的。
此時血將軍又瞇縫著眼睛看著張雷道:
“若我剛剛沒有看錯的話,此子應該是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因此潛力發揮出來,臨時突破,更上層樓,這也是我判定他的血脈乃是妖王血脈的重要原因,敵強逾強就是妖王血脈的重要特征.......”
說到了這里,血將軍又看向了林封謹:
“倒是先前公子你弄的那一手還真是令我看不出來呢,此人發出來的那一雷,已經是竭盡全力,幾乎能與天劫的劫雷轟擊類似,公子你居然能令這雷電為之擊偏,這樣的強悍能力,似乎真的是舉世無雙,令人聞所未聞啊。”
林封謹笑了笑,卻是并不正面回答血將軍的這個問題,看向了張雷道:
“那這人的運氣不是忒好了?想要實力大進,便去找人把他打得半死就可以了?”
血將軍嘿然笑道:
“天底下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情?這種臨陣突破的幾率,十次當中能有一次就不錯了,這世上,最難騙的人就是自己,若是沒有親身感覺到死亡的恐懼,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這時候,張雷已經是微弱的呻吟了一聲,醒轉了過來,這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劇痛,似乎每一根骨頭和關節都在劇烈的呻吟著,可是,在他的眉心中央,卻有一團熾熱的氣流正在迅速的盤旋著。
張雷頓時狂喜,這是自己的血脈再次被提純的標志,從此以后,自己又將能邁入一個全新的境界,他期待這一天可以說已經是太久了,因為上一次的突破都足足過去十年了。
只是,張雷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五十招之約!自己過了多少招?三招不到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這時候,仰面朝天躺臥著的張雷視野當中,出現了血將軍那張冷漠的臉:
“小子,你還能再打么?”
張雷苦笑,卻發覺自己竟然連搖頭都是如此艱難,只能嘶啞著聲音道:
“閣下厲害,我甘拜下風。”
血將軍淡淡的道:
“那好,公子是給了你自由的機會,你自己沒有抓住,怨不得別人吧?”
張雷閉上了眼睛,苦澀的道:
“怨不了。”
血將軍道:
“很好,那么現在你就得做個決定了,是你全家去地下一起團聚,還是為公子效力?”
血將軍說殺人全家的話的時候,那口吻可以說是淡漠得驚人,可是卻絲毫都不令人懷疑他一定是說的出做得到的。張雷澀聲道:
“我還有得選么?自然是為公子效力了。”
林封謹這時候便走了過來,笑了笑道:
“很好,識時務者為俊杰。”
說著林封謹便將一個包裹扔在了張雷的胸口:
“包裹里面有一瓶藥,喝了以后,一炷香的功夫后你就能像是正常人一樣行動了,這個除此之外,里面還有一萬兩銀子,你的新的身份文書,還有通關文碟。這對鴛鴦陰陽鉞若是使得順手的話,那么就借給你了,你要在正月二十三之前,將你的家人帶到四勝關來和我們匯合,記住,是所有的家人,包括你在外面包的那個外室小鳳仙.......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讓我多操些心來做些別的事情。”
林封謹說完了這些話以后,便轉身就走,離開的時候似乎有些疲乏,旁邊邊有家人擰了條潔白的熱毛巾過來擦臉,然后又有人遞上了一杯人參茶呷了半口,富貴之氣撲面而來,似乎根本就不擔心張雷敢于反悔之類的。
張雷看著胸口的那個包裹,眼神復雜,想要伸手去取,卻是猶豫著,最后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將那包裹取了下來。
截止到目前為止,林封謹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不是張雷惹得起的了一手精湛的七國劍傳承,很可能是陸九淵的嫡系弟子,非但如此,看得出來在官方更是擁有驚人的勢力。鄴都的知府衙門當中說撈人就撈了。
剛剛追隨在他身邊的那老頭子,實力更是變態,親手與之對敵以后張雷才明白他的恐怖,舉手投足當中便輕易將人拉拽進入到幻境當中,更可怕的是,他的實力依然若冰山一角,絲毫都不能夠完全企及!張雷到現在就連這老頭子的最擅長的武器都不知道是什么?
一念及此,張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神情更是表現出來了認命的神色,再加上這神秘公子做事情也是相當大氣,由不得張雷這江洋巨盜只能為之嘆服。既然心中做了決斷,張雷臉上的棱角之意便是漸漸平息了下來,拿起來了包裹以后,發覺里面果然有一瓶藥物,拿起來便喝了下去,頓時覺得一股熱流從喉嚨當中流淌落下,瞬間便散發到了四肢百骸當中,格外的溫暖,整個人也是漸漸的恢復了行動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