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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規劃

  聽到了天常書院四個字以后,林封謹也是呆了呆,在心中涌出來了一些難以述說的回憶,少年求學,在那里也是經歷了太多的往事,哪怕此時林封謹已經是東林書院的學生了,可是他人生履歷上,天常書院永遠都是個繞不開的地方。

  一念及此,林封謹見到那申明已經是氣若游絲,看看就要咽氣,這也是很正常的,被自己拖入到了雪堆當中以后,對著胸口肚皮拿牙之王戳了七八下,說實話此時能活著也真是算他命大。

  但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林封謹還是嘆了一口氣,然后抓了一把積雪按在了他的傷口上,接著給他喂了一顆藥,接著才對孫云淡淡的道:

  “你運氣真不錯,若不是要你照顧他的話,那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孫云聽了以后,腳下一軟,褲襠里面都感覺到了一股熱流流淌了出來,急忙道:

  “多謝,多謝公子不殺之恩!”

  林封謹嘆了一口氣,這時候卻是聽到了不遠處有蹄聲傳來,卻是林封謹的護衛們騎著能在雪地當中跋涉的旋毛馬趕了過來,三里部的這些護衛不愧是馬背上面的漢子,一旦上了馬兒,可以說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截然不同了。

  林封謹也是牽了一匹空馬,[然后對著馬背上面一躍而上,緊接著便消失在了風雪當中。

  等到小半個時辰以后,發覺這邊不對勁的法家中人趕來的時候,林封謹等人的馬蹄印都早就消失在了風雪當中了。

  三天以后,

  西戎,塔公鎮。

  這個小鎮大概只有百來戶人家,只有張瘸子在開門做生意。

  這家伙做生意的范圍也可以說是相當的廣闊,客人能在他這里吃飯,能在他這里住宿。甚至晚上還能叫娼婦來陪睡,聽起來張瘸子似乎是個事業蒸蒸日上的成功人士,然而實際上呢?

  雖然他能讓客人在這里吃飯,可是坐著吃飯的桌子也只有兩張,上面厚厚的油污足有指甲蓋厚,

  若是客人要來住宿的話,他就得去自家兄弟的柴房里面對付一晚上了,

  至于賣笑的粉頭,當然就是張瘸子的老婆客串了,這女人平日里就不正經。和村子里面的閑漢勾三搭四的,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張瘸子也是招架不住,心想反正自己的老婆給村子里面的王八蛋干那也是干,和客人干也是干,也就不在乎什么綠帽子,反而和客人干的話,自己還能有點銀子落袋,因此雖然出面的是自己老婆。反而顯得格外熱心。

  在這一天快要天黑的時候,張瘸子本來沒精打采的以為又是白瞎了一天,結果要打烊的時候居然來了兩個客人,這兩個客人渾身上下風塵仆仆的。穿著厚厚的百納衣,腦袋上面的包頭巾都是油黑發亮,腳底下的蛤蟆鞋上也是縫補了幾道了,大概是長途奔波太過勞累辛苦。因此眼窩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這樣的客人打扮,張瘸子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去西面收蟲草。沉金,肉蓮,雪鞭子這種容易攜帶并且價值昂貴的稀罕藥材的,又被叫做“藥老子”,這種“藥老子”十分辛苦,世道也是亂,稍微不留神就可能橫死路邊,不過開春跑上一季,秋天跑上一季,就能撈夠整年的嚼裹,鋌而走險的大有人在。

  只是“藥老子”都是會開春的時候才多起來,因為這時節路上的風雪還沒有消停,一路行來十分艱苦,只是張瘸子也知道,他們這一行有名的是去早了就吃金屙銀,去晚了就吃糠咽菜,每年西面的寨子里面產出的好東西就那么多,先去的人肯定是有便宜的,因此也不奇怪,立即就笑瞇瞇的迎上去。

  這張瘸子知道大多數“藥老子”都是吃得口重,油膩,并且胃口也大,并且因為風險很大,所以花錢大方,做他們兩人的生意,搞不好就能撿回來半個月的利錢,因此只等客人落座,直接便殷勤的道:

  “兩位快些請里面坐,不知道要吃些什么?可巧還有半只狗圍子,大醬燉狗圍子,那味道可是杠杠的啊!”

  狗圍子卻是和狗沒有什么關系,乃是當地的俗稱,其真名叫做狗獾,肉味十分鮮美,并且狗獾油能治療燒傷,十分難得了。

  來的兩人正是林封謹和野豬,聽到了張瘸子的詢問以后,林封謹便是看了野豬一眼,來到了這西戎以后,肯定這些事情就有門路熟悉的野豬做主,林封謹自然是不插話了。

  野豬便道:

  “行,把那半只全部都給咱燒上,炒黃豆上一盤,再來五斤蔥貼饃饃,一壇窩瓜燒,對了對了,大醬燉狗圍子里面給多拍幾瓣大蒜,味兒要重!”

  張瘸子聽著便是點頭哈腰的,已經是眼角都蕩漾著笑,他做生意最怕遇到就是點個素湯就什么都不要了,接著就著熱湯啃自家干糧的主兒,那才是只能賺點使喚辛苦錢,聽得這兩位“藥老子”的吩咐,在心中已經是三下五除二的將自己能過手賺的銀錢給算了出來,馬上就答應著:

  “是是,兩位爺的吩咐都刻著了,保準忘不了。”

  然后便是搓著手干笑道:

  “只是咱這小本生意,哪里有一壇一壇的酒賣啊,也不敢拿兌了水的酒來糊弄兩位老客,所以只能叫我婆娘去劉二混那邊拿他娶媳婦備下來的五年陳,只是劉二混這人乃是死心眼,不賒欠的”

  野豬直接就從肩膀上的褡褳上掏了五兩銀子出來,很干脆的道:

  “你且拿去,我們走的時候再一道結賬。”

  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張瘸子立即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把就將銀子捉在了手里面,還拿牙齒咬了咬,眉開眼笑的去了,然后就吆喝著自己的婆娘和本家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懦弱兄弟來幫忙,沒多久就將滿滿一大盆子燉肉放到了桌子上面,又將一只五斤重的黃泥封口的壇子放到了旁邊。那大醬燉狗圍子色澤紅亮,油汪汪的香氣撲鼻,一看就令人直咽唾沫。

  林封謹與野豬兩人逃亡了三天三夜,吃的都是冷食,也早就饑腸轆轆,一聞到了香氣以后,立即就把持不住動了筷子,頓時就仿佛是風卷殘云一般開動了起來,等到將里面的肉和混合進去燒的土豆吃光,點的五斤蔥貼饃饃也是端了上來。林封謹吃了半斤之后就覺得撐得慌,野豬則是用那蔥貼饃饃蘸著盆里面的油湯,將剩余的饃饃吃得干干凈凈。

  接下來又叫張瘸子上了一盤花生米,兩人才燙著酒慢慢的喝了起來,長途跋涉,喝一些酒有利于血脈循環。這鄉間的濁酒雖然口感很一般,卻是勝在一個“烈”字,多喝了幾杯以后酒意上涌,可以說渾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格外的舒服。

  這時候林封謹耳力非常,發覺周圍都是靜悄悄的沒人,原來張瘸子已經是帶著自己的婆娘去了隔壁的兄弟家,這廝也是個奸猾的。私下貪了一碗大醬燉狗圍子肉,然后揪了面皮子摻水,煮成了一鍋面湯大雜燴,同時張瘸子在買劉二混的窩瓜燒的時候。還叫劉二混送了一壺劣酒,因此便也是借機開葷沾光了。

  因為張瘸子怕被林封謹他們撞見自己的也在吃大醬燉狗圍子,所以就端著鍋子去隔壁的兄弟家一起吃。野豬給的五兩銀子少說也還有二兩銀子要找補的,張瘸子甚至都巴不得兩人跑掉或者是手腳不干凈,這才好賴掉剩余下來的二兩銀子的找補呢。

  趁著周圍安靜,林封謹便低聲道:

  “現在大給給交給我們的鴛鴦蠱都還沒有動靜,看來他們應該是平安逃掉了。”

  原來當日沖了出去以后,林封謹在心中一合計,發覺法家乃是鎖定了自己進行追蹤,在這樣的情況下,跟隨著自己的人反而會變得十分危險,于是便將跟隨自己的三里部衛士召集了起來,讓他們朝另外的一個方向逃走,同時因為林黎在這樣冰天雪地的環境下,十成本事發揮不出來一成,而他也是急著回去調教那只幼小的帝王之蟲,所以林黎也是跟著一起走。

  本來林封謹也想讓野豬一起走的,他自己一個人獨自潛行躲避追殺,不過野豬卻是堅決不肯,而野豬本身也是地頭蛇,同時行走如飛,不遜奔馬,也絕對不會拖林封謹的后腿,所以便是與之一起同行。

  此時林封謹西進的目的已經是非常明顯,但越是朝著西南方向走,溫度便是越高,像是來到了塔公鎮這里以后,已經幾乎看不到雪了,要追蹤他們的行蹤就非常困難了,并且林封謹和野豬的腳程也是格外了得,一夜之間走出兩三百里并不稀奇,對他們的探測也是十分模糊,因此追兵追擊起來也是相當的困難。

  這時候,就算是法家的追兵知道他們在這百余里附近,卻已經是被拉下來了足足一整天的路程,因此林封謹和野豬才選中了這里來作為休憩的地方。

  為什么不一鼓作氣的干脆將法家弟子甩開呢?卻是因為塔公鎮這里乃是很重要的分水嶺所在,就類似于現代中國與印度接壤的邊境線那一帶,東面可以說是冰天雪地,寒風呼嘯,但是翻過山脈以后,前面就是熱帶雨林一般的氣候,溫暖濕潤。

  塔公鎮這邊的山脈,便是叫做包坐山,十分險峻陡峭,并且還有冰川積雪,兇險異常,便是當地人也只敢在夏秋兩季上山去,若是按照正常的路線的話,要順著包坐山朝著前面走出七八百里,那里就有一個十分難得的隘口,叫做巴拉波拉山口,意思就是天神用斧頭劈下來的傷口。

  從那山口處翻越包坐山,大概就只需要攀登三四千米的山峰就可以了,并且因為這條路走的人多,所以一路上的維護,住宿,甚至說道路都是相當好走,而從其余的地方攀爬,則是至少都是要翻越六七千米的險峻雪山,并且還是完全都沒有路可以走!這其中的兇險程度,可以說是用腳趾頭都想得到。

  不過,林封謹卻是決意就要從這里翻山過去了。這樣的話,可以說是九成九的法家弟子都要望山興嘆,繞道去八百里之外的巴拉波拉山口,剩余下來的高手才能翻山追蹤,這一座山,就仿佛是天然的篩子那樣,將法家弟子當中的高手和一般的弟子給徹底的區分了開來。

  而林封謹此時最顧忌的,反而不是法家當中的高手,因為自己有著野豬這土著帶路,那些高手再厲害。也得有辦法找到自己才行啊,實力再強,也要怕遇到大炮打蚊子根本就無處下口的尷尬事情,相反,林封謹他最怕的就是那密密麻麻云集而來的普通弟子!

  有道是蟻多咬死象,一旦被這些殺不勝殺的普通弟子纏住,他們只需要咬住自己的蹤跡不放,那么便可以說是萬事大吉,剩余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有那些仿佛蒼蠅一般的該死法家長老來完成。

  所以。林封謹覺得自己若是不好好的利用一下面前的這天險包坐山,那真的就是對不起自己跋涉千里來到這里的一番辛勞了,一想到那些法家的普通子弟看著這白雪皚皚的包坐山的愁眉苦臉,林封謹就覺得自己的心中可以說是充滿了斗志。

  不過。這包坐山也絕對不是什么可以閑庭漫步的好去處,在雪崩,絕壁,斷崖的面前。無論是高手還是普通的山民,這些恐怖的天險都會輕而易舉的致他們于死命,并不會因為你的實力強悍而多優待你幾分。不要說是林封謹。就是王猛啊,元昊這種變態,也是不敢對這樣的險峻雪峰掉以輕心!

  因此,林封謹盡管有著水娥這樣已經屬于水系神通宗師級別的法寶,自身的素質也是相當強悍,也是絕對要在這山下養精蓄銳一番,擁有足夠充分的準備,這才敢于挑戰這被當地人稱為“神山”的天險。

  有一個好消息是:林封謹這一次在出發就考慮到了來到西戎很可能會面對這樣的挑戰,因此準備了足夠充分的針對性補給,所以此時正是派得上用場,因此,只需要在這里進行一些基本的食物補充以后就能登山了。

  毫無疑問,美酒和一頓豐富美味的飲食可以迅速的趕走身上的疲勞,不過卻也只能恢復部分體力而已,真正能夠徹底恢復體力的,還是充分的睡眠,并且有著天狼和水娥這兩者組合起來的預警,林封謹和野豬兩人吃飽喝足了以后,也是立即在張瘸子的家里面呼呼大睡了起來,可以說是鼾聲若雷,連大街上面都能聽見!

  兩人沉睡了三四個時辰以后,精神煥發,便讓瘸子去弄了當地的洋芋糍粑,滿滿一大盆子,里面放上辣椒,大蒜,澆上蔥,姜,蒜,蘑菇,油渣子,花生,醬油,醋等等澆頭,兩人吃得是滿頭大汗,熱氣騰騰。

  這時候吃飽喝足,又喝了幾口酒,林封謹便站起來,看了野豬一眼,以目示意。

  野豬便走了上前道:

  “老板,那銀子就不用找補了,算是昨天夜里的房錢和今兒的早飯錢。”

  周瘸子聽了以后,更是眉開眼笑的,這一來他可是賺了足足兩個月的嚼裹錢,這種兩三年一遇的好事今天居然出現了,心情怎么能不好?

  接著野豬便道:

  “其實我們兩人這么早出來,乃是前來收一些古董啊,藏貨什么的,只要家里面是有古董的,不妨都拿出來,頭上戴的簪子,手上戴著的戒指,都是可以拿來我們看的,只要有東西拿來,不管我們收不收,最后都給十文錢,按照人頭來算。”

  周瘸子聽了眼前更是放光,難以置信的道:

  “按人頭算?小娃子也算?”

  野豬不耐煩的道:

  “沒錯!不過要趕快,只給一炷香的功夫,晚了就沒有了。”

  說完就將周瘸子堂屋里面的桌子凳子給端了出來,和林封謹坐下,然后拿出來了一個包裹,嘩啦一聲的往桌子上面一倒!頓時就見到了大量黃涔涔的銅錢和散碎的銀子傾瀉了下來,在桌子上面堆成了一大堆小山,在陽光下可以說是閃閃發亮,幾乎要將人的眼睛都弄花。

  其實此時銀貴銅賤,林封謹他們拿出來的這些銀錢也就一百兩銀子,但這么一堆出來,小地方的人沒見識,自然是立即眼睛都閃耀得花了,林封謹抓了一把銅錢丟給周瘸子做跑腿費,周瘸子立即跑得比腿好的人還利索,不多時候就聽到這廝敲起來了銅鑼四處大叫:

  “快些來我家領錢了啊,有藥老子來收貨了啊。”

  一聽到“領錢”兩個字,這山村里面的人都是見識短少,立即就來了,林封謹也是只要是來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直接丟五文錢過去,然后說待會兒人到齊了還能再發,聽到了這消息,一干人都以為來了現世寶,財神爺,恨不得多長出來兩條腿,飛也似的跑回去通知親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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