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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幫忙

  等到林封謹睡醒來的時候,發覺雨水依然滂沱,軍營當中臨時挖掘出來的排水溝里面的水流得是嘩嘩響,周圍的幾個帳篷里面已經有了暈黃的燈火,同時旁邊還有幾個大頭兵正披著油布在開挖新的水溝。

  對于軍營生活,林封謹并不陌生,不過他此時的身份還是很有些尷尬(

  大宋的智慧)的,之前來尋劉鷗還能說是情急家人來打探了一下消息,就算那些文案軍報都是絕密的東西,自己看一看也是無傷大雅。不過得到了確實的消息以后,還賴在了軍營里面不走就不識趣了,因此他打算現在就去見一見劉鷗道聲謝,然后去火頭軍那里喝口姜湯吃點東西就走。

  雖然沒有到飯點,不過這樣大的雨水,這里又是擔負起來了后軍軍輜轉發的要務,所以肯定是隨時都會有運糧隊出入,那么火頭軍那邊灶頭里面的火肯定是長燃著的,能給淋了雨的人一口滾燙的熱姜湯把寒氣驅了,來日病倒的人至少也要少一大半,劉鷗雖然剛剛四十,但是當兵吃糧的歲月至少也是有二十多年,算是個老軍務,這點細節上肯定會注意到。

  林封謹這樣想著以后,便是到了劉鷗的軍帳門口,正要讓親兵去通傳,便見到了這親兵打量了一下,便堆起笑道:

  “林先生來了啊!快請快請,我家將軍就說先生醒了就立即請進去呢。”

  林封謹心下疑惑,結果剛剛撩開了擋雨的簾子一進去,便是聽得里面至少也是二三十個人在大聲吵,全部都是拖著嗓子在叫,甚至還有拍桌子的聲音,那端的是顯得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十倍,林封謹走進去了以后,旁人連回頭的功夫都沒有,都在圍著劉鷗的桌子吵個不停。

  “這.....這是個什么情況?”林封謹有些目瞪口呆。他立即想到了一個可能,心中就仿佛是重錘狠狠的砸了一下:“難道。難道鄴都那邊有壞消息?”

  因此林封謹顧不得這么多,只好仔細傾聽這些人的說話,不過聽了這些人的說話以后,他就漸漸的放松了下來。因為這些人的對話內容是:

  “將軍,將軍,我們這邊已經是斷了一天的糧啊,幾千人在泥水里面泡了足足十個時辰了,你要是不點頭不發糧食。我就在這里不走了!”

  “老劉,這個面子你一定要給我,咱們這邊的馬料只夠一天半的了,你是知道的,軍令如山,誤了時間的話,我這八斤半吃飯的家伙就要搬家了。”

  “......哪里知道這出門就撞了上遭瘟的雨啊,現在咱們這邊已經是有兩百多名漢子躺倒在了營里面,那幫王八蛋發給咱們的帳篷就沒有能遮住雨水的,特奉大帥。來調度些帳篷和輜重,請將軍盡快辦理啊。”

  聽了這些人的說話,林封謹再看了看旁邊的地圖,立即就明白了過來,此時劉鷗的這支軍隊的位置正是在雞鳴驛這地方,聽這地名就知道,就是官道上面的重要節點,這個鎮子當初發家的核心,就是因為這里有個驛站。

  在官道上的驛站一路連串下來,仿佛是用線串聯起來的珍珠似的。通常情況下,兩個驛站之間的距離是一個成年人當天來回步行可以往返的距離,因此就是二十五里到三十里一驛,所以一條驛道上面的驛站不要太多。

  不過。雞鳴驛乃是連接東西的重要干道上的大驛,位置就可以說十分緊要了,偏偏還是連接南北的重要官道與東西官道的交叉處,堪稱是交通要沖,因此自然是想冷清也是閑不下來的。

  而劉鷗這人也算是敢打敢殺的一把好手,卻是因為平時有幾分傲氣。所以顯得與同僚格格不入,狂風將軍申殘鑒于這一點,并且發覺雨季來臨,路面濕滑泥濘,所以便是對他“委以重任”,讓他督統后軍外加糧草輜重一應事宜,申殘則是帶著其余的人輕裝簡從加速趕路,反正是在北齊的自己國土上面,不怕得不到補給。

  護持糧道本來就是全軍當中的頭等大事,但對于軍隊里面的廝殺漢來說,終究不如直接上陣去廝殺來得爽快利落,偏偏劉鷗又是個偏向于猛將類的人,對這安排也是有苦說不出,鬧到呂羽面前也是沒有什么用處。只能咬著牙齒硬著頭皮接下來這差事。

  不過軍中自然是有轉輸使,有軍糧官,早就形成了一個自行流轉的體系,所以最初的一段時間內,劉鷗也就做了放手掌柜,直接有什么事情就在來往的公文上蓋印,畫押就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劉鷗發揮不出來什么用處,那么他需要承擔的工作就相當于是由部下來做了,這個體系就處于滿負荷運作狀態。

  結果當狂風軍一路行到了這里以后,便遇到了大雨,也就是林封謹他們之前在草原上跋涉的時候遇到的那一場,糧草的折耗就陡然加劇,為了持續供應前方,軍令若山,所以劉鷗就大手一揮,就地征糧,不僅僅是這雞鳴驛的糧草,連附近兩個縣城里面的存糧也是一起征了去,打了幾十張蓋著印戳子的白條。

  當地的文官遇到這種狀況,也是秀才遇到兵,只能忍氣吞聲的認了。然而雞鳴驛這里卻是交通要沖,劉鷗在這里搜刮得飽了,其余前去勤王的軍隊也是要經過這里啊,老天爺都是一視同仁,不可能說狂風軍急著趕路輜重沒有損失,其余的軍隊趕路就不會損失,從四勝關方向過去勤王的邊軍一籌糧一打探,發覺民間和府庫的糧食都被劉鷗搜刮了去,當然就要找上來討。

  這樣一來,劉鷗這邊的輜重體系本來就是在滿負荷運轉,卻是一下子還要平白添出這么多事情來,立即就覺得有些難以負荷,但也是在咬著牙硬頂,通宵的加班加點的應付。

  而這邊的雨水剛剛停了兩天,這天早上又是大雨滂沱,直若天神在拿著瓢子狠狠的朝著下面猛潑,一干后勤官員立即就去搶運搶修防水,這本來就熬了個通宵,又被雨水一澆。寒風一吹,立即就有好幾個人病倒了,這下子劉鷗這邊的輜重體系在巨大的壓力下幾乎是接近癱瘓狀態。

而這場雨也是淋得周圍的幾支友軍外加當地的官府焦頭爛額,一齊來找劉鷗尋求支持  誰叫他大包大攬。一口氣將方圓數百里內多余的糧草都吃了進去,連民間的余糧也是一齊購入?

  因此林封謹此時進來以后,便見到的是在這樣的尷尬(

  大宋的智慧)狀態下的劉鷗,這廝可以說是被吵得頭都大了,他是恨不得去面對十倍的敵人去沖陣。也不要面對這樣的一群仿佛是討要命債的滾刀肉,滿腦袋的頭發幾乎都差點被揪下來一大半!這時候劉鷗忽然見到了林封謹,眼前陡的一亮,別人不認識這位爺,他能不認識?

  劉鷗也是個軍里面混的老行伍,雖然不會做,但眼光也是有的,當年林封謹在軍中雖然名聲不顯,做的事情卻都是軍中大管家的活兒,只要不是上陣打仗的難題。一去找這位爺,立即就能迎刃而解,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他更是知道呂羽與林封謹之間的交情甚至都不能用簡單的君臣來形容,都要混合進友情到里面去,因此這時候劉鷗見到了林封謹,便再不遲疑,一下子就從桌案后面蹦了起來,兇神惡煞了吼道:

  “鬧鬧鬧,鬧個毛啊,本將軍的腦子里面都被你們吵成了一團漿糊。都他媽給我閉嘴!!”

  劉鷗這一嗓子叫出來,當真還是有鎮壓全場的效果,劉鷗趁機就快步走到了林封謹面前,哭喪著臉哀求道:

  “先生。你看我這邊這么多破事兒,您真不能見死不救啊”

  林封謹本來就覺得欠劉鷗一個人情,此時也做不出來甩手就走的事情,加上此時軍隊可以說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當然最重要的是,劉鷗這邊的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也就根本不當是什么太難的東西,便嘆了口氣道:

  “幫你倒是舉手之勞,只是現在我就是個舉人”

  劉鷗一聽林封謹的話意,立即就咧嘴一笑,直接就將自己的印信和令箭塞給了林封謹,然后大聲道:

  “有事找林先生啊,他現在被本將委任處理這些輜重上的事情。老子的腦子都被你們鬧得要爆掉了,先去睡會兒。”

  于是那些人又對準了林封謹一擁而上,不過這樣的陣仗對劉鷗來說畏之若虎,林封謹卻是輕描淡寫,北齊的官僚體系對他來說并不陌生,因此找了幾個吏員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后,便迅速的進入了狀態:

  “你是西城縣的?受了水災要賑濟?好,我知道了,西城縣我去過,縣城的東門的騾馬市那里有二三十畝空地吧?明天一早就會在那里設粥棚出來,這種事情何必要縣尊代勞,你可以走了。”

  “貴軍斷糧了啊?哦,是古縣那邊的駐軍,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支三百石糧食去吧?什么,嫌少?你們一共來了五千多人??這話就不要在我面前說了,你們這五千多人里面,至少也有一千二三百人的空額,現在還想著冒領支領,是要我請令劍斬幾個人頭下來嗎?!三百石糧食足夠你們支持兩三天了,不夠再來找我說話!”

  “哦,貴軍這邊是要馬料啊,牲口這是大事,不能糊弄對付過去,一旦拉稀的了的話,很可能就成瘟,幾十頭幾十頭的成片倒!你們有獸醫嗎?沒有的話,那么我們都能派幾個過去,我會足量支應的,不過你們拿了馬料的話,就得給我撥至少三十輛大車過來,這天氣你們去勤王,前面三道堰的水能直接漲到腳肚子去,拿大車也是沒有什么用了。”

  劉鷗說自己要去睡會兒,其實還是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卻見到了林封謹坐在那里,連罵帶諷刺帶威脅,便是先轟走趕走了一批人,比如說是西城縣的,還有古縣駐軍那批想要來打秋風的,而這批人在林封謹的面前則都是連嘴也回不了,只能訕訕的,灰溜溜的走掉。

  見到這一幕,劉鷗立即就覺得大快人心。他早知道這些人里面肯定有奸猾之徒,偏生自己拿他們沒辦法,總不能一刀砍過去!?見到這幫人在林封謹面前灰孫子也是的走掉了,立即心里面比什么都爽利。

  接下來林封謹便是分門別類。先將一些小事,簡單的事情給處理了,然后是難辦的,復雜的事情,在做這些小事。簡單的事情的同時,又大概能將手下人的大概能耐摸索出來,接下來便是去拿著劉鷗的令箭去調人做事,本來混亂不堪的行營在林封謹的梳理之下,大概只是過了兩三個時辰就變得井井有條。

  當然,這也并不是說林封謹自身有著點石成金,能讓人變聰明的能耐,而是因為北齊的整個后勤系統本身就有著十分成熟的體系,按部就班的規條,之前的時候就仿佛是一艘船。一來是滿負載運作,二來舵手的能耐有限,船只上也是破了幾個洞,當然就出現了諸多的問題,所以顯得混亂不堪,甚至搞得都要沉掉了。

  林封謹的出現,就相當于是有了十分高明的舵手來調度全場,同時又將船只上面的破洞給適時的堵了上來,所以說哪怕是滿負載運作也是能足夠支持得了,甚至超載一些也是無所謂。

  忙碌了這幾個時辰。將事情理順之后,林封謹也是覺得饑腸轆轆,便讓人去弄些飯菜來,軍中第一講資歷。第二就講能耐,盡管林封謹初來乍到,但他之前已經是展現出來了足夠的實力,還順帶提拔了幾個人,自然就有人立即來為他奔走做事。

  軍中的飯食不要講究滋味,那就是油水大味道厚管飽。很適合當前林封謹饑腸轆轆的狀況。林封謹一面扒拉著飯食,一抬頭,就見到了劉鷗笑瞇瞇的走了進來道:

  “先生果然是高才,這樣的麻煩事,三下五除二真是快刀斬亂麻一般,看得人真的是痛快啊。”

  林封謹微微一笑道:

  “打發這幫人可比當年打發你們吞蛇軍那幫大爺要方便多了,想罵就罵,想要呵斥就呵斥,看到了貓膩就戳破,看到了問題就去解決你現在有鄴都那邊的最新消息嗎?”

  劉鷗搖頭道:

  “這天氣,就算是用金牌急遞,也只能走著來,沒可能騎馬的,先生你放心好了,這場雨水一下,鄴都固若金湯,萬無一失!”

  林封謹點點頭道:

  “那就好,你叫人過來清點一下,準備接手吧,我看這雨夜里就能小下來,待會兒黑下來我就去歇著了,明早過三更就走。”

  “走?”劉鷗已經是奇道:“先生你走哪里去?”

  林封謹愕然道:

  “我自然是回四勝關那邊了,還有大把的生意要打理呢!”

  聽林封謹這么一說,劉鷗已經是叫起來了撞天的冤來,苦著臉道:

  “先生你那點生意真不算啥啊,我這邊已經是仿佛繃緊了的弦,連軸轉了兩三天,今兒好不容易您來主持著松快了,已經是有四個人來找我告病,說是實在撐不住了要歇歇,這也真不是什么耍手段之類的,真真切切是確實病著在勉強支撐,一個個額頭都是滾燙的,眼珠子里面全是血絲!有個和我說著說著就朝著地上溜了下去,您要這么一丟手,那就完蛋了,保準明天的事情直接都要癱了。”

  劉鷗一面說,一面已經拿了出來一張蓋了印信的公文,這玩意兒林封謹看著眼也熟,正是征辟的文書,又聽劉鷗勸說,說是這邊的流通運轉要是穩定的話,也是在為大局做貢獻。

  劉鷗這樣一說,林封謹其實也是愿意留在這軍中的輜重這邊,消息也是靈通,又不用上陣冒險,因此就半推半就的留了下來,不過那一張征辟的文書卻是沒收下來的,為什么,當然是狂風軍的這后勤書記他是看不上眼的了,這征辟文書一接,豈不是搞成了申殘的下屬了?他可是和申殘平輩論交的。

  既然決定了行止,那么林封謹也就讓劉鷗簽發了狂風軍里面的文書,蓋上了印信,讓野豬和赤騎組成的數百余名親衛來這邊尋自己,此時乃是特殊時期,關卡上面查驗得非常嚴格,要一次性進入這么多的騎手來,沒有這軍中的文書背書那還真的是進不來了。

  至于其余人則也沒有閑著,當前的要務,是要為大巫兇找到一具適合的鼎爐然后附體進去,這具鼎爐必須要與大牧首的魂魄能有共鳴之處,否則的話,就會像是韓天的身軀那樣,迅速衰弱。

  而在這過程當中,水娥是沒辦法走掉的,必須要用到她的水系神通當中的“甘霖術”,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過林封謹考慮到戰陣之上,能起大作用的,還是野豬這樣的猛將,還有自己的親衛,其余的人未必就有什么用處,因此就讓他們呆在吳作城就好了,接下來林封謹就在這雞鳴驛安心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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