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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知恥而后勇

  阮小七見說回頭望了張順和王定六一眼,這時便聽王定六道:“小七哥哥,既然如此,我便不進去打攪哥哥和安太醫了!我且去后面弄點吃的,給各位墊墊肚腸!正好今兒打了兩只野雞,也叫大家嘗嘗小弟的手藝!”

  阮小七欣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定六嘿嘿直笑,朝客人拱了拱手,便往后面去了。張順見狀倒是有些意外,眼見這漢子本事尋常得很,不想卻是個頗知進退之人,又想起他方才他跳下水中替自己掌船一事,心中不由對他生出好感來。

  只是見他這般,張順心中也生出猶豫來,但又心憂老娘的安危,卻是進退兩難,正自糾結時,卻見阮小七回頭道:“安神醫正在給他渾家動刀,怕是不好打攪,我倆且在門口看一看,若是完事時,再進去可好?”

  張順也是個明事理的人,見說連連點頭,阮小七便帶著他走到門口,張順輕輕拉開門簾,抬眼朝里面看時,只見安道全頹然坐在地上,臉上那種表情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覺他仿佛已經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連抬手之力似乎都已沒有,而一個白衣書生卻在一旁的滾水中洗著甚么,這時那書生察覺到門口有人,直朝這邊望來,隨即又朝自己兩人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繞過安道全,一到門口便把阮小七拉到一邊,張順見狀也不好留在門口,只是跟著他過來了。

  “哥哥,里面卻是怎么了?”阮小七壓低聲音道。

  那白衣書生長出了口氣,臉上露出疲憊卻又略帶著一絲興奮的神情,道:“神醫的渾家目前無礙了,rì后幾天要是看顧得好,十有便算是脫險了!”

  阮小七大喜,道:“哥哥費了這般大氣力,怎地會叫那神醫失手,如此真是可喜可賀!”話一說完他旋即又拉著張順給王倫介紹道:“這位便是哥哥常與我說的浪里白條張順,他老娘生了病,特來尋安神醫診治!”

  王倫見說眼睛一亮,直望向張順,見他還背著他老娘,忙道:“張順兄弟且稍歇片刻,我再去喊安神醫出來!他此時太累了,無法聚集精神,就是現在出來,怕也無法替嬭嬭診病!”

  張順見說連連點頭,眼見這人氣質出眾,談吐不凡,剛才救自己的兩人都是尊他為首,張順心中猜想此人怕不是一般人,若不是此時他背負著老母,便要抱拳行禮。

  王倫看出他的心意,道:“張順兄弟莫要多禮,大家都是江湖兄弟,莫拘小節,快把嬭嬭放下罷!”這時他忽然想起張順母親好像得的是背疾,不能靠椅,便道:“我看這后面還有一處偏室,便請嬭嬭前去休息片刻,我等在此候著太醫便是!”

  張順見這位書生對自己毫不見外,對自己母親又是周全心細,心中很是歡喜,便依他話語,要將母親送到后面去,不想這時安道全從里面走了出來,一見王倫就要拜下,王倫連忙將他扶起,只見那安道全掩淚道:“方才若不是官人在場,小人和渾家險些陰陽兩隔了!”

  王倫攙扶著他,勸道:“不怪太醫驚訝,此處爛腸甚是難找,太醫生平頭一次動刀,便能強忍住心悸,直將那患處取出,殊為不易!”

  安道全長嘆一聲,只是不住的搖頭,想起剛才動刀的情形便是后怕不已,自己渾家那患處甚是難找,直找了老半天,還是看不到那潰爛的腸道,此時他又是頭一次上陣,心中完全沒底,要不是多得這白衣書生在身邊,一直語氣沉著的指引鼓勵著自己,結果還真是難以預料,只怕不堪設想。

  見他已是筋疲力盡,這時王倫只是輕拍著安道全的肩膀道:“太醫且歇息一陣,這位是來尋太醫診病的好漢,不知太醫還識得他否?”

  安道全見說望向張順,一拍頭道:“莫不是張順兄弟,多年不見,直消瘦了許多!”

  張順見這神醫還識得自己,心中大喜,便要下跪,口中道:“求神醫救我老娘!”

  眾人見他背著老娘還要下跪,都去攔他,只聽這時王倫道:“且把嬭嬭背到房里,太醫若是還有精力,務必幫幫我這位兄弟!”

  安道全見王倫開了口,張順又是自己舊識,直道:“走,進去看看再說!”

  眾人來到偏房,張順便小心將母親身子沿著那床趴在上面,安道全上前拿了拿脈,低頭想了一陣,方抬頭笑道:“無妨,無妨!若是晚兩天來時,背上毒氣侵入臟腑,我也沒了辦法!此時還好,兄弟莫急!”只見他問都不問甚么病癥,便能猜個不離十,直叫眾人都安了心。

  王倫和阮小七都是臉上帶笑,張順則更不用提,得了這個消息,只叫他如重獲新生一般,此時喜不自禁,又要拜下,安道全連忙將他扶起,道:“我先將嬭嬭救醒再說!”

  眾人都是點頭,卻見安道全也不取針,只是伸手在那婆婆一處穴位上按了一陣,那婆婆幽幽轉醒,開口便道:“順兒,順兒逃脫沒?”

  張順見說兩眼含淚,上前道:“我等都給好人救了,老娘此時安全了,你身上那病安太醫都說有救,老娘還能活到一百歲哩!”

  那婆婆見說這才安心,就要掙扎起來給這些救命恩人行禮,王倫和安道全哪里肯受他大禮,都是上前將她扶住,卻聽此時張順問安道全道:“兄長,不知這兩位好漢子高姓?”

  安道全見說一愣,旋即“啊呀”一聲,只見他剛剛還在阻人跪拜,哪知轉眼間自己就向王倫拜下,道:“小人一時心急,不知禮數,還望恩人告知尊姓大名!”王倫見狀只好棄了婆婆,又去扶他。

  這時張順見狀心中無比驚訝,搞了半天安道全也不認識這伙人,怎地好像兩方神態語氣是多年至交一般?此時也容不得張順多想,只見他隨即拜下,道:“還望救我的好漢告知大名!”

  阮小七嘿嘿一笑,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只我那哥哥姓王名倫,現在在濟州梁山泊上營生!”

  張順和安道全還沒反應過來,便聽那婆婆驚訝道:“你就是不壞百姓,為民做主的梁山泊王頭領?”

  王倫扶起驚得呆了的安道全,又對婆婆施了一禮,問道:“嬭嬭竟也知我小名?”

  “知,知!太知曉了,我那里的百姓,哪個不盼你這樣的人來替我們做主?想我哪里官府就不說了,天下烏鴉一般黑,我也不去說他!只我那里的匪盜哪個能有王頭領這般出息?”

  說到這里,那婆婆憤而起身,怒道:“我那里有個揭陽三霸,各個都不是好東西,只會坑害良人,且說那揭陽嶺上的甚么判官李立,這人直是閻王投胎,只顧在酒店里拿蒙汗藥害人,無論肥瘦,都拿來做人肉饅頭,這賊人不知壞了多少趕路人性命!尋常百姓哪里敢獨自一人往那里過?還有那揭陽鎮上的穆氏兩兄弟,專一魚肉鄉親,只顧殘害良民,并那欺行霸市,把那周圍的百姓們恨不得是生吃他兩兄弟的肉來才解氣!更有這揭陽江上那個畜生……”

  這婆婆說到此處,直嘆了口氣,慚愧道:“不瞞王頭領說,那畜生是我生的,我也沒臉見人,只想死了干凈!想我身上生這惡疾,又在江上遇那賊人,卻不都是報應?故而我也不怨!我只恨老天無眼,怎不叫王頭領生在我們那個地方,直除了這三害!”

  這婆婆一席話說得在場諸人都是不好接口,只見安道全目瞪口呆,阮小七啞口無言,張順更是羞愧滿面,這時王倫咳嗽一聲,想說些話來勸慰婆婆一番,哪知這婆婆反攔住他道:“王頭領,老身我都是快入土的人,只想求你一件事,還望你千萬應承老身!”

  王倫見狀忙道:“嬭嬭請講,后生晚輩如能做到,無不應承!”

  那婆婆聞言臉上這才見了一絲笑,只見她拉著王倫手道:“我這個兒子,本性善良,跟他大哥那個畜生不是一類人,往rì里雖做了些糊涂事,也只是同那畜生一起詐騙良人,卻不是該死的罪過!我這輩子唯一的念想,就是我這順兒能找個積德的營生,若是沒碰到王頭領時,我也沒甚想頭,只是如今遇上了你,求你萬萬要應承我,叫他到你那山上去,隨便作甚么,只要能為民除害,行善積德,老身我便死而無憾了!好歹也叫這孩子替他死了的爹爭口氣!”

  阮小七一聽大喜,只是滿眼熱切的望向王倫,王倫略想了想,對張順道:“兄弟是甚么個想法?”

  “他有屁想法!這事我作主了!王頭領,你不知,他若是一回去,只怕又叫那個畜生拖下水了,如今跟著王頭領,行善積德不說,將來若是招安做了大官,卻不是叫他老張家也榮耀一世?”那婆婆大聲道。

  王倫見說苦笑一聲,只是望著張順,只見張順嘆了口氣道:“我往rì糊涂,可如今直想開了!若是沒遇到王頭領時,我便準備醫好了老娘的病,回家去作個魚伢子,靠這份身手吃飯。如今既然得遇王頭領,又是你手下的好漢救了我母子性命,我老娘又有這番心愿,我便腆著臉,求王頭領收留我母子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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