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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四章 一人不急萬人急

  刀口在離老漢腦門還有一指之長處停住,老漢卻已被嚇暈過去,唐斌俯下身子查探一番,忽然起身,將刀一收,丟還給小頭目,道:“甚么歹人,半點武藝不會!”

  “可他身上帶著利刃,小人不敢放這伙人進去!”小頭目活泛歸活泛,在這當口卻堅守原則。

  兩人對話時,小環和那小娘子已經搶上前去,托著老漢身體哭天喊地的叫著,那小娘子一邊抹淚,一邊掐著老漢人中,可惜毫無反應。這時門口的吵鬧聲,引得院內幾家人出來查探,武松最先出來,而林沖家也開了門,只見張教頭快步出來,問道:“怎么回事?”

  唐斌和小頭目把來龍去脈說了,金蓮也在一旁央自家丈夫說情,張教頭很是為難,這老婦人的病情看來不是裝的,但是這老漢身懷利器,其他人雖然看來都像是弱女子一般,誰知有沒有武藝在身,實在無法斷定這伙人就沒有其他意圖,故而一時躊躇起來。

  人越來越多,眾多紛紜,這時一個壯漢分開人群,將身子一讓,露出一個睡眼惺忪的書生來,眾人一見此人,都叫道:“哥哥!”“哥哥!”

  來人正是王倫,當下出言問道:“老唐,怎么了?”

  “一家百姓,要上山求醫,我便把他們帶上來了,哪知這老漢身上帶著一把短刀,是以出了誤會,我方才試了試他,竟然嚇暈過去,以小弟之見,這種反應反正是裝不出來!”唐斌正和關勝等人站在一起說著甚么,聞言望了小頭目一眼,一五一十答道。那小頭目低著頭,心中暗想,這回怕是把唐斌得罪了個透徹。

  “去請安神醫過來!”王倫低頭沉吟片刻道。焦挺此時不愿離開,只是朝郭盛使了個眼色。郭盛見狀轉身跑去。

  “哥哥,就怕虛晃一槍,老漢是假,這兩個女子……”蕭讓這時上前示警道。此時山寨正是多事之時,光一個玉璽便能讓野心勃勃之人垂涎三尺。

  “小妹來看看,若真是病人,莫耽誤人家看病!”這時人群中一個女子走出來道,正是回天營女將扈三娘。

  王倫點點頭,同扈三娘一起上前,焦挺趕忙跟上,那小娘子見有人上來,方才抬頭,打量一圈眾人后。一雙淚眼最后直望著王倫,目光中滿是委屈。

  王倫見狀一怔,一來是這女子姿色過人,饒是來自后世見識過海量美女的王倫也不禁動容,二來這女子給他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就好像她早就認識自己一般。可王倫腦海中根本沒有關于她的任何記憶,就在百般摸不著頭腦之際,他突然心念一閃,不會吧!?難不成是那位“王倫”的舊識,一想到此,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扈三娘看看那姑娘,又看看王倫。發現這兩人初次見面的感覺很不一般,女人一般都心思細膩,只聽她揶揄道:“哥哥,哥哥!醒醒!你這樣看著,小妹可不敢上前!”

  扈三娘言語一出,王倫就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嗯啊了兩聲,直叫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一向鎮定的哥哥何時露出過這番小兒女神態,當即有好事者躲在后面起哄,武松見狀輕拍妻子的手背。低聲道:“放心,沒事了!”唐斌則是欣喜萬分,暗道帶他們上來看來到底是做對了。

  王倫干咳一聲,剛想說點什么,來應付這幫由警惕之心轉為看熱鬧心態的兄弟們,正好這時,郭盛帶著安道全趕來,王倫見狀大喜,見此時慌忙起床的安道全衣服還沒穿整齊,帶著轉移視線的目的上前幫他捋順衣角。

  安道全受寵若驚,忙道:“自己來,自己來!”眾人隨即又是一陣哄笑,連蠻漢焦挺此時也不禁滿面憨笑。

  王倫見笑得最大聲的莫過于韓世忠和李逵,心道擒賊先擒王,當即叫道:“李逵、韓世忠,晚上酒席之前,你倆把這院子里的花燈都扎起來!”

  兩人聞言一愣,頓時傻了眼了,其他頭領都是大笑不已,李逵見勢頭不好,把頭一低,就要溜走,卻被韓世忠扯住,叫道:“都是兄弟,有難同當,你還講不講義氣了!”

  李逵拉過韓世忠,小聲道:“還不快走,現在只是扎花燈,你再捱一會,只怕還要俺們給那女子抬花轎哩!”

  韓世忠聞言忍俊不禁,忙回應道:“扎花燈,這就去扎花燈!”

  這兩個帶頭起哄的叫王倫趕跑了,其他頭領卻還想看熱鬧,這時王進扯過史進道:“走,回去說說棒法去!”

  史進卻不想走,央求道:“小弟都使槍了,師父還教我甚么棒法?”

  “教你甚么叫當頭棒喝,走!”王進說完,背著手走了,史進懊惱一聲,依依不舍的跟著王進去了。史進一走,陳達和楊春也不好再留,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跟了上去,林沖和徐寧對視一笑,也都轉身回去了。剩下魯智深看看王倫,又看了看離開的林沖,忽喊道:“都睡覺去,只顧看鳥!”

  眾人大笑,三五成群的各歸各家,沒多久,現場的人終于是散得七七八八,王倫算是安生了,暗道這個誤會怕是解釋不清了,下意識的看了那姑娘一眼,卻見她已低了頭,鬢下兩頰微紅。

  “哥哥,小妹也告退了?”扈三娘見人走得差不多了,笑道。

  現在局勢明朗了,這女子要是刺客,只怕也是個害羞的刺客,王倫點了點頭,扈三娘一笑而過。

  這時安道全衣服也整理好了,連忙上前察看病人,王倫出言道:“先看擔架上的!”

  安道全會意,上前替那老婦人拿脈,那女子顧不上想別的,只是一臉緊張的看著安道全,生怕他搖頭,說這病治不了。

  安道全拿了半天脈象,終于收手,轉而上前替老漢拿脈,那女子和小環不知所措,又不敢打攪大夫。只是祈禱各自的神靈護佑這對苦命夫妻。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只見安道全起身對王倫道:“老漢無礙,睡上一陣自然便醒,只是這婦人……”

  那女子和小環趕忙問道:“我娘(我嬭嬭)怎么樣!”

  “這病很重。但不也不是不能治!”安道全安撫兩個病人家屬道,兩個女子見說如聽到天下最好聽的言語,一個勁的感謝安道全,安道全搖頭道:“還是有一定危險,她這病例我雖遇上近百例,并不敢保證萬無一失!”說完回頭對王倫道:“巧了,跟我渾家一般的病情,只是比她要略輕些!”

  王倫一聽就知道安道全顧慮甚么,道:“跟家屬說清楚罷,她們同意。咱們就做!”

  安道全點點頭,起身對兩個揪心的姑娘道:“簡單點說,她肚里一處腸子爛了,要將爛腸取出,但這病腸并不好找。這是難點之一,等腸子取出之后,人最好不要移動,還要留在山寨觀察三五天到十多天不等,護理不好,還是很容易有生命危險,這是難點之二。你們家屬若是同意。我現在便著手治療!”

  小環一聽說還要開腸破肚,而且還有性命之憂,當場就嚇得六神無主,只是捏著那女子的手,滿臉焦急的看著現在身為唯一可以信賴的人,那女子也是心如亂麻。她對這婦人的感情不比小環差多少,當下軟語相求道:“太醫,只有這個辦法嗎?不能用針診治?”

  “若是來得早,我還可以用針灸法控制病情,乃至痊愈。但是她現在已經拖得久了,腸子都爛了,也只有此法可依!”安道全回道。

  “我們請了好多良醫,先也用了針灸,哪知完全不敢用,我們是聽了齊州趙大夫的建議,這才來求恁,神醫,求恁救救我嬭嬭吧!”那女子說完,同小環一起拜下。

  安道全請兩人起身,說道:“趙大夫我也知道,他當初倒是見我使過一回刀!”

  那女子見說,猶豫半天,才赧顏問道:“神醫,恁說遇上近百這樣的病人,請恕奴家無禮,他們……他們……最后……”

  安道全笑了笑,道:“僥幸最后都治愈了!但是風險較大,所以醫治之前我一定要提醒你們!”

  那女子見說喜上心頭,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可惜她還是不敢替自己母親做這個決定,那女子只好蹲下,在半暈半醒間的老婦耳邊輕言細語說了一陣,只聽那老婦哼道:“不治是個死,治了說不定就不死了,治罷……治罷,若是死了,也不怨誰!也不拖累你們兩個苦命的女娃!”

  那女子眼中噙著淚,朝安道全點點頭,從身上掏出一塊隨身佩玉,遞給安道全道:“還望太醫施以神技,救我嬭嬭一命!”

  安道全看也不看那玉,只是對四個抬擔架的小二道:“抬我營里……算了,抬我屋里去罷!”說完望向王倫,見他點頭,便當先回去,在前面領路。

  四人聞言連忙抬起擔架,跟著安道全去了,武松扛起地上老漢,帶著金蓮也跟隨上去,花姿心憐這兩個女子,上前勸道:“安神醫肯治,問題就不大!二位到我屋里歇著罷,不久應該就會有消息的!”

  兩女別無他法,只得隨花姿去了,只是那女子走前,不禁又看了王倫一眼,發現王倫察覺時,目光飛也似的收回,紅著臉跟在花姿身后去了。

  “哥哥,怎么樣?”唐斌湊到王倫身邊道。

  “甚么怎么樣?”王倫反問道。

  唐斌嘿嘿一笑,說道:“這姑娘大戶出身,一看就是名門閨秀,知書達理不說,那模樣放在東京也是絕色,倒也配得上哥哥,我說……”

  “兄弟!”王倫打斷唐斌言語,他總感覺這女子好像認識自己一般,這種感覺讓他心中有些怪異,但這話一時又不知怎么跟唐斌說,干脆一言不發的往前走去。

  王倫越是這般,唐斌越是覺得有戲,邁開大步,趕上王倫,自顧自道:“不過這女子來歷有些特別,不像是尋常人家,就怕是哪戶官員家的小娘子,這么一來,事情就弄擰了!”

  “擰不擰的,人救了再說!”王倫擺擺手道。想了一陣,又道:“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有些事情是要講緣分的,這姑娘孝順。懂事,模樣也美,但咱們之前認都不認識她,此時說其他的,有些早罷?”

  “成成成!我明白了,明白了!”唐斌舉雙手投降道,“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王倫有些無可奈何,下意識看了唐斌家一眼,搖了搖頭。推開屋門,安道全見王倫進來,笑道:“哥哥要不放心,再指導小弟一回如何?”

  “你都經手上百例了,早便是當今此術造詣最高之人了。我還能指導你甚么?”王倫搖頭一笑,對一旁忙著收拾屋子的安道全渾家道:“嫂嫂,攪到你過年了!”

  “叔叔怎么說的,都說醫者父母心,我嫁個大夫,這些年怎么著也得熏陶得有些善心了罷!”安道全渾家是個麻利人,手上收撿不停。邊做邊笑道。

  “嫂嫂心態好啊!”王倫亦笑道,跟他們兩夫妻說了一回閑話,王倫把屋里的人都清了出去,自己也隨后出門而來,見到韓世忠和李逵裝模作樣的在那里搬梯子,掛彩綢。王倫不覺好笑,抱胸看了半天,道:“加緊干,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

  “那甚么。俺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李逵想到練兵守則上的話,在梯子上背書道。

  韓世忠見這話從他嘴里冒出來,不倫不類的,頓時笑得渾身打顫,隨即便見梯子也晃了起來,李逵重心不穩,在上面大罵道:“潑韓五,俺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哄俺上梯子,你好害俺……”

  見兩人又罵起來,王倫搖頭走了,走到自家門口之時,忽回頭對焦挺道:“叫幾個人,把魏定國旁邊那間空屋子打掃干凈,等病人出來了,就安頓到那里!”

  焦挺見說嘿嘿一笑,道:“我帶人親自去干!”

  “你去干甚么?”王倫詫異道。

  “反正我在家待不住,就想幫著去打掃那屋子,心里舒坦!”焦挺憨憨道。

  “你心里不舒坦去林教頭家不行,為什么非要去打掃屋子?”王倫納悶道。

  “總之心里舒坦,哥哥你別管了!”焦挺說完便徑直跑開,王倫看得目瞪口呆,今兒這些人都怎么了,一個二個的便如打了雞血一般,異常亢奮。

  王倫無可奈何的站在家屬院內,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此時院內詭異異常,除了韓世忠和李逵,以及跑進林沖家便不出來的焦挺,偌大的院子里再沒有別人,各家各戶都把門關得天緊,也不知是天氣嚴寒所致,還是因為其他甚么。

  “錦兒,走,跟我打掃屋子去!”焦挺跟這家張教頭夫婦還有林沖、林娘子打了聲招呼,便表明來意,原來他說要帶人,就是帶錦兒。

  “寨主家很臟么?”小錦兒正坐在火盆邊上烤火,有些不明白道。

  “是打掃空屋子,新頭領家隔壁那套房子,哥哥說要給上山求醫的那個女子住!”焦挺解釋道。

  錦兒剛才并沒出屋,林沖和張教頭又是嘴緊的人,是以她根本不知道剛才院子外發生了甚么事,故而完全聽不明白,當下十分好奇的問焦挺道:“什么女子?”焦挺見說抓了抓頭,不知從何說起,林沖見狀笑道:“你這孩子,叫你去你就去,我們這里人多,他不方便說!”

  焦挺嘿嘿一笑,朝林沖拱了拱手,隨即又不停朝小錦兒招手。沒辦法,主人都發話了,小錦兒搓搓手,去后面取了掃帚、抹布等打掃屋子的工具,納悶的跟著焦挺出了門,后面傳來林沖和張教頭爽朗的笑聲。

  這路上聽焦挺雜七雜八的說了許多,錦兒方才恍然大悟,笑嘻嘻道:“噢!原來你們要跟寨主說親啊!”

  “就是!”焦挺笑道,“還是你聰明!一聽就知道了!”

  “那女子是甚么樣的人呢?”錦兒好奇道。

  “我不會形容,對了,金蓮嫂嫂說她是天上仙女哩!”焦挺憨笑道,又把剛才自己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最后道:“我發現那女子總偷偷看哥哥哩!哥哥一抬頭她就低了頭!”

  錦兒吃吃笑道:“一個女子若對一個男子產生了好奇,那她就慘了!”

  焦挺有些聽不明白,忙問道:“會有多慘?”

  “比人家還慘,大冷天的跟你去打掃大屋子!”錦兒說完,笑著跑開,焦挺摸了摸腦袋,傻傻的笑了起來。

  “好一對狗男女!”對面不遠處梯子上的李逵見了這一幕,憤憤道。

  “平時叫你多讀書,長點內涵!你就是不聽,現在說話這么難聽,直叫我羞與你為伍!甚么叫狗男女?”韓世忠瞟了李逵一眼,十分不屑道。

  “你又識得幾個字?那你說,他們這不叫狗男女,叫甚么?”李逵不忿道。

  “奸夫淫婦!”韓世忠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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