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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零章 江湖救急

  王倫是個一言九鼎的人,既然答應了高廉要替他給高俅報信,便一定會做到。于是乎這廝的首級便被高掛在高唐州的南門樓上,供往來進出的四方商旅瞻仰傳頌。

  不過為了減小打擊面的范圍,隨軍軍師許貫忠親自作了一篇聲討高氏兄弟的檄文。通篇慷慨激昂的文字背后,主要是告訴其他州府的主官,梁山泊不是不分青紅皂白見太守便殺的極端勢力,將來兵臨城下,大家該降的時候還是可以降的。

  這篇檄文,便張貼在南門之下,由幾個梁山士卒,不停輪流朗誦。只因這篇文章寫得文采斐然,同時罵得大快人心,引得不少路人駐足傾聽。據說還有幾個學子趁著夜深人靜,在火把下偷偷過來將文章臨摹一遍,也不知是出于一種甚么樣的打算。

  當然了,聽眾和觀眾不僅僅只是本城百姓和過往商旅,還包括了高唐州的一千多俘虜兵,這幾日他們的臨時關押處,便設在此間。

  被魯智深罵回的那一百多西軍也不例外,除了重傷員被送往回天營診治,剩余的人也被安置在此處,只是他們待遇要比城內禁軍要稍微好一點,起碼可以梁山軍待在一起,而不必如其他俘虜一般,享受本城百姓爛菜葉子外加臭雞蛋的待遇。

  “雷都頭,咱們就這般遭恨么?怎么這三天來,感覺梁山軍反而更像我大宋禁軍,此時如規復了邊境城寨一般,直叫百姓夾道歡迎,反搞得我等眾人越來越像西夏蠻子哩?”

  心懷慶幸的同時,這些在戰場上死都不眨眼的漢子,都是被這幾日里所見所聞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好在梁山軍并不禁止他們說話,是以在底下竊竊私語起來。

  “你問我?我他娘去問誰?”這營西軍碩果僅存的一個都頭忿忿回道。“老子們在西邊雖然也流血,卻是過得快活,從沒哪個不說我們好的,現在好了,成過街老鼠了,就差人人喊打了!”

  “百姓能不說梁山好么?你們沒看見進進出出的百姓,身上背的,肩上扛的,車上載的,可都是實打實的糧食!我昨兒偷偷問了。原來梁山泊大開糧倉,正給本城百姓發糧食哩!”一個年級有些大的底層軍官插嘴道。

  “賊寇打劫,居然肯把糧草分肥給百姓,那他們還是賊寇么?自古只有王師才這么干吶!”有人驚嘆道。

  “那賊頭子不是姓王?叫王師勉強也說得過去!”不知人群中誰說了一句,引起一陣低笑。

  “去你娘的,姓王的帶一伙人就叫王師?裝甚么書呆子!”雷都頭出聲喝了一句,又望大伙道:“梁山泊分糧應該不假,我聽說他們打破大名府的時候,也是給全城百姓分過糧。但是這兩天進城的比出城的人多,還都是拖家帶口的,卻不知甚么原因,而且他們都在此延誤了三日了。難道是這伙人要堅壁清冇野,占著城池不走了?”

  眾人一聽,還真發覺是這么一回事,不禁議論紛紛。道:“咱這高唐州原本就是河北京東商旅重地,我看現在城里比往日還熱鬧一些,直多了不少往來商客。他們也不怕打起仗來血本無歸?”

  “那咱們還跟不跟魯提轄,若是跟了他,只怕不久就要跟朝廷大干一場,那就成貨真價實的反賊了,這……”有人為難道。

  眾人見說一陣默然,原本熱烈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冷場,這時城內出來好些百姓,都是挽著籃子,手捧面餅,見了梁山士卒就發:“大王們辛苦了,咱們這小地方也沒甚么特產,就是這煎餅卷大蔥,我們往日自己吃的,大家將就吃些則個,萬勿嫌棄!”

  眾人不敢隨便拿百姓的饋贈,百姓見狀面面相覷,有性急的人立馬紛紛拿起自己跟前的煎餅便吃了起來,邊嚼邊道:“大王們這般待我們小民,豈敢起歹心加害!”

  梁山士卒見狀,忙解釋一番,馬上便有小頭目去找到守護南城的頭領魯智深請示,魯智深得到消息,親自出來,見狀道:“咱們替天行道,和百姓親如一家,自己親人給的吃食,不接生分了!中午叫火頭軍都歇著,不弄了,整些豬、羊、馬肉給百姓們送家里去!”

  眾百姓見說你望著我,我望著他,都說不出話來。說實話,這些煎餅就是領的梁山所發的糧食烙的,大蔥和醬雖是自備的,卻值不了幾個錢,最多也就是雞蛋貴一點,不想對方卻要還以豬、羊、馬肉,叫大家感喟的同時,又是一陣感動。

  厚道人大多嘴拙,只見這些百姓也不知該怎么表達心中的感激,只好把卷好的煎餅往士卒們手上塞,此時有了魯智深發話,大家也都不推了,接過這熟悉的美食,大口吃著。百姓們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不少人遞上水壺,勸著身邊人道:“慢些吃,喝口水!對了,還有醬,來來,沾著吃!”

  這時一只孤雁掠過城頭,只見門樓上高懸的高廉閉著眼,似是對這種生前從未曾經歷的場面依舊不屑一顧。

  “大兄弟,來,多吃點,將來跟這些貪官干,也有力氣不是!”送煎餅的隊伍來到這伙西軍面前,把他們當成了梁山子弟兵,一個勁的往他們手上塞著雞蛋等物。

  此時雖是初春天氣,但是還有些涼氣,可這隊西軍臉上全都紅似火烤,當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江志鵬帶隊看守他們,此時見狀打趣道:“剛才你們魯提轄不是都說了,中午不開伙了,不接就沒得吃了!”

  眾西軍此時是真不想接手上的吃食,也不怕挨一頓餓,實在是沒臉伸手,當初他們名正言順的駐扎在此時,從不曾享受到這種待遇,哪知跟梁山軍站在一起,反倒成了食簞漿壺的對象,這才是他們心中最大的坎。

  可他們不接,百姓卻都不依了,十分熱情的表達著自己的心意,終于一陣僵持下,雷都頭扛不住率先伸了手,手下人漸漸也都紅著臉,紛紛接受著百姓的心意。

  眾高唐百姓熱情高漲的將煎餅、雞蛋等物分發了一遍,此時還有大幾百斤煎餅剩下,沒有分發出去。可就在旁邊一伙饑腸轆轆的降兵眼巴巴的等著他們過來時,百姓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看都不看這伙人一眼,竟又重新給梁山人馬分發起來,這種舉動更叫這一隊西軍灰頭土臉,五味雜陳。

  “干,這兵當得窩囊,老子跟魯提轄干了!”雷都頭到底是個有血性的人,此時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當即把頭盔摔到地上,坐到一邊大口啃起煎餅來。

  眾人見說一愣,頓時有十幾人走到雷都頭身邊,一言不發的吃起手上午餐,剩下幾個軍官相互對視了一眼,道:“本來前幾天差點死在城外,全賴魯提轄救下的性命,還不計前嫌給我們療傷,這份糧,我們吃了!”說完紛紛往雷都頭那邊走去,這幾人是直接帶兵的頭領,頓時手下弟兄呼啦啦的跟過來一大片,只是還剩十幾個人在哪里猶豫不決。

  雷都頭見狀啐了一口,起身道:“吃狗糧吃得習慣,吃人飯就犯難?”

  這十幾人聞言,再受不了刺激,低著頭跟了過來,江志鵬在一旁瞧得分明,不禁搖頭而笑。

  另一邊俘虜中的冇于直和溫文寶兩位統制官卻沒有西軍這么好命,他們是一心想要投降,毫無拖延,當初在陣前便表明了意愿。畢竟眼下已經落到對方手上,走是走不了了,若要活下去,只能選擇投降,他們倆又覺自己是統制官的身份,好歹也能混個頭領當當吧!

  可惜不知為何,那白衣王倫正眼也不瞧他們倆個一眼,連他們手下禁軍投降都不禁止,陸陸續續被選走了大幾百人,可偏偏就不愿收他們兩個,弄得他們好不煩悶。

  “老哥,你說他這山上漁夫、閑漢都能坐一把交椅,憑著咱們堂堂兩個統制官,怎么就辱沒他們了?那林沖、楊志從前混得還不如我們,你說那王倫憑甚么看咱們不起?”溫文寶郁悶道。

  “禍從口出啊兄弟,咱們有那兩人的本事么?”于直急忙擺手道。

  “沒本事歸沒本事,可咱們聽話吶!那高廉叫我們去送死,我們還不是去了?他怎么就不識得我們的好處呢你說!”溫文寶無比痛心道。

  “其實收不收咱們的,還是次要!可千萬莫叫他們把咱們當豬養著,保不齊什么時候,便把咱們推出去祭旗,那才是最糟糕的!”于直苦著臉道。

  溫文寶聞言大駭,驚恐的望向同僚,那于直也不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愁眉不展的蹲在地上,也不知想著什么。

  話說這兩人正煎熬之時,忽見城外十幾匹快馬飛奔而來,那當頭之人做道裝打扮,看到城墻上替天行道的旗幟和高廉的首級,心中頓時大喜,也不顧矜持,望著城門口的軍士便大叫道:“師弟,師弟,江湖救急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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