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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三章 “糞霸”史文恭(五)

  “小哥,小哥!俺們這些人里面,實藏著奸細!”

  就在村民忙著和梁山囚徒們交換糞車的空當,一個滿頭銀絲的太婆,悄悄走到身邊負責警戒的梁山子弟身邊,

  “大娘,恁說甚么?怎么回事?”

  面對神秘兮兮的婆婆,負責警衛的糾察神經一下繃緊了。他深知這湖畔邊上,乃是最容易出狀況的地界兒,因為在梁山本島上,雖然近年來投山的百姓不少,人多也雜,但到處都有守備軍執勤,但有什么情況發生,絕對是一呼百應。可在這岸邊,失了八百里水泊這個天然牢籠不說,他們的警戒也不可能做到百密無疏,面面俱到。

  “小哥!似眼前這些人,都是俺村里的后生小輩,哪個喚不出他的名姓來?唯獨在你們沒來之前,有一個挑著糞桶的漢子,開始便跟俺們說好話,說他想帶上兩桶糞肥回去澆灌菜蔬。因聽他是鄆城口音,俺們心想都是這附近的百姓,既是大王的恩澤,有何不可與他分沾?大伙便讓他進來了。哪知這一來便壞事了!”

  說到這里,老婆婆神色一變,甚是懊悔,道:“剛剛俺還尋思著讓他裝了肥先走,可是眼下這人說不見便不見了!俺納悶去問鄉親們,聽老趙家三這人挑著空擔竟自走了,哪有等了大半個時辰,見了正主兒反自走了的?天下也沒這個理兒。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所以來跟你們提個醒兒!俺一早便聽說朝廷要發兵攻打咱梁山泊,你們萬事多要一聲,要防著小人!”

  這糾察上山一年多,也算是老兵了,見附近百姓這般擁戴自家寨主,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當下好言謝過這位熱心快腸的老大娘。又追問起關于細作的事情來,“大娘,恁還記得那人長甚么樣不?”

  “面皮黝黑,廋高個兒,看著約莫四五十歲年紀!”老婆婆仔細回想著那人的長相,陡然間想起一個重要情況,連聲道:“對了,對了!剛才跟你們那個大高個兒撞到一起的,便是他!”

  這個情報頓時引起了糾察的警覺,當即謝過老婆婆。又叮嚀她不要聲張,便向指揮使那里小跑而去,報告這個情況。那指揮使見涉及到史文恭,也不敢怠慢,暗道:“李逵哥哥怕還真是洞若觀火,居然早便看出這廝有問題來!但我若此時喝破,叫這大蟲發作起來,只怕弟兄們要吃虧!我若不說,叫他跑了。回去怎生跟廣惠哥哥交待?”

  這指揮使一時兩頭為難,難有決斷,報訊的糾察見狀出言道:“哥哥,召集弟兄們。先捉了這廝罷!趁著婆婆在此,可請她上山作個證人!”

  面對躍躍欲試,急于立功的手下,指揮使拉過他。附耳道:“酒店那邊,照例有幾個頭領在彼當值!你且把實情與他說了,是上山報訊。還是當場拿人,可聽這幾個哥哥們的安排。我在此看住這廝,速去速回!”

  那糾察聞言連忙點頭,快步而去,來到酒店一看,今日居然沒有頭領當值,急得他是團團直轉,酒店伙計見狀道:“你只要找頭領,又不曾指名道姓,那還不簡單?端的不是扈成、杜興、李應三個頭領就在那里圍看行貨,你若要尋時,可去彼處!”

  這糾察暗道,指揮使讓他來找負責酒店的頭領,是因為這些哥哥都是慣搞機密的,這些事又是他份內事,處理起來駕輕就熟,哪知卻偏偏無人在此。

  而這扈頭領雖也坐了一把交椅,卻是干買賣的,這些事跟他全無干系不說,且又不是慣于廝殺的將領,若要說管他肯定會管,可是壓不壓得住陣腳,卻又是一個問題。

  而李應、杜興這兩位是新來的,沒打過交道,所知不多。但自他們上山以來,基本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猶如泥塑菩薩,這就更讓人心里沒底了。

  只可惜他此時也是實在沒有了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尋了過去,剛到人群邊上,忽聽一陣朗朗笑聲傳到他的耳中:

  “好東西,真個是好寶貝!李兄,不瞞你說,我落草幾時,便尋了這些寶貝幾時,只是一直也沒遇上稱心的!不想今日叫你圓了我的心愿,小可感激不盡,晚上不妨去寒舍小酌幾杯,我叫娘子燙壇好酒!”

  “不敢勞動嫂夫人大駕,教頭若有興致,咱們去伙房要幾個菜,邊吃邊聊亦是美事!”

  答話的這人正是撲天雕李應,之前在二龍山得了王倫的明確表態,如今又和這位在山寨武將中排名第一的好漢結了善緣,注定他將來在梁山不會被邊緣化,當下心情頗為不錯。

  “說甚么見外的話?如此寶貝,一壇酒何足道哉?我家錦兒所做的‘回贈肉’,相當有火候,李兄不妨前來評品一二!”只聽說話那人又熱情相邀,想是頗領李應的情。

  “我就更不好叨擾錦兒妹子了!”李應呵呵大笑,他雖上山不久,但張教頭這位義女,將來怕是了不得,身份不見得便輸給她從前的主母多少。

  聽李應說完,只見那位穿著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的英雄搖頭而笑,出現在前來報訊的糾察視野中。

  林教頭!?

  看著這個親切的身影,出自守備軍新兵營的糾察大喜過望,只覺有這位哥哥在此,仿佛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見他當即趕上前去,隔著守衛報明自己身份,林沖見說望著他道:“你是去年上山的?分到了警備營?嗯?可是犯人有甚不妥處?”

  那糾察連連點頭,將來龍去脈都稟告給林沖知曉,最后道:“史文恭和疑似細作的人曾有身體接觸,指揮使怕有甚么意外,特意叫小人前來求援,幸虧教頭哥哥在此!”

  李應、杜興聞言面面相覷,卻見扈成拔出腰刀,怒道:“哥哥對他是夠意思了!與他個反省的機會,哪知他卻不識好歹!”

  要說林沖所知曉的內情。比眼前這三人加起來都多,是以此時頗為持重,環顧左右道:“不忙,等我先去看看!”說完只見他特意挑了兩根上好的白蠟桿,也就是李應、杜興的見面禮,一手握著一根,李應感應到桿頭的震蕩,問道:“林教頭,你這是?”

  “會會這位神槍去!”林沖呵呵一笑,李應見狀也是一笑。道:“如此場合,必少不了小可,我也去湊湊熱鬧!”

  李應擅用一支渾鐵點鋼槍,但是下山時沒帶在身邊,就去身邊士卒那里借了一桿硬木槍。李應都要同去,杜興自然不會落下,林沖見狀,只好請最先表明態度的扈成在此主持,在后者的關切聲中。林沖拱了拱手,便叫那糾察帶路,同兩位頭領一并過去了。

  史文恭是個警覺的人,初時見到衛卒匆匆跑開。心中便覺不妥。當時也來不及細看密信,便將字條偷偷收入懷中。而此時林沖的到來,讓史文恭察覺到一絲不妙。

  忽然間,只見一根桿子直飛過來。史文恭下意識伸手接住,只聽圈外一個聲音道:“史教師,你看這桿子如何?”

  史文恭見說一怔。朝來人看了幾眼,見他一臉微笑,不像興師問罪的樣子,略微安心,便低頭打量起手上這根桿子來。沒過多久,史文恭已是從頭看到尾,復又抖了幾回,細細聽了桿尖的振音,真心贊道: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看這桿子起碼是十年之上的樹齡,不說入手沉重,表面發青這些優點,更難得整跟桿子筆直如切,竟無一個疤節,一看就是練家子種出來的!林教頭,你在哪里遇上這等寶貨?”

  見兩位在槍法上有大成就的行家都連番夸這桿子,李應大覺臉上有光,此時對史文恭的敵意也減少了許多。

  “教師說得甚是!這十年樹木,最后成材,中間也不知要花費多少心血。怕它長彎,便剪其側枝。又怕蟲害浸它,自此留下了疤節,又起早貪黑,精心呵護……史教師,你說這白蠟桿的長成經歷,卻不正似我輩武人習武的艱辛?只是這樣一根好桿子,若是落到不識得他的人手上,下場難逃焚琴煮鶴。林某也算是過來人,實不愿眼睜睜的,看著如此的好材料,便生生廢了!”

  林沖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讓史文恭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只見他右手緊握桿尾,并不比桿身細多少的桿尖已經開始微微振動。李應見他如此動作,下意識緊了緊手上那桿借來的硬木槍。杜興跟隨李應多年,知道主人這是要準備拼命的前奏,忙湊上前,低聲道:“莊主,林教頭還沒動手,咱們如若冒失打草驚蛇,只怕壞了林教頭的謀劃!”

  “史文恭已經準備動手了!”李應雙目不離史文恭,輕輕的回了一聲,他知道自己這個管家不以武力見長,出言告誡道:“行家有言:槍不露把(軟桿槍),史文恭這個拿法,表明心里有鬼,已借桿當槍了。切記,你以后如遇上他這樣拿軟槍的人,能走多遠走多遠,萬萬惹不得!”

  “為何惹不得?”杜興驚訝道,莊主的槍法雖說不上難逢敵手,卻也練得十分精熟了,怎么一見史文恭這架勢,言語里就透著一股消極的味道?

  “庸人拿軟桿槍與人放對,無疑找死。因為白蠟桿若只用來直刺,比硬木桿差得遠矣,所以敢使軟槍上陣者,必然不是等閑之輩……”李應話到一半,忽聽林沖開口了,他便緘口不言,連連點頭,原來林沖請他帶人把百姓們和囚犯都隔開去。

  這是要動手了么?

  杜興只覺可以感受到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想這史文恭能在江湖上闖出“神槍”的名頭,并不見得便弱與了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此時他們兩人都有動手的意思,也不知這場龍虎斗下來,究竟誰能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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