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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零章 潑天大案

  死了一個高俅,天還不至于塌下來。

  在這東京城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斗升小民,無非茶余飯后多了個熱鬧話題而已,除了真正傷心的趙佶和高衙內,京城里依舊是一片歌舞升平。

  不過,影響還是有的。

  那就是五萬大軍分批次的放假,給京城的零售業和娛樂業增色不少。童貫并沒有如他言語中聲稱的那樣,要急不可耐的去控制梁山北清河通道。他在將這群深受同袍戰死消息困擾的京兵放鴨子后,一門心思的等自己的老隊伍趕來。

  開玩笑,高俅那十多萬人大部分都是垮在正面戰場上,這表露出梁山軍不同尋常的實力,他若就這么冒冒失失的趕過去,他也走不到今rì的高位了。

  朝廷臨時賞下的三個月俸錢,童貫因為要指著人家給自己拼命,居然一文錢也沒有克扣,算是大大方方了一回。此時軍中的大佬,高俅已死,童貫放了手,其他人誰敢動。最終這批鼓舞士氣的錢糧順順利利的到達每個出征禁軍的手上。

  得了錢,有家室的都原封不動拿回去叫渾家存了起來,當他們看到上次隨高俅親征的不少同袍的家屬都出城去梁山認“尸”時,他們立刻感覺到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眼下這錢能多攢點,是一點,心里也能安心。

  可光棍一條的,明顯就顧不上那許多了,都想著要是這次回不來了,這錢留下還有甚么用?便見這類人一窩蜂的涌向京師煙花巷柳,只圖買個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個兒到底是個甚么樣的人,也敢來我醉杏樓撒野!”

  一個老鴇打扮的婦人插著手,底氣十足的指著街邊叩門的這些醉漢罵。

  “老子們手上有錢!有錢就是客!老子們這次出京,還不知道回不回得來。上你這里飲一杯酒怎么了?你這里是金子打造的!快把你家小姐請出來招待我們兄弟!”

  這群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兵哪里肯服軟?辛虧里面有個軍官沒有醉死,聽到老鴇嘴中“醉杏樓”三個字,抬頭看了看牌匾,嚇得冷汗淋漓,頓時酒就醒了,連拖帶罵,拉著這伙人走了。

  老鴇“哼哼”冷笑一聲,道:“還算有見識!”轉身把門關了,正要往里屋走,忽聽到后院一個婆子急急來報:“嬤嬤。地道里面有動靜了!”

  話說這座醉杏樓,最尊貴的客人絕不是打前面進來,而是從后院這地道里過來。因為這位貴人前來時從來不會預先通知,是以醉杏樓里總有人rì夜守候在地道口,只要有動靜,立馬通報,好打一個時間差。

  因為貴人是不能怠慢的,同時擔心自家小姐正在招待客人,兩廂沖撞了。就尷尬了。

  是以老鴇聽說地道有東京,陡然一驚,因為貴人已經有幾個月沒過來了,忙問道:“甚么動靜。是不是貴人來了!”

  “聽著不像!”那婆子道:“只是有幾個人在里面說話,好像一個年紀大的叫甚么段太尉!”

  煙花酒肆之地,向來是消息最為靈便之處,老鴇一聽此言。就猜到這位段太尉,應該就是接替了高俅位置,剛剛履新的殿帥府太尉段常。

  “再去守著!”老鴇吩咐道。想她是多精明的人。從段常這種反常舉動,立馬有種感覺:今rì官家九成九會來醉杏樓。

  那婆子聞言去了,老鴇便直奔小姐的閣里去,一進屋,就聽自家女兒在清唱最近京師里面流傳的樂東家的詞。里面還坐著一位年輕人,從前倒是常客,自從高太尉把陛下引來后,這人嚇得幾年不曾來了,不知昨rì女兒出門時怎么碰上,今天卻就來了。看在他往rì送了不少錢的份上,當時老鴇也不好攔著,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指不定官家甚么時候就過來了,怎么還能留他在此?

  只見老鴇上前客客氣氣道:“我女兒今兒身子不適,需要歇息,賈大官人還請改rì再來!”

  客客氣氣就是不留余地。這位賈大官人正是情到濃時,怎肯就走?只是不應。這家小姐卻是個伶俐人,知道老鴇不會無緣無故的趕人走,心中也猜到是甚么事,怕他被官家撞上,到底這位客人也是吃官飯的,說不定官家心里不爽利,尋他的不是,到那時卻不是自己害了他?

  這小姐收了鶯燕婉轉之音,和老鴇一起,好說歹說,先把賈大官人勸走了。

  這賈大官人能叫這位行首欣賞,自然不是蠢物。見識了老鴇趕人的嘴臉,外加李行首回護的神情,他還能猜不到是甚么原因?出了醉杏樓,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著,隨便尋了一家酒店,進去便借酒消愁。

  其實他從醉杏樓出來時,酒已經喝到七分了,再加上此時喝水一般往嘴里灌,早已是過量了。

  有人喝醉酒便呼呼大睡,有人喝醉酒是指桑罵槐,偏他喝醉酒是醋意大發,起身便跟小二要了筆墨,就在墻壁上提下一首改變了他一生的一首詞來:

  “閑步小樓前,見個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渾似夢,追歡,執手蘭房恣意憐。一夜說盟言,滿掬沉檀噴瑞煙。報道早朝歸去晚,回鑾,留下鮫綃當宿錢。”

  這人不光寫,他還念,頓時引得一眾酒客的圍觀。當朝皇帝的風流韻事在東京城里算不得什么新聞了,眾人見了這首詞,都是想笑而不敢笑。

  唯獨人群中有個軍官打扮之人,冷笑出門。當即有好心人見狀,道:“書生,快走吧!剛才有個軍官看你目光不善,莫不是要帶人捉你來!我方才看到你前腳進門,他后腳就跟上,顯然是跟了你半天的!”

  這位賈大官人一聽,頓時酒醒了大半,謝過好心人后,前腳剛跨出酒店,后腳又轉了回來,還記得要毀滅證據。可此時已經驚動了酒店掌柜。卻不敢讓他毀滅物證,眼看此事捅出去了,怎敢從逆?死也不肯叫他得逞,賈大官人一介書生,哪里爭得過他們?無可奈何,只得轉身便逃。

  此人之事且先放下。只說等他出門之后,老鴇問女兒道:“難得官家這個時候來尋你,想必是心悶至極。我兒手上還有甚么新詞沒有,不然都是街市上那些過時的,叫官家無趣!”

  “女兒還有一首詞。前番托了樂東家,一直都沒送來,嬤嬤不若替女兒去討要過來?”這女兒回道,言語中對這個樂東家沒有任何介紹,想必是眼下京城風頭正盛的人物。

  那老鴇聞言果然大喜,道:“大善!這便著人去取!”

  兩人商量定了,正要出閣去,忽見一個婆子慌張跑上樓來,口稱:“圣駕到了!”

  這么急?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忙下樓迎接,果然見趙佶從后院走來,這小姐上前忙見了禮,把趙佶引進閣子下面的大堂里。

  此時美人在前。趙佶煩躁的心情不覺好了許多,道:“師師,引薦你我相識的高太尉,已經為國捐軀了!這位是殿帥府新上任的段太尉。你們認識一下!高強就不用朕再介紹了罷!”

  盡管對面只是一個美jì,段常那張老臉笑得還是可以尋出花來,表現得十分謙恭。李師師上前跟他見過禮,便隨趙佶上樓去了,留下高強和段常這兩個幫閑的在樓下望風。

  要說段常也是三衙里面的老人,之前一直被高俅壓制著,好不容易終于熬到頭了,此時卻能與高衙內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簡直好涵養。

  這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忽聽樓上招呼,高強上去片刻,便返回來叫出老鴇,問道:“這個樂東家是個甚么人?最近在東京闖下偌大的名頭,連官家都指名道姓的要見他!”

  老鴇見問,便把這位樂東家的軼事撿些說了一陣,哪知高衙內卻懶得聽,揮手道:“這個人,雜家不方便去請,你們去派人罷!記住,不可走漏任何風聲!”

  “是是是!”老鴇當即叫過一個婆子,低聲囑咐著。段太尉饒有興趣的看著高俅的這個假兒子一口一個“雜家”自稱,臉上雖是繃著,實際肚皮都快笑破了。

  老鴇說完,一個穩健的婆子點頭去了,哪知剛一開門,正巧十來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正準備破門,嚇得這個婆子尖叫一聲,跌倒在地。這動靜不小,頓時叫段太尉和高衙內起身查探,一照面,見是開封府的人,高衙內怒了:“姓滕的瞎了他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甚么所在,就派你們來!”

  這十多個衙役并不搭理高衙內,反魚貫而入,最后面一人悄然將這間房門關上。段常倒是人老成精,發覺不對,當即大聲示Jǐng道:“有刺客!護駕,護駕!”

  他這一聲喊,反把這些刺客給驚到了,只見其中有一個大漢回頭道:“哥哥,不是誅殺童貫么,這廝怎么喊護駕?”

  最后關門那人冷笑道:“撞上肥羊,還提兔子?如今真龍天子已出,這偽皇還不誅殺更待何時!”

  眾人一聽,都覺有理,對啊,放著趙佶在眼前,還管甚么童貫?這十來人可是萬里挑一的死士,明確了目標,便要拿命去實現,頓時朝里面掩殺過去。

  幸好段太尉示Jǐng及時,后院候著的侍衛已經殺了進來,頓時刀光血影,一場混戰。刺客頭子高聲大叫道:“趙佶在樓上,別管其他人!”

  這聲令下,頓見三五人守住樓梯,剩下的刺客全往樓上殺去,原本就嚇得屁股尿流的段太尉心臟一陣急劇緊縮,整個人都懵了!

  天吶!若叫刺客沖上去,這大宋的天還不翻過來!?只見他急中生智,趕忙沖到后院,朝樓上大喊:“陛下,刺客上來了,快跳,快跳下來!”

  高強已經嚇懵了,好在沒人搭理他,這廝正抱著膀子躲在桌子下面,一手的血,原來他不知被誰砍了一刀。

  混中,他忽然發現,刺客中發號施令那人,居然把外面衙役的外套一撕,趁著這混的局勢,掩門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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