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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七章 梁山泊主的氣魄

  沒有王倫這么干的。

  江南綠林盟主是個甚么概念?當年王慶不過區區一十八寨盟主,就敢懷裂土稱王的二心。而江南這個大概念下包括了兩浙路、江南東路、江南西路的三十一座軍州,境內綠林山頭幾近百座!能坐上盟主這個位置的人,幾乎就與四大寇平起平坐了,王倫居然放手推舉晁蓋上位,這就不得不叫人驚掉下巴了。如此離奇之事放在其他三方勢力中,別說老大不會提這個茬,手下又有誰人敢提(想謀反吶),放眼大宋綠林,還真就沒王倫這么干的。

  可王倫真就偏偏這么干了,頓時引發了在場無數人的深思。

  被焦挺制住的陳箍桶很想將眼前這個書生看穿,好生看看他腦子里面都是甚么樣的布局。此人明明對本教寸步不讓,卻又輕易把江南交給部下打理,難道僅僅只為了羞辱羞辱本教教主嗎?

  他感覺不像。

  聯想到王倫有實力粉碎朝廷的圍剿,卻偏偏沒有公開占據州府,割地稱王,反而選擇引而不發,讓他感覺王倫就像個“謎”一般的人物,身上有好多謎團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有一點卻可以肯定,此人身上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大圖謀。本教魁首在某種程度上,還真叫此人比下去了。因為方臘很容易讓人看懂,如果他此時有王倫的實力,東南早不復為朝廷所有了。正因為他們截然相反的選擇,陳箍桶覺得自己看不懂王倫。

  對于看不懂的人,最好不要貿然與之為敵,因為你永遠猜不到他們下一步棋會怎么走。陳箍桶嘆了口氣。不由自主的望向他的教主,只見方臘頭頂著致命威脅,卻依舊傲然而立,不愧為當世豪杰的典范。可是陳箍桶分明發現在這樣一種要強的外表下,掩飾著的卻是一種深深的無奈與頹喪。他明明是一頭斗志昂揚的虎王。可奈何身后卻只是一群綿羊。

  “司兄弟!?”方臘的一聲驚叫,驚醒了沉浸在感慨中的陳箍桶,只見十來個甲胄鮮明的軍士抬著一條五花大綁的長漢奔入酒肆中來,議論紛紛的群豪頓時鴉雀無聲,瞪大眼睛關注著窮途末路的方臘到底還有沒有機會翻盤。

  跟在這些軍士后面的,乃是一位在臘月天里握著鵝毛扇。煞有介事扇著的學究,勝利者的姿態讓他這種突兀的逼格顯得不再突兀。

  只見他笑吟吟的睨視了群雄一番,與在場最有權勢之人目光交流一番后,上前扯掉俘虜嘴中的爛布團,這姓司的漢子頓時大叫:“教主。快走!官軍援軍來了!這伙絕不是常住江南的豆腐兵,咱們根本不是對手啊!外面,外面已經叫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聽到這句話,方臘的關切之意變得有些復雜,這漢子見方臘無動于衷,又叫道:“不要管我,我死不足惜!且先殺了這伙鷹犬,莫因我而受他訛詐!”

  “你的人怎么了!”方臘此時并沒有給麾下大將普及酒肆內的情形。只是迫不及待的問到外面的局勢。

  “東城的一萬多弟兄……只怕是兇多吉少!”這漢見方臘勃然變色,慌忙解釋道:

  “他們有兩千馬軍啊!在大街上一沖,誰還能立得住?弟兄們迫不得已。紛紛躲進民居抗敵,可他們化整為零,每家每戶的搜查,那弩太厲害了,弟兄們露頭就死啊!好容易扛過了弩箭,這伙人小隊之間都有陣法。相互配合極為緊密,一看就是戰場上下來的。咱們就算是欺身上前,也難破開對方身上的重甲!教主。咱們的弟兄平日里殺個雞都少見,哪里見過在這種場面……這里實在是不能待了,教主快從密道走啊!”

  方臘的面色變得極為難堪,來人是他的四大護教法王之一司行方,他為了讓手下大將都熟悉帶兵事宜,特意叫楊八桶和方七佛把手下精銳教兵調撥給四人,司行方負責城東,手下可是實打實的一萬多教兵啊!居然被梁山的人給堵到民居里甕中捉鱉,真乃奇恥大辱!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兀那漢子,你抬頭看看!”那學究冷笑道。

  司行方見說,抬頭一看,只見近百架克敵弓正覆蓋著一樓露面,一顆心頓時跳到嗓子眼:“這、怎么可能?這些鷹犬是怎么混進來的……”

  “我現在要是一刀跺了你,報仇都不知找誰!實話告訴你,爺爺們是梁山好漢,專門來踢你這個破場子的!”學究拿扇子指著司行方道,“你要是覺得敗得冤枉,把你們的人都拉出來,咱們也不動馬軍,那是欺負你們,咱們就步軍對步軍,保證給你們個痛快!”

  這學究的話,正好點到了明教的要害。明教教眾戰斗力的問題,正是方臘的軟肋。他教中武藝高強的弟兄倒是不少,可是職業軍人出身的,幾乎沒有,所以組織再緊密,也無法轉換成戰斗力。即便是楊八桶和方七佛,也只是矮子里面挑高個,勉勉強強。

  原本之前明教只準備偷襲池州的,畢竟江州駐軍多,馬步水軍十分齊全,哪知蔡九卸任知州的時候,蔡家把這些原本就不屬于江南的隊伍都調走了,也落得尋常待遇。故而明教展開人海戰術,上萬人打人家三五百個豆腐兵,不贏才是稀罕事。

  “就你們這樣的,還殺官造反?弄得跟真事兒似得!奉勸一句,別拿手下人的性命不當性命!莫說你舉旗簡單,可將來如何面對的朝廷大軍?就是田虎那貨,也恨不得甩你們八千里地去!看甚么看?老爺姓吳,單名一個用字!你若有命走出這歙州城池,我在四明山等著你!”

  吳用很有氣勢的把方臘給訓了一頓,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對王倫和晁蓋道:“哥哥,弟兄們肅清完東城殘敵,就準備往西城去,不知哥哥還有甚么指示?”

  王倫擺了擺手,吳用知趣的退到一邊,只聽王倫開言道:“方教主,現在能談談麼?”

  方臘只覺喉間發干,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襲上心頭,只可惜他嘴唇蠕動半天,卻始終開不了口。

  “教主!難道非要斗個你死我活,才是終局?!不能讓教中弟兄再流血了啊!只要、只要你點個頭,其他由我鄧和尚來做!成么?”鄧元覺真是個救火隊長,王倫危急他挺身而出,方臘吃癟他又是挺身而出,只可惜這種行為不是什么人都會領他的好的,只見方臘意味深長的看了這個昔日倚重的手下一眼,慢慢閉上眼睛。

  這一幕沒有逃過王倫的眼睛,他不由嘆了口氣,此人既然是不撞南墻不回頭,那么自己只好做這堵墻了。眼下不讓他徹底弄明白形勢,將來他還會主動來撞墻,自己可沒有閑工夫伴他成長。

  正好趁這個機會,拿眼前這個弱手給四明山的人馬練練手。晁蓋這支隊伍,主要頭目雖然都是本寨選派的老兵,但部眾之中還有很多人沒上過幾次戰場,戰斗力跟山寨的正規軍根本沒法比,好在此番對手很弱,外加有自己的親軍帶著,就跟方臘的人練練也好。

  “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王倫想起前世電影里面一句經典臺詞,順口就用了出來。他在山寨是不會這般說話的,只是此時要在江南群雄面前立威,正好借用。

  王倫的跳躍太大了,前一句還在跟方臘說話,后一句就面對群雄了,大家才想起他剛才提議晁蓋為江南綠林盟主之事。眼下連方臘的本錢都快折光了,誰會跳出來和梁山為敵?就是王倫推薦趙官家當綠林盟主,大家也不敢有半分意見啊!只聽想得透徹的群雄們都表態道:

  “我贊成!”

  “鉛山贊成!”

  “八素山贊成!”

  “深裊山盼晁蓋哥哥主持大局久矣!”

  在一片叫好聲中,不少人同情的望向方臘,原本敬畏的眼神此時全部換為憐憫,當然也有不少是嘲笑:你搞個倒王大會,如今卻成了倒方大會,你把人家當做宿敵,人家壓根就沒有把你放在同等的地位,派出個小弟,就壓著你了,無疑是種悲哀。

  西城!西城是四王之首的石寶!一想到這個人,方臘心中變得篤定起來,王倫頂天了就五千人馬,此時城中都鬧翻了,厲天閏、王寅,你們莫在這個時候,一定要給我爭口氣!

  方臘閉上眼睛,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三位大將手上,在他來說,明教的生死存亡都在今日,若是在王倫面前低了這個頭,就像大宋被契丹奪去的燕云十六州,他方臘一輩子都會活在王倫的威脅和陰影之下。

  只可惜,老天永遠垂青于有準備之人,戰爭也并不會因為哪方人多便絕對有勝算,就在群雄轉而對梁山表忠心的時刻,又一員大將被綁縛進來,只聽“噗通”一聲,一個被縛了手腳的漢子被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方臘只看了一眼,腦袋中便“嗡”的一聲炸響,忽然間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再也扛不住了,就要搖搖欲墜,鄧元覺慘叫一聲,上前便扶住他,哪知方臘用力將他一推,指著王倫道:“我明教氣數不濟,撞上了你!我方臘……”

  “住嘴!”

  一聲怒喝由后堂傳來,絕望中的方臘聽到這個聲音不由一顫,只見一個年老僧人走了出來,朝王倫施了一禮,嘴中道:“王首領,晁盟主,貧僧稽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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