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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九章 你這濃眉大眼的也要叛變?

  攻城的宋軍,準確的說,應該是歸附梁山(大宋)的前高麗京軍,突然間穿得花里胡哨并面對城上守軍做出類似驅鬼跳大神的舉動,影響不是一般大。@頂@點@小@說,x.

  因為不管怎么說,這些人從前也是貨真價實的國主親兵,無論是其聲譽,地位,戰力,都不是城上這伙臨時拼湊起來的守軍能夠相提并論的,就好像負責守城的那位閔大人那番悲觀而誠實的言論:看家護院之輩怎么跟人家職業軍人廝并?

  其實他的話還有所保留,并沒有把自家底子都揭起來。此時這城上有許多守卒,其實連看家護院之輩都算不上。看家護院好歹也是吃著“好勇斗狠”這碗干飯的,但更多的人不過是這城里普通的男性居民。

  因為妻兒老小被李資謙以保護的名義遷到王京做質,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才迫不得已拿起兵器,無奈充作肉盾阻擋宋人兵鋒。不然就憑他們的本意,雖不至于食簞漿壺迎接王師,至少其心里是并不排斥南來的宋軍的。

  理由很實在,宋人來了分田地。

  所以比起那甚么十三不靠的大仁國來,還是宗主國的安民綱領要讓人更期待一些。

  只可惜,李資謙不是傻子。這些年勾心斗角的職業生涯,讓他深知要驅使別人賣命,兩個辦法最好,要么收買他,要么逼迫他。

  可收買是要耗費本錢的,雖然現在王京以南的財富大半集中在王京城內,可他還是并不準備把錢花到這些行將就木的人身上。于是,他選擇了第二種方法,逼迫。

  只要這座城池守不滿半月時間,包括類似閔大人這樣的豪強在內的所有人,就很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自己被“保護”在王京的家人了。

  人在高壓之下,往往會爆發出超凡的潛力。這也是為什么從光州到忠州,一路勢如破竹的高麗仆從軍突然牙口崩掉的主要原因。

  說來有些諷刺。雖然擺明了這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可充當宋軍先鋒之先鋒的仆從軍被替換下場了,接替上場的還是由開京人組成的蕃落軍輔兵部隊,一場滅國之戰打得好似南北內訌,這半島居民渴望王化的那顆衷心簡直呼之欲出。

  不過,和鮮明甲胄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攻城方的攻城器械簡陋得可憐。

  蕃落軍從編制上來說屬于騎兵編制,根本沒有配備攻城工具,也沒有像后世蒙古軍那樣,隨軍帶著許多工匠。是以。在羅州城下繳獲的那幾架打滿補丁的樓車、云梯,沖車(撞門車),還因為搶時間的關系,最終只攜帶了相對輕便的云梯,其他粗重物事,都轉交給后面打掃戰場的部隊。

  云梯可不是后世電視劇里面那種步兵扛著往城墻處傻沖的加長梯子,下面也是有輪子有載體的,只是比復雜的攻城樓車要輕便得多,這種以犧牲結構性換來輕便性的攻城器械。肯定沒有樓車給力。

  但仆從軍在之前的戰斗中,倒也用得比較順手。畢竟這里是高麗,大家表面上雖有各種各樣的世俗身份做掩護,你是豪族。他是賤民,但骨子里其實都是一樣的,大伙都是順民坯子。只要你強大到不可戰勝,他就會順從你。如果再能給條活路,那簡直是再生父母,上刀山下油鍋。逼一逼還是肯去的。

  所以這一回仆從軍就是吃了經驗主義的虧,還以為這里跟忠州、清州似的,大家狼嗥鬼叫著裝模作樣廝殺一場,城池就這么打下來了。

  “李之奭,帶著你的人,給我在城下弓箭壓制守軍!你也睜大眼睛瞧好了,什么叫搶城!”

  李之奭就是李資謙安插在征南軍中的監軍,現在的身份是大宋仆從軍的首領。總的來說史文恭還是很滿意這小子的,此人在認清現實之后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一路表現得也很勤勉。只不過他和這支仆從軍的最大缺點出奇一致,都是在能力上拿不出手,不過史文恭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苛求。

  “哥哥,還是小弟帶著漢營上罷!你是用騎兵的行家,還是專心等我給你開城門罷!”

  主將啃骨頭,副將等著吃肉,這要傳出去是會被人罵的。更何況蘇定和史文恭這么多年的交情,外加大半年的挑糞生涯,已經深化為割頭不換的深厚情誼了。

  “你是嫌我搞不定?”王倫式的口語在梁山的頭領中頗受歡迎,據說宋萬在某次后勤系統會議結束后,對著麾下百十個大小頭目隨口說了一句“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結果事后大家都在私下里傳,這位哥哥如此霸氣,是不是要調出現職,去高麗帶兵?

  蘇定當然知道史文恭在說笑,但他還是不愿意這位哥哥去冒這個險。若是陣前斗將,任這城中派誰出來,蘇定絕對不會阻攔。可這攻城之戰,卻是拿血肉之軀去迎對方的勁弓硬弩,火石巨木……若是有個甚么差池,蘇定實在不敢想象。就在他準備出言再勸時,史文恭已經看出他的擔心,笑道:

  “有這百十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廣州城池必下也!再不濟,我身上這副雁翎金圈甲也不是樣子貨!”

  史文恭只是膽子大,卻非孟浪之人,他言語中的百十位兄弟,正是他的底氣所在。這百十人隸屬于蕃落軍漢營,乃是史文恭手把手在東京、諸鎮節度使手下的降兵中遴選出來的,唯一條件就是:無論你用甚么辦法,只要能夠在他史文恭手下支撐三招。

  可別小看這三招,小卒在戰場上搏命,一般短暫數回合就決出了生死。而能夠在史文恭這等猛人手下走上三招的,不是老兵油子,就是會家子出身,絕對的戰場幸運兒。如果說漢軍是史文恭的打磨得最鋒利的利劍,那么這百十人,就是利劍上的劍刃。

  “你這甲……不提也罷!”

  蘇定怎不知這百十人來歷,只是對史文恭嘴中的雁翎金圈甲表示擔憂,若是徐官兒家傳的正品。那必然沒的話說,可這只是候健的仿品,料子和工藝雖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可真正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他心里實在沒底,不由后悔沒有在平時真刀真槍的檢驗一下子。

  “五心不定,輸個干凈!好了,輔兵們都活動開了!你只管帶人在南門前接應!”史文恭拍了拍蘇定的肩膀,不再和他糾纏上不上陣的問題,索性回頭望向李之奭:“有沒有問題?”

  “沒有!”李之奭作為仆從軍的領軍將領。這些天里在史文恭和蘇定身上學到了不少河北方言,此時“沒有”兩個字說得字正腔圓。

  “那就各就各位!”史文恭大手一揮。

  “轟隆隆……”

  四千多戰馬奔騰在城外的平原上,鐵蹄怒擊著大地,和助戰的擂鼓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攝人心魂的強大壓力,朝著城上這些臨時客串士兵的高麗壯丁襲來。

  這支龐大的騎兵在繞著南城示威一周后,全軍返回原地,此時分成兩個部分,一小部分約有千騎人馬。虎視眈眈的集結在南門之前,隨時準備沖刺一般。而另外三千余騎,則分散于南城附近,軍士們開始下馬搭箭。隨時準備壓制城墻上露頭的守軍。

  沒辦法,李之奭的仆從軍和城上的守軍其實算得上是半斤八兩,其構成也不全然是職業軍人,其中會弓箭者不到三成。所以光靠他們執行給史文恭打掩護的任務,蘇定那是一萬個不放心。

  “嗖……”

  在蘇定號令式的射出第一支響箭以后,無所奪命的黑點組成的恐怖箭陣。開始密集的朝城墻上襲來,要不怎么說打仗打的是綜合國力呢,但憑宋軍這種傾家蕩產的打法,高麗人想學也學不來。

  不過,已經經歷過宋軍這種打法的守軍都學賊了(學不賊的都死光了),一聞響箭的號令,反應比攻方還快,紛紛躲至自事先分配的“掩體”后面,再在前面頂上一只不知從哪個倒霉鬼家拆下的門板,權作為擋箭牌使用。

  也不知躲過了幾輪這樣的射擊,突然間只聽城墻上有人大喊:“宋賊上梯了!”

  城上合格的弓箭手本來就不多,更在這三天的對射中損失不少,所以這一輪守軍只能充當縮頭烏龜。可宋人的云梯已經搭上城墻,這烏龜可再當不得了,不然還真被人甕中捉鱉了。

  “澆油,點火!”

  自斷手指以示決心的大仁國副將開始躲在門板后面大聲疾呼,他知道宋軍稱得上完整的云梯不過區區五架,只要把它們全都毀掉,起碼又可以緩個兩三日,到時候離國主定下目標又近了一步。

  算盤誰都會打,關鍵是看雙方的實力。

  攻方的箭陣明顯比前幾輪要變得稀疏得多,但關鍵是對方的全方位覆蓋變成短距離覆蓋,也就是以五架云梯的登城區域做重點關照,而且這一箭陣之間,幾乎沒有間隔!?

  這怎么可能?難道宋軍各個都能使連珠箭不成?

  打死他也不信,何況下面很多人都不是正宗的宋軍,難道宋人會使妖法?無論是好奇心,還是職業感,都驅使他要去把眼前這個事給弄明白,哪知在他剛剛探出頭的同時,一陣劇痛從他頭皮上傳來,馬上就是溫熱的血液從額頭而下,副將明顯給嚇壞了,大吼道:“我還有救嗎?”

  “有救!有救!”親隨連忙將癱倒在地的長官扶起,委婉的告知箭頭只是擦過,并不是直接在他腦門上安家。

  副將這才把跳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給咽回肚里去,這時又想起就這么流血也流不起,趕忙叫心腹給他先把頭包起來。話說他們幾個手忙腳亂的忙活這許久,居然沒有一個人為流矢所傷,幾個親隨傻笑道:“神佛護佑,咱們主人的運氣來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們的運氣,反正宋軍方面是停止射擊了,原因就是他們的先頭部隊已經登上了城池。

  只見一個身穿重甲的士兵在亂揮刀劍嚇唬對方這群烏合之眾的同時,嘴中還振振有詞瓦解敵軍士氣:“先登城者,賞銀千兩!我一個人用不完,你們誰和我一起花!”

  一愣神的時間,可能又有三五個人成功登城,迅速縮小著敵我局部力量對比。反正賣弄唇舌不費本錢,只聽嘴碎的這個家伙的聲音繼續響徹在這片區域中:“我得了頭功,我可以庇護你們!相信我,我在天朝將軍面前很有面子,不然怎么會派我來搶頭功!”

  登上城墻的同伴們滿頭冷汗的聽這廝發揮,本來好不容易做好廝殺一場的準備,哪知拼命的節奏居然被自己人給打亂了,弄得他們是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十分尷尬。

  最終督戰隊的出現,讓大家結束了這種短暫卻尷尬的對峙,攻守雙方終于在這片相對狹窄的區域動起真格來。

  怪不得之前李之奭的仆從軍登了城還被人趕下來,眼下這輪前開京京軍都上城一百來人了,居然還無法打開局面。此時從城墻的兩側,和搭在城上的四架云梯(終叫守軍燒毀一架),十分艱難的為雙方輸送著生力軍,就看誰能撐到最后了。

  “閃開!”

  正在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之際,一聲極其熟悉的爆喝聲從宋軍中央響起,城上的輔兵們心頭一振:主將來也!

  靠近城門方向的守兵不明白為什么面前的對手就這么退開去了,但是等他們明白過來時,一切都晚了。只見對方陣中突然搶出一個巨漢,手持一條如蛇身般靈活的長槍,在人群中扎來扎去,任你著甲不著甲,頂著門板還是挺著肉身,一槍下去就是一條血柱。數丈寬的城墻上,硬是沒有人是這種變態對手的一合之敵。

  如果單憑殺敵數目來算,先頭部隊打了半天加起來的戰績,還不如他一人在這小半會殺的敵人多。

  “神槍無敵!”

  “神槍無敵!!”

  “神槍無敵!!!”

  被依次登城的漢軍擠到身后的高麗軍,使不上力,便開始齊聲高喊。史文恭使出神威,以一人一槍橫掃一面,心中一股豪氣熊熊燃燒。

  他本就不是個壓抑的性子,可這半年壓抑得太狠,終于叫他遇上一場血戰,來一掃心中郁氣,這該是何等的暢快!

  “殺!”

  史文恭由內而外的一聲長嘯,引起他身邊四五個刀盾手的共鳴,想他們也是敗兵俘虜出身啊!有本事的人誰沒點心氣,有心氣的人又有幾個能輕易接受失敗?此時此刻,他們五個人,在番邦的城池上護著他們的主將,以一敵百、甚至以一敵千,這是何等壯哉而牛逼哄哄的經歷,將來行家法鎮兒孫不怕沒話頭了。

  “我已經盡力了,李資謙須怪不得我!”

  城樓上的閔大人看著眼前一面倒的局勢,輕輕感嘆了一聲。左右護衛都是勸他棄城而走,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哪知這位大人把牙一咬,叫道:“逃?往哪里逃!都隨我來!”

  只見他說完便帶頭往城下而去,左右不得頭腦,只是跟著家主而行。哪知這位閔大人走到城門口,剛要下令開門投降,忽然發現一個極其熟悉,卻又按道理絕不會出現在這里的身影,揮著那只斷指特征明顯的手掌,在那里對守兵囑咐道:

  “記住,今日是我帶你們歸順天朝,給了你們一條生路!若是將來有人的在背后誣我清白,你們要出來幫我作證!特別是那個姓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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