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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歸宿

  吳能說得沒錯,高麗國王總體給了路允迪一種親而不近的感覺。這個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顯年輕一些的中年人顯然擅長平衡之術,既然駁回了大多數臣子的意見,那么面子上就不能太過刺激這批人。

  反正路允迪就感覺今天現場的氣氛有些怪異,他明明從數不清的高麗臣子身上看到了尷尬的影子,偏偏當這些極不自在的人對上今日的“新郎官”時,那種發至內心無法掩飾的畏懼,又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錯綜復雜的局面,實在令路允迪這種官場老油子都感覺費解。

  不過費解歸費解,路允迪的精力不可能耗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和高麗國王初晤那一片刻間的情形。

  “公弼啊,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但看在兩國關系的大局上,有些話孤又不可不說。仁州李氏雖亡,但絕非亡于親宋。但朝中的事情,往往就是非白即黑這般直觀,想必這一點,趙佶老弟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宋人有句話孤很喜歡,叫做‘悶聲發大財’,你覺得呢?”

  路允迪突然很想掏掏自己的耳朵,好像剛剛從這位番國國主嘴中冒出一句“趙佶老弟”?但看對方以及仆從一本正經的神情,卻并沒有任何異常,路允迪狐疑半晌,暗道這高麗國主的東京方言本來就別扭,他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畢竟人家甫一見面就推心置腹,總不至于節外生枝罷?

  對了,人家說不定是稱呼自己為“你老弟”呢?沒看人家稱呼自己時,都用表字而不用官名,在這種零碎的非正式會晤時刻,無疑顯得更加親和。

  確認這一點,路允迪就有些興奮了,在大宋跟他稱兄道弟的人不少,但和一國國主稱兄道弟,無疑是一件讓人情緒高昂的事情。美中不足的是。路允迪左等右等,對方卻再也沒有類似“你老弟”的表述。只不過,就算他心中再是期盼,也萬萬不能開口來一句“恁老哥”的。

  眼見王俁沒說上幾句話。就要離去,路允迪記起正事,道:“殿下的意思下臣明白,下臣無意攪亂殿下在朝中布局,下臣斗膽求殿下一句實話。接下來的磋商中,誰能代表殿下的意圖?”

  “吳能!”

  王俁留下一個不出意料的名字,臉上的親切恢復到尋常時候的威嚴,路允迪目送著對方背影離去,心中暗道吳能還真沒說假話,既然有高麗國王在背后為他撐腰,那可要好好摸一摸對方的底。雖說官家只是給了他一個賜婚使的名頭,但若他能超額完成任務,還怕不平步青云?

  既然踏上了康莊大道,路允迪再看王俁時。心中的抵觸之意漸漸消失,當初老程家的閨女上船時還哭得稀里嘩啦死去活來,眼下再看她時,整個人明顯都不一樣了。看來女人啊,都沒甚么主見,就是比男人更容易認命。

  “路叔父,奴家有一事相煩!”

  路允迪正在冗長的儀式中發怔時,全然沒想到今天的另一位主角也親自來到跟前,但見這位身著高麗傳統服飾顯得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再次向他行萬福禮之時。路允迪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不說別的,就算對方還不是高麗后宮之主,那也是官家御賜的咸平郡主。如此折節,叫他如何當得起?當下連連還禮,口中道:“王后多禮了,如有吩咐,但說無妨!”

  “奴家有一封家書幾只山參,想請叔父捎回東京。親手交予我父,不知叔父方便么?”程婉兒顯然對路允迪懷著一絲親近之意的,畢竟是娘家來人,不然照王倫開玩笑時說的,恁老人家現在要改口自稱本宮了。

  路允迪暗道這算甚么事?舉手之勞而已,看來這程家的閨女就是不一般,還特意跑來托付一回,若是換了其他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只怕最多打發個丫鬟來吩咐一聲。難怪東京不少高官顯貴想和程萬里攀親呢,估計眼睛不全是盯在在她爹身上。

  只不過說來可惜,程萬里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女兒又為朝廷作出莫大犧牲,他居然就把無數人垂涎的吏部天官辭去不做,看不出來童貫夾袋里還有這么一號人物,可惜啊可惜,一個檢校工部尚書的虛銜,怎么都不該是程萬里的終點。

  “程尚書今后是有福了,只怕這有名的高麗參,頓頓當飯吃都沒有問題!郡主放心,你的這份孝心,我一定帶到程府!”人家講感情,路允迪也沒有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而是表現出一副很感慨的樣子。他知道,跟程婉兒搞好關系有百利而無一害,特別是在高麗國王很寵她的情況下。

  “請恁一定告訴我父親,這里”顯然說出這樣一番話是很羞人的,但程婉兒心知父親聽說自己安然出海的消息后,一定會日夜懸心,當下也顧不得了,最終吐露心聲道:“這里就是婉兒的歸宿!”

  吳用明面上的官銜太低,區區禮部侍郎混在滿朝重臣中實在顯不出他來,可是這批拉來湊數的原高麗官員實在表現得很不專業,國主大婚怎么能一個個愁眉不展呢?當場差點急得這位“幕后推手”恨不得親自上陣交待各人甚么叫做“有諸內形諸外”。好在他事先和聞煥章商量出來的“親宋派”與“親遼派”的說法并無破綻,不然一場好事就要敗在這群蹩腳的“戲子”手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還是因為官位的原因,吳用在整場大典中基本沒有甚么表現,最多就是起到人肉布景的作用。顯然吳用是不會因此而滿足的,作為一個沒事也要弄出點事情來的好事者,他的心早飛到路允迪以外的某事上去了。

  是的,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擺平路允迪,只不過他已經沒把對方放在對等位置,他認為目前自己的狀態足以游刃有余。正好冗長的典禮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去深度思考另一件事,一件和他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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