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保重吧。”胡笑拍了拍林強,“我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
“足矣。”林強側身謝過,“幫我,對你沒有任何實質性好處,能到這里,我已經不知道怎么感謝了。”
“這個……我還沒吃過法國菜呢……”胡笑低頭笑聲嘟囔道,“我姐說法國菜難吃,所以我一定要嘗嘗,必須得跟她反著。”
“出息!!”林強笑罵一句,而后問道,“對了,你跟你姐是親的么?怎么差距那么大?”
“啊?你見過我姐?”
“胡素啊,檢察官。”
“……啊……這……”一向混不吝的胡笑突然扭捏起來,低著紅臉道,“她去找過你啊……”
“嗯。”
“她說沒說為什么找你啊?”
“案子的事啊。”
“什么案子啊……”胡笑埋著頭問道。
“你怎么了……”林強覺得胡笑有些反常,咳了一聲道,“羅莎的案子啊,跟我有關的,找我進行一些例行問話。”
“哦對,呵呵。”胡笑傻笑撓了撓頭。
“對了,說到你姐,我正好想跟她談個事情。”林強打開公文包,開始從名片堆中尋找胡素,“名片太多,得好好找找。”
“還找什么,我帶你去吧。”胡笑拉著林強往她的愛車走去,“檢察院么,自己人。”
“哪都是自己人!”林強看著面前經過改裝,貼了層磨砂的紅色小SMART,愣愣問道,“你上班能開這個?”
“我便衣誒,誰管我。”胡笑輕松地鉆進車子。
林強站在兒童玩具一樣車子的旁邊問道:“太小了,我進的去么?”
“里面很寬松的。”
“哦,那我試試吧……使勁……嗯,進去了,里面還真舒服。”
“等等……這對話怎么怪怪的……”
薊京檢察院,胡笑只隨便甩了下胸牌便帶著林強院,旁若無人地溜達進辦公樓,直接推門闖入胡素的辦公室,隨意便拿著胡素的輩子開喝。
胡素正埋頭在文件堆里,抬頭見胡笑來了,立刻有些惱怒:“又不敲門,你嫁不出去了。”
“呸呸呸,嫁不出去這種話更適合你吧!”胡笑吐了吐舌頭,身子一讓,引出林強。
“啊……”胡素一愣,光速抬了抬眼鏡,立刻轉變為端坐姿態,“找檢察官匯報情況是要預約的,你這么擅自前來讓我很困擾。”
“事出緊急,來不及聯系了。”
“你……你先坐吧。”胡素指了指她對面的椅子,而后又是狠狠瞪了胡笑一眼。
胡笑權當沒看見,笑嘻嘻地放下了杯子。
林強坐定,他還未說話,胡素便率先問道。
“就是說,你們已經在交往了?”胡素抬了抬眼鏡,瞥了眼胡笑。
“啊?”林強目了。
“姐!!”胡笑臉瞬間通紅,過去捂住姐姐的嘴。
胡素滿臉疑惑:“你不是說讓我以檢察官的眼光審視一下的……”
“別說了!你讓不讓我活了!”
胡笑在胡素耳邊嘟囔了幾句話,而后趕緊低頭逃走,只留下林強胡素二人。
“嗯,是我誤會了,胡笑對你沒有意思,請你不要對剛才的談話產生什么想法。”胡素點頭過后,又抬了抬眼鏡。
“素姐,您眼鏡框不合適的話,我可以送您一個……”林強笑道。
“不要套近乎,禁止送禮。”胡素再次抬了抬眼鏡,“這是個人習慣,就像你總趁人不注意摳鼻子一樣。”
“啊?我有么?”
“我見過三次了。”胡素身出手指,而后抬了抬眼鏡。
“好吧。”林強咽了口吐沫,說起正事,“是這樣的,我得到一些資料,里面有些線索牽扯到你將要起訴的羅莎。”
“哦。”胡素輕笑道,“現在檢方的證據已經完全夠定罪的了,雖然有更多的證據更好,但我不認為你手中會有我們無法掌控的資料。”
林強掃了眼胡素桌上的資料,隨手翻了翻,找出一張遞到胡素面前:“這是信達地產全資收購的一家皮包公司的資料,由于這個公司已經倒閉,并且擅自處理了財務資料,沒有到相關部門備案,因此你手上只有公司初期有備案的資料,張信達掌握后的情況你真的知道么?”
胡素輕哼一聲:“我們有其它張信達洗錢的罪證,檢方不可能掌握所有證據,只需要掌握一條關鍵性的便夠了。”
“別急,聽我說完。”林強笑道,“張信達明明已經用自己手上所謂的‘古董’來洗錢了,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弄這么多皮包公司?”
“是羅莎、陳諒等人的建議,將一些錢逐步洗到國外,這樣出事后會有后路。”
“呵呵……”林強又是笑道,“所以說錢到國外了,線索就斷了,你們也就不會追這筆錢了對吧?”
“我們是檢察院,調查、掌握證據,然后起訴、定罪,沒有必要和責任追查每一筆錢款。”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些皮包公司中埋藏了更多的線索,牽扯到更多的人?”林強俯身微微湊向胡素,“對檢方而言,成功地起訴并定罪便夠了,即便有人漏網也無所謂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胡素微微向后靠了靠,抬了抬眼鏡道,“別離我太近……”
“哦……”林強回歸原來的姿勢,繼續說道,“根據羅莎的交代,她所有的獲利都用去還星辰銀行欠款了吧?”
“是的,她交出了有關證明。”
“張信達收購的那些皮包公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羅莎名下,你也知道吧?”
“知道,確切來說應該是在羅莎和陳諒的名下。”
“那陳諒呢?他的獲利在哪里?”
“他都交代了,在一家外資銀行的賬戶里,也已經上繳了。”
“真是完美。”林強嘆道,“這樣檢方也沒理由繼續深追了吧。”
“完全沒理由。”
“好吧,我的一個朋友發現了這個。”林強打開公文包,將另外一打資料遞給胡素,“這是針對羅莎名下兩家公司的調查資料,它們的財報中存在巨額的采購支出,注意,并不是境外采購,而是常規的辦公用品采購,光是一個月的‘打印紙’采購就高達150萬,這家公司的事跡員工不超過三人,這是什么概念你清楚么?”
胡素拿起材料,仔細翻看起來,面色微微驚訝:“這些資料你哪里弄來的?”
話剛出口,她又低頭“嗯”了一聲:“明白了。”
林強靠在椅背上道:“素姐你是金融犯罪公訴組的精英,又是這次的主檢察官,對這種狀況應該再明白不過。”
“虛假支出,洗錢或是行賄。”胡素很快點了點頭,“別叫我素姐,別套近乎。”
“好的素姐。”林強身體微微前探,“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他們隱瞞了很多錢款的走向,也許還在國內,也許牽扯到更多的人,不應該再查查么素姐?”
“嗯……”胡素翻弄著手中的材料,“這些東西從哪里得到的?我們需要真實可信的材料。”
這一次,林強沒有隱瞞:“審計署金融審計司,劉銘。”
“唔……”胡素愣愣捂住了嘴,掩住驚訝問道,“不是該在你們營業廳的柜里鎖著呢么?”
“不好意思,受《功夫行長》視頻影響……”胡素連忙擺了擺手,低頭看著材料道,“如果這上面有審計署蓋章的話,我們可以當作證物調查,但現在只是影印的材料而已,沒有實際意義。”
“我明白。”林強接過材料,收回包中,嘆了口氣,“如果有審計署蓋章的話,我也不用來這里找你了。”
隨后,林強正色道:“素姐,這里面絕對還有事。羅莎、張信達敢做到這么大的金額,撐過這么多年,你不覺得他們的膽子是有所依仗的么?”
“……”胡素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在聯合銀行的上層,有人默許這件事,并且從中得到好處?”
“這個國家的事情不就是這樣么?!”林強冷笑道,“下面的人得到巨大的好處,必須要孝敬給上面的人才能安然無恙,如果自己偷偷全吃了,上面的人很快就會有動作。”
胡素又是沉默良久,而后道:“我們檢方的事情不方便透露,坦白來說,我們確實有過這方面的考慮,但根據通常的程序,到此為止,不應深究。”
“哦?通常的程序是什么?”林強笑道,“素姐你一向嚴謹,怎么用出了這么模棱兩可的詞?”
“你比誰都清楚的。”胡素板著臉,抬了抬眼鏡,“如果將每件事都追查到底的話,那全國的人都要牽扯出來了。”
一向墨守陳規一板一眼的胡素說出這種話,確實讓林強愣住了,實在是無言以對。
“規則根據情況而適當改變,檢方只是定罪的機關,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胡素正色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林強,但我們是檢察院,就事論事,抓人定罪,點到為止。這是幾十年來形成的規則,檢察院為了適應這個社會,為了生存而形成的規則。”
“規則啊,那就沒辦法了。”林強拍了拍大腿,默默起身,“明白了,不打擾了。”
他沖胡素非常陽光地笑了笑:“還是要靠自己啊!!我走了,素姐!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正當林強放棄說服,準備走人的時候,胡素突然夸張地驚叫一聲。
“哎呀,東西掉了。”
林強回頭,只見胡素特意起身,走到鐵柜前,用鑰匙打開一個抽屜,翻出一份材料,而后“不小心”將其掉到地上。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衛生間。”胡素鎖好鐵柜,抬了抬眼鏡,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