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或者成強突發善心,無償提供支援,這并非沒有可能,與十石的事情是成強一生的污點,他希望這件事永遠沉寂,一方面良心上說的過去,另一方面也能保全自己的聲譽。
但這件事顯然不該發生在現在。
依林強對成全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忍著身體上的痛苦,來這種地方當散財童子,更何況十月剛剛與他翻臉,成全的心胸還不可能寬闊到這個份上。
長城集團的信封,詭異的十石,已經預示了太多的東西。
更何況,成全是讓薊京銀行的袁冠奎開車帶自己來的。現在的他在銀行已經沒有權威了,理應找集團中熟悉的司機,但他依然找了銀行的人,而且是老師過節人人喊打的袁冠奎。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想這件事讓其它人知道,包括集團的人,包括自己的父親。
“好吧,既然如此,咱們分頭去找。”林強提上包,率先起身。
“小林啊,辛苦你了,明明是我們家的事兒。”十月的母親連連感謝。
“十月沒說過么?”林強轉頭問道。
“說什么?”
“我們大學同居了兩年。”
十月一股難忍的嬌羞夾雜著怒氣涌了上來:“……林強!!什么時候了!!”
“哦哦,我先出去……”林強趕緊奪門而出。
他之所以不慌不忙,是因為心里有底。
剛剛,他已經運用錢眼判定了十石的位置。
但凡見過的人,錢眼都可以短時間觀測到此人的視野。
碰巧,十石視野中的那個地方,林強非常熟悉,在那種地方,是不可能出人命的。
林強出門火速叫上出租車,說清地點后,再次運用錢眼,投向成全。
成全,活動資產,602萬。
總資產:3.8億(2.8億為房產,其余為保險等綜合產品)。
事業變動,短期跌停。
個人財勢取決于集團發展,長線不明。
財運:無。
劫點:妒。
德:7財:68。
視野中是一家環境不錯的西餐廳,袁冠奎正坐在他對面嚼著牡蠣。
“真夠鮮的……”袁冠奎邊吃邊嘟囔道,“老外……就吃這些啊……怪不得身體好。”
“呵呵。”成全并未動餐具,只是看著袁冠奎狼吞虎咽,輕輕問道,“你不是留過學么,沒吃過?”
袁冠奎傻笑道:“一只在華人區呆著,英文都不怎么說,跟在國內感覺差不多其實。”
“呵呵,那就多吃,好吃么?”
袁冠奎使勁點頭。
“放心,以后我有的吃,你就有的吃。”
袁冠奎更使勁地點頭:“成總,你不吃么?”
“沒什么胃口,看你吃就夠了。”成全瞇著眼睛望向窗外,“我不痛快,那大家就都別痛快;我痛快,大家就都痛快,就是這么簡單。”
袁冠奎只低著頭吃東西,不敢多問。
“對了,冠奎。”成全這才想起來吩咐道,“我父親那邊問起來的話,和十月母親見面的事可以說,但千萬別提我和十石見過。”
“是,一定。”袁冠奎應過之后才反應過來,“等等……你說的是成總……哦不,集團成總?”
“還能有誰。”
“可您父親那種人物,怎么可能關注我?”
“也許今天會發生什么事,他會回過來看我今天的行蹤吧。”袁冠奎雙臂癱在靠背上,隨口笑道,“還記得今天上車的那個老頭么?”
“記得……那是十月的父親吧。”
“對。”成全頗有興致地舔了下嘴唇,“他今天會死,十月會傷心欲絕,林強會欲哭無淚,陳行遠會背上詛咒。”
袁冠奎打了個寒顫,后脊一股冷汗滑下,不知如何作答。
“你是我的人了,沒什么瞞你的必要。”成全繼續說道,“這就是我解決問題的方式,不需要弄臟自己的手。”
袁冠奎咽了口吐沫,磕磕巴巴說道:“君子,快意恩仇,不愧是成總!”
“哈哈!好個快意恩仇。”成全邊笑邊擺著手指,“我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了。”
話罷,他揮手道:“再來瓶1974!”
車子上,林強收回錢眼。
人心何其毒哉!
多少人,廢了多少力氣,瞞著十石,只為讓他痊愈,十月更是為此付出了多年的努力。
但這個人,談笑之間,不僅將一切點破,顛倒黑白,逼一位脆弱多舛的老人走上絕路。
即便是報復,也該有個底線。
刑不上大夫,禍不及家人。
林強暗暗咬著牙,對成全已經重新定位了。
這個人,必須除掉。
為了自己,為了朋友,為了家人。
思索間,出租車停在了薊京銀行總行大門口。
林強站在高聳的銀行大樓下抬頭仰望。
對自己來說,這里是個起點,對十石來說,也許同樣如此。當年,十石、陳行遠與成強三人,何嘗不是懷著一腔熱血踏入銀行大門。
如果自己臨死之前要去一個地方靜一靜,八成也是這里。
他不再多想,大步踏入。
門口警衛看見林強趕緊就地攔住。
“林……林強……”小警衛苦著臉道,“真不是我不讓你進,我們主任已經通緝你了,給我們所有保安都發了你的照片,誰放你進來,誰就得走人……”
“照片,哪里?”林強不禁笑道。
“你看……”小警衛掏出手機,亮給了強,“就這張。”
那是林強入職時的照片,不跟別人比,跟現在的自己比,還算青澀可人。
“這他媽根本看不出來,小楊你就當沒看見。”林強笑著便要進去。
“等等等等……我叫你強哥了行么……”小警衛都要哭出來了,“在薊京找個工作不容易,您可憐可憐我。”
“那怎么?”林強攤臂道,“我找陳行遠談事,還要叫他下來接我了?跟他說警衛不讓我進?”
“這……”警衛無關擠成一團,“怎么能讓陳行長下來……”
“放心兄弟,這次不鬧事。”林強最終拍了拍警衛笑道,“你飯碗丟了,找我,我解決。”
“這……”警衛糾結的功夫,林強已經邁入大堂。
警衛搖頭興嘆:“這真攔不住啊……主任。”
大堂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頭發不多的老人,他穿著老式的黑色西服,看起來有些土氣。這個人像植物一樣軟塌塌地靜止在那里,沒什么表情,也沒什么動作,甚至連喘息都感覺不到。
林強靜靜做到他對面,也沒有引起他的一絲波動。
“十叔?”林強抬手晃了晃。
十石沒答話。
林強無奈,只得一掌拍在他肩膀:“十叔??”
“嗯?!”十石這才一驚,望向林強,“你是……”
“我們見過的,我是十月同學。”林強伸出右手笑道。
“哦,對對,你也是銀行的。”十石也忙伸手相握,感受著林強掌間的厚實,不禁嘆道,“呵呵,多少年了,沒跟人握過手,這感覺真不錯。”
話罷,他連忙起身,干巴巴說道:“我就是過來遛彎的,沒事了,我先走了。”
“再坐坐。”林強笑道,“十月和阿姨都在找你,出去更容易被發現。”
“……”十石面色一窘,驚道,“你……怎么……”
“十叔,自己人。”林強再次雙掌握住了十石的手,“我,真的是自己人。”
“……我還是走吧。”
“你走了,成家就得意了。”林強神色一凜,直言道,“實不相瞞,我跟成家也不對付。”
“你……都知道了啊……”十石長嘆了一口氣,“哎……我也清楚,自己什么都不是,跟他們大集團置氣,連個響兒都沒有……但至少,不能讓老婆閨女再跟著我受罪。小林,你也是男人,你懂的吧。”
“懂,當然懂。”林強扶著十石坐下,“這點上,十月跟您一樣,倔的要死,什么苦都自己兜著,不想給人添麻煩。您聽我講講十月的事,也算幫您了解一下女兒,完了以后咱們再各奔東西也不遲。”
“……”老人眼眶有些酸,想著欠女兒那么多,最終還是坐下了。
林強坐在十石身邊,開始講起了十月的點點滴滴,從大學初次見面,到交往,再到分離,直至她回國。
十石聽得驚嘆連連,時而微笑,時而嘆息,真是的,連交過一個男朋友自己都不知道。
自從生病之后,女兒也很少與自己交心了,她變得十分要強,很少依賴別人,這一點讓十石很心疼,也很無奈。但林強嘴里的那個十月,是一個充滿活力與自信的姑娘,生活中的一件件小事,都是那么的真實,這讓十石回憶起那個開朗快活的女兒,脾氣和自己一樣倔的女兒。
不覺間,十石已經愴然淚下,過往越美好,面前的現實也就越殘酷,他無法想象十月委身與成強在一起的樣子,掐著自己的褲子低聲泣道:“閨女……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那更要好好活下去。”林強借勢勸道,“我們幾十個同學已經湊夠錢了,只要您的病好了,十月也就好了,一切都好了,這是兒女孝道,天經地義,您完全不必多想。”
“……”十石擦了把老淚,盯了林強半晌,最終嘆道,“小林,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也別瞞著我了,什么同學會基金,都是你們商量好糊弄我的,那根本都是成家的錢。”
“什么?!!”林強大驚,立刻從包中掏出合同,“這個,您看清楚,幾十個同學簽字的,合同不會騙人。”
十石只擺了擺手:“也難為你們做到這一步了,叔叔謝謝大伙兒……”
“等等,我現在可以打電話給十幾個同學確認。”
“叔叔領了你們的情了,十月有你們這么多朋友,我很高興。”十石嘆道,“成全都告訴我了,這都是你們串通糊弄我的。”
“狗屁!”林強破口大罵,“成全個狗東西又耍什么損招了?!!”
林強沒抑制住音量,聲音太大,搞得整個大廳都震出回聲。
大廳中的人都是一愣,向角落望去。
大家見是林強,也是面面相覷,搖了搖頭,該干嘛干嘛。
林強打都打了,再補罵兩句,貌似也不算什么。
能在薊京銀行總行大廳,如此侮辱他們董事長,還沒人敢攔的,恐怕也就是林強的。
“十叔,你聽我講清楚。”林強知道現在不是憋著十月冤屈的時候了,已經到這一步,必須讓十石了解一切才能解開心結。
從十月為什么回國,到成全以借錢為由,半強迫她出任自己的秘書,再到以治病為由,企圖霸占十月,直至同學會籌出欠款,幫十月脫離苦海,林強一五一十說了個清。
十石瞠目結舌,這與成全所述的完全是兩件事。
難道自己被耍了?
還是林強現在編了一個長長的故事?
“不信對吧,我有辦法。”林強掏出手機,打開公放,“我現在跟成全對話,您聽好。”
他自然不知道成全的號碼,但撥袁冠奎的絕對沒錯。
好在袁冠奎還是接了,他也十分不明白這時候林強來什么電話。
“喂?”
“叫成全接電話。”林強直接開口命令道。
“林行長,我聽不明白啊,你找成總,打我電話干嘛。”
“少廢話,我知道你們在一起。”
“……”電話那邊停頓片刻。
終于,成全接過了電話。
“這么著急又來聯系我了?”成全在那邊得意地笑道。
“少廢話,你對十石做什么了?”林強直接問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裝什么?你用長城集團的信封放支票,不就是為了讓人看的么?”林強破口大罵。
“哦?這你都知道?”成全無奈笑道,“只是巧合吧,發生什么了,我能幫忙么?”
“殺人要償命的,成全。”
“少跟我這兒廢話!”電話那邊大罵道,“今天的事沒理你,還給你臉了?!你當我傻么,開著電話錄音勾我說什么莫須有的事情?狗急跳墻了啊你!”
林強停頓半秒,已有定奪,向十石使了個眼色,而后沖電話道。
“十月現在很急,他父親不知去哪里了,想動用你家的資源尋找,這忙幫不幫?”
“我家的資源?我家的資源是給你們這么亂用的?”成全大笑道,“林強,我跟你說清楚了,這事跟我沒關系,就算有關系,我也不可能動用我這里的人力,你有時間,還是快點出去找找吧,興許還能在病發前救回來。十伯心態可不是一般的不好,就算找到了,最好也直接送精神病醫院。”
十石聽著,已經百爪撓心,更是悔恨不已。
電話里的那個成全,哪里是要幫著十月脫離苦海的孩子?根本就是一個惡毒的滾蛋。扯上那么哭著勸自己,回過頭來又這么唾棄自己。
十石一把搶過電話,大吼道——
“成全!!你們父子,都是混蛋!人渣!畜生!!!”
十石這一罵憋了太久了,足有十幾年的長度。
他的罵聲完全超越了林強,這是發自肺腑的罵,發自內心的罵,用生命在罵,用靈魂在罵。大廳中的人都止住腳步,茫然地望向這位老人,兩個警衛也是忍無可忍,快步走來。
當然,林強一定有辦法暫時攔住他們。
“十……十伯……”電話那邊,成全完全啞了,“這是……怎么回事。”
“你們成家做到這步還不夠,還要害我們家破人亡!!!”十石怒吼道,“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你們集團大門口,讓全中國人看看,你們成家都是什么東西!!!”
話罷,他一把將電話砸在地上,原地喘氣粗氣。
林強哭了——
我日,剛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