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蕭瀟談過后,林強重新梳理好精神,回到辦公室。
門前,林小棗見他回來,連忙起身匯報道:“行長,剛剛朝東支行行長來過電話。”
“哦?”林強納悶兒道,“肖東海?”
“對的,肖行長本人。”
“他找我干嘛?”
“電話里沒說,就是讓你有空的時候回電話。”林小棗低聲道,“肖行長跟我對話的時候很客氣……感覺是有事求你。”
“他當了小十年支行長了,有事求我?”林強不解搖了搖頭,“明白了,我這就回。”
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林強從頭到腳想了個遍,也找不到半分肖東海有求于自己的理由。肖東海在支行長中的資歷,排列第三,位于祝豐山和南區支行長之后。
但銀行這個地方,資歷的作用一向排在業績之后,南區支行長雖然資格最老,但奈何南區的經濟狀況,實際排位是在倒數。
很久以來,支行長的默認座次都是西區、東區、金融街為前三,朝東第四。其中西區與金融街的行長都屬少壯派,雖然東區名為第二,但占用資源更少,效率更高的金融街支行卻更受重視,因此當時的錢才,地位完全不亞于祝豐山。所以當時的實際情況,應該為西區第一,金融街東區并列第二,朝東穩穩第四。
這個座次,并非只是為了虛名與榮譽,實際上正是提拔的座次。支行長若想再向上走,無外乎三條路——其一,掉到其它省市就任行長;其二,在薊京銀行擔任副行長;其三,平調至分行成為部門主任。
其中第一條,是野心派的路途,外地的經濟雖然不如薊京,但升為分行長,強便強在對權力的集中把控,管理一整座城市,如若業績出眾,總行必當重視,如黃光耀這類人,走的便是這個路數。
第二條,較為平穩,也有很大的不可預知性,權看當時的分行人際氛圍。
第三條,屬技術、行政、職能路線,當上部門主任后,不必在擔負營銷壓力,獎金雖然會少上一些,但相對地,也沒那么費力傷神。
這三條路,便是全部支行長提拔路線的全部選擇。
當然,如南區支行長那樣的情況,恐怕只有在原地熬到退休了。
但近期的風波中,這種穩定的格局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金融街由于錢才的倒臺,暫時退出這個競爭范疇,這讓戰局變為了雙雄爭霸的場面。
支行長們表面上一團和氣,其實就這個“座次”的爭奪始終在暗中進行,比如祝豐山,很久以前一直咬著西區較勁。
亂世春秋,風起云涌,這個局面也并未持續太久。
一周前,在黃光耀的施壓下,祝豐山終于撕破了自己的面子,咬著牙強迫邁出了一大步。隨著西區支行長在會上被黃光耀點名批評,金融街支行李待興的苦苦支撐,現在東區支行第一的寶座已經難以撼動。
而方才來電話的朝東支行長肖東海,也許也想在這個狀況中有一番作為,借著時事的東風邁進一步吧。
至于林強自己,暫時是不用考慮這個問題的,現在的龍源還完全沒有與極大傳統支行叫板的資格。充實自己,讓分行滿意是龍源唯一要做的。
想著與朝東支行應該沒什么糾葛,林強也便打開電話薄,找到肖東海的辦公室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一個沉穩的男聲通了電話便笑道:“林行長啊,真是夠忙的,找你可得提前約!”
林強趕忙回口笑道:“可千萬別,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不,聽見肖行長有事吩咐,趕緊就放下那些跟你回電話了不是?”
“哈哈,什么吩咐不吩咐,不過是多賣了兩年苦力而已。”肖東海聽聞林強的態度,貌似很滿意,繼而說道,“據說,龍源最近的對公進展神速啊?我都想派過去兩個人取取經了。”
“說笑了,真是我們龍源要向朝東學習。”
“哪里哪里,林行長的執行力有目共睹,我們該學習才對。”
二人無聊的車轱轆套話又是循環了幾個來回,林強只感覺蛋疼得緊,終于沒再扯皮,直接問道:“肖行長,你說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吩咐,大家都是同僚,我這邊能幫的一定幫。”
“呵呵,林行長果然痛快。”肖東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林行長,最近黃光耀給大家的壓力都很大啊。”
“那是,我這邊也焦頭爛額。”
“別介,我看黃光耀挺賞識你的,外加龍源是新晉支行,肯定沒那么嚴格。”肖東海苦口哀嘆道,“我們朝東就不好受啦,西區都被批了,下次肯定輪到我們。”
“這個……黃光耀要求是有點高了。”林強隨口應付著,腦中一直思索著肖東海找自己哭的意義所在。
“哎……本來有個項目,眼看就要到手了,幾十億……也許幾百億的大戶啊……”肖東海悲情地抿了抿嘴,“可惜,現在突然事情有變。”
“哦?”林強驚問道,“薊京銀行插手了?”
“要是薊京銀行插手,也便好辦了……”肖東海又是抿了抿嘴,“可惜……可惜……我現在真的很為難。”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么?”林強腦中思緒盤旋。
是審計署的項目么?不,審計署沒有那么多閑置存款,即便是凍結資金也不可能讓銀行謀利。除此之外,還有哪里?要讓一個老道的大型支行長開口求自己?
很快,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望京,東北五環,正是朝東支行轄內的核心區域。
“咳……林行長……有個公司,正在猶豫總部大廈選址的事情,你應該有所耳聞吧。”肖東海終是心一橫,指明方向。
看來被黃光耀逼急的人并不止祝豐山一人。
在這種可怕的壓力下,即便是支行長,也沒有顧忌面子的心情了。
林強想了又想,最后決定裝傻。
“望京那邊企業那么多,肖行長在說的哪家啊?”
“呵呵,洛詠生,林行長認識的吧?”肖東海此話一出,基本就是沒打算要臉了。
“有些交情。”林強無奈應了,沒法再裝下去了。
“林行長,是這樣……”肖東海再次嘆了口氣,盡量擺出很低的姿態,“聽聞微訊準備整合辦公區,建立微訊大廈的時候,我們朝東的團隊就已經開始攻克了,其間對微訊公司做了無數的工作,付出的精力和資本都很大,近幾個月,基本全行的人都砸在這件事上了。”
“嗯……”
“本來,已經跟那邊的人敲定了……”肖東海又是長嘆一聲,“但不知道為什么,本來一直放手不管的微訊的董事長洛詠生突然有介入的意思,好像對落地望京頗有微詞……這下子可讓我們朝東所有人著急了……”
“嗯……”
“林行長……”肖東海硬著頭皮道,“如果能在洛詠生那里幫忙說一句話,這對朝東支行,對我個人都是莫大的幫助,今后必當謹記!”
“嗯……”林強皺眉,他在思索,肖東海是真傻還是裝傻,是真的希望自己向洛詠生遞話,還是委婉地哀求自己退出有關微訊的競爭。
到手的鴨子,不可能讓他什么飛走了,肖東海一定也清楚這一點吧?
若是對自己有大恩的祝豐山此時開口,自己必定想也不想放手,但肖東海除了資歷老些,憑什么對自己說這些話?
為顧全顏面,林強這次也沒有直來直往,你打太極,我只能放八卦。
“肖行長……我與洛詠生很久沒聯系了,之前也僅僅是幫他理財而已,我出口,這分量不夠吧?”林強也只得虛情假意地推辭著。
“夠的,夠的。”夏東海緊跟著說道,“我們去做微訊工作的人,經常聽到微訊底下的人談論,說是洛詠生經常在公開場合談起你,非常信任。”
“哦?這我都不知道……”
“林強啊……我現在,真的是絕路了。”肖東海見林強一直裝傻,真正急的是自己,也便不再遮遮掩掩,“將來有機會……我必定會還回去的……”
“這個……不太方便吧……”林強微微心經,這玩意兒還能做交易不成?
“你剛升任支行長,很多事還沒經歷過……”肖東海解釋道,“說白了,全薊京就那么多市場,上面每個月又都要成績,哪里遍地開花的事情?我們支行長之間偶爾相互救濟一下,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哪家困難,其它幫幫忙,下次你有困難的時候,我自然不會放手不管。”
“肖行長……我不太明白,這件事是怎么運作的?怎么想都很不方便。”
“這個……比如說吧。”肖東海心一橫,不再掩飾,“這不,眼看就要年結了,你那邊急缺存款應付的話,我這邊可以做做老客戶的工作,讓他們把錢暫時轉到你們那里。”
“那你那邊怎么應付?”
“呵呵,朝東畢竟業大。對龍源來說,如果存款突然增長一億,那是了不得的功績,但對朝東來說,擠擠就會出來。”肖東海說著,又不忘提醒道,“再者說,如果爭取到微訊,別說一億,就算是挪十億支援龍源,我也不會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