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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門外,有一片桂花林,間有幾戶人家散落左近,對于這幾戶人家來說,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一個公子哥兒帶著個漂亮的丫頭來跑步,這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
那位公子哥兒除了跑步,還會做些奇怪的雜耍,蹲蹲跳跳的,再有就是會耍套莊稼把式,看上去比街上表演的胸口碎大石差遠了,至少這幾戶人家是這么認為的。
對此,幾戶人家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這公子哥兒吃撐了。
普通人家每天干活累得不行,誰沒事還會耍弄這些?就算不干活,也是能歇著就盡量歇著,這樣可以節省體能消耗,減些飯量。
只有這些公子哥兒,每天吃撐了才會來耍弄這些以便于消食。
秦牧鍛煉得很賣力,根本沒想到自己在別人眼中已成了腦滿腸肥的紈绔子弟。這可真夠冤的,前幾天他還在街邊乞討來著..........
他練得一身大汗,胸腹起伏如鼓,經過十來天打磨,這副身體總算有些氣力了,至少殺雞沒問題了。
“怎么樣?”他捏緊拳頭弓著手臂,向云巧兒顯擺著自己的二頭肌。
“呀,這么一大塊呀,咦,公子你左手放衣服里干嘛?.你把左手抽來瞧瞧。”
“呃,這左手不能抽,一抽出來我怕我的二頭肌會鼓爆了。”
“嘻嘻............那公子再別練了,再練萬一你的二啥肌真的爆開了怎么辦?”
“豈有此理,竟敢調侃本公子,看打。”秦大公子老臉掛不住,瞬間化身人狼,向小紅帽撲去。
倆人追著轉過樹林,巧兒在清晨的薄霧中邊跑邊回頭,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兩個人。
“哪來的野丫頭,找打!”其中一個人揮掌便打,還好巧兒輕靈,躲避得快,但還是被拍亂了發髻。
秦牧一看迎面這二人,錢婉,和那個叫小蓮的丫頭,不遠處還停著一輛馬車,車邊一位身材中等的儒裝男子正在采摘野花集成花束。
秦牧臉一下子冷下來,對云巧兒招手道:“巧兒過來。”
云巧兒心思機敏,從神色上看出秦牧與與錢婉關系不尋常,她低著頭走回來,不敢做聲。
秦牧細心里幫她重新挽起頭發,懶得多看一眼錢婉那傲慢的臉色。
那邊忙著采集野花的儒裝男子聽到動靜,匆匆走過來,上下打量了秦牧倆人一眼,對錢婉一揖問道:“錢小姐,出什么事了?”
錢婉臉上神色頓時柔和下來,盈盈回了一福答道:“沒事,被個沒長眼的野丫頭撞了一下而已。”
“你們撞了人,怎么不賠禮道歉?”那儒裝男子立即端起臉來,對著秦牧義正詞嚴地說道。
秦牧看看他,再看看錢婉,這陽春三月出來踏青可以理解,可這大清早的,孤男寡女................靠!老子的休書才寫了幾天,這就勾搭上了?
眼前這個男子二十多歲,相貌平凡,身材中等偏矮,其他方面再也找不出任何特點,和秦牧說話帶著居高臨下的姿態,但顯然是以“護花使者”自居了。
秦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帶著小巧便要離開,和這兩人糾纏沒得壞了心情。錢婉卻不想就此放過他,一下子擋住了去路:“撞了人,就想這么走嗎?”
小巧根本沒撞到她,她倒是把小巧的發髻給扇亂了,秦牧見她蠻不講理,自是不爽。
“讓開!”
“撞了人不賠禮道歉就想走,沒門!姓秦的,別以為你賣了幾首詩,得了幾兩窯姐兒的賣肉錢,就了不起了,窩囊廢就是窩囊廢,除了讓窯姐兒養著,你還能做什么?”
靠!這錢悍看問題的角度還真是非同尋常,咱找青樓名妓賣幾首詩竟然成了盤剝窯姐兒的賣肉錢。秦牧真是又好笑又好氣,說心里話,他對錢婉這個女人只是討厭,談不上憎恨,但也絕不想在這兒跟她對罵。
他伸手將錢婉撥開,錢婉不由自主退開了一步,“你敢撥我!”她立即象被踩了尾巴的貓兒,抬腳就向秦牧踢來。
秦牧好歹練了好些天,一閃身躲開,同時福至心靈便是一指點出,錢婉一腳踢空身體本就搖搖欲墜,額頭上又挨了一招一陽指,頓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令秦牧意外的是,跌倒的錢婉沒有要死要活的哭鬧,而是抓起一把草莖狠狠地向他甩來:“姓秦的,你等著,有你好看的!”
那位儒裝男子連忙上來扶錢婉,對秦牧憤聲道:“你怎么能這樣呢,出手打女人..........”
“你哪只眼看到我打她了。”秦牧不等他說完,便搶斷,“子曰,男女授受不親,嘖嘖,瞧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摟摟抱抱,簡直是有傷風化啊!”
“你............子曰,嫂溺,援之以手,禮也,錢小姐摔倒,我出手相持,何來有傷風化之說,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能放火,就不許別人點燈?不知是誰血口噴人在先?”秦牧接著轉頭對錢婉說道,“這只不錯,好好養,說不定不會跳墻。”
錢婉愣了一愣,直到秦牧兩人走出七八步遠,她才回過神來,剎那間火冒三丈。
“姓秦的,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窩囊廢,我一定要殺了你...........”
秦牧回到客棧,在樓下突然被兩個太監攔住,太監身后還跟著幾個穿褐色衣服,系小絳的東廠番子。
前面一個太監顯然是領頭的,兩頰削瘦,身材適中,那深陷的雙眼如毒蛇般發著一種幽冷的光芒,他上下打量了秦牧一番,尖聲怪氣地問道:“你就是落榜舉子秦牧?”
見到東廠番子,秦牧暗道不好,不難成自己幫助蒙軻治傷的事泄漏了?
他強作鎮定答道:“在下正是秦牧,不知公公.............”
“少廢話,給咱家拿下。”
那太監尖喝一聲,幾個東廠番子立即撲上來,秦牧身后的小丫頭絲毫不慢,也閃上來擋住秦牧,一臉惶然卻又堅定地望著那太監。
秦牧未料她有此著,急得一把將小丫頭撥到身后,大喝道:“巧兒不可造次,要聽話,記住,一定要聽話。”
兩個東廠番子沖上來扭住他的雙手,秦牧也不掙扎,向那領頭的太監問道:“敢問公公,在下所犯何罪,公公卻要拿我?”
“秦牧,你口出狂言,詆毀君父,罪大惡極,韓公公有令,拿你回去問罪,你還敢反抗不成?”
秦牧一聽不是蒙軻事發,暗松了一口氣答道:“公公要拿人,在下豈敢反抗?在下跟公公走就是,唉唷!二位大哥松松手行嗎,在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能跑了不成?”
“跑,你試試?看看是你的腳快,還是咱家的刀快。”那領頭的太監尖笑兩聲,轉身上了旁邊的馬車。扭住他的兩個東廠番子各冷哼一聲,大概是懶得在他身上多費力氣,還真放開了他。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秦牧揉了揉發痛的手臂,一手裝著無意的伸到身后,飛快地在巧兒手心寫了幾個字,便跟著馬車行去。
走了幾步,見小丫頭沒有跟來,秦牧又暗吁了一口氣,剛才他一再強調要聽話,就是怕這丫頭死要跟來。
大街上來往的人很多,見是東廠拿人,都遠遠的避開,在街邊交頭接耳。
崇禎做信王時,正是廠衛權勢熏天的時候,或許他也曾如履薄冰地生活在廠衛的陰影下過,或許他是受了文人相思影響太大,總之登基之后,不顧他哥哥善待魏忠賢的遺言,下了狠手,廠衛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早已不復當年的威風。
但兩百多年積攢下來的余威仍不是普通老百姓敢于正視的,而且這些年崇禎也逐漸意識到自己錯了,其實閹黨根本不存在,說到底,閹黨就是帝黨,是皇帝家奴,或者說左膀右臂。
崇禎這個傻冒沒有領會他歷代祖先內外制衡的真諦,把自己的手臂砍掉了一只,經過幾年后,他才發覺閹黨沒了,國家不但沒有大治,朝堂上反而更加烏煙瘴氣,貪官庸吏充斥著各個部門。
崇禎朝這十幾年來,從內閣輔臣到六部尚書,幾乎找不出一個值得稱道的。被他寄以厚望的東林黨,多是些有名無實,只會夸夸其談的家伙,國事日漸糜爛。
這迫使崇禎不得不重新倚重太監和廠衛,這幾年太監和廠衛的勢力有了較大的恢復,人們對廠衛的畏懼之心也隨之加重。街邊百姓交頭接耳的聲音微不可聞,人人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秦牧心中飛速地轉著,希望想出自救的對策來,只是,一但進了詔獄,還由得你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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