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紅娘子是誰?”
“不知道。”
“公子,紅娘子美嗎?”
“不美。”
“嘻嘻..........哈哈......公子騙人.........嘻嘻........”
在茶幾邊泡茶的楊芷狀若無意,但動作卻分明慢了下來,這充分說明了她其實正在用心傾聽云巧兒和秦牧的對話。
雅致的書房里左經右史,軒窗外的后園靜靜寂寂,落地屏風下的香爐里香煙裊裊。秦牧將筆往硯臺上一擱,往太師椅上一靠,伸著懶腰說道:“丫頭,你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公子本來就是在騙人嘛。”
“說,我怎么騙你了?”
“人家問紅娘子是誰,公子說不知道,人家問紅娘子美嗎,公子說不美。哪,公子既然不知道紅娘子是誰,怎么能確定她長得不美呢?嘻嘻.........”
“嘶............”秦牧突然感覺牙很痛,很痛。
楊芷呡著嘴兒,悄悄地瞟了他一眼,眼中既有好奇,又帶著笑意。秦牧準確地捕捉到了她溫婉的目光,立即唬道:“娘子,你也不相信為夫是嗎?為夫是好人........”
楊芷輕輕抬起袖口,遮住臉兒,只露一雙秋水明眸在外,但那雙眸子中的笑意卻是遮掩不住的,她含笑點頭的動作讓秦牧莫名有種無力感。
“嗯嗯,公子是好人。”這一點云巧兒從不否認,誰敢說秦牧不是好人,她還會跟誰急,但這并不妨礙她認為秦牧在騙人的事實,“公子,你跟紅娘子感情一定很深吧.......啊........別打。別打,人家說錯了還不行嗎,人家是想問公子和紅娘子交情一定很深吧?”
“你再胡扯,信不信我把你烤了吃。”
小丫頭十分機靈,秦牧沒能抓住她,讓她好得意。
“人家才沒有胡扯呢,我聽說是公子讓那紅娘子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襄陽,然后才讓那邊亂起來,然后才把左良玉引去襄陽,然后.........”
“咦。”秦牧不等她說完。就驚奇地問道:“這些你聽誰說的?”
云巧兒得意洋洋,那亮若星辰般的眸子瞇成了一條線,膩到楊芷懷里笑道:“今天早上,人家無意中聽到李式和那個牛萬山在后衙門口說的,哼,那牛萬山還說武有多高呢,人家躲在假山后面都不知道。公子,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吧?那紅娘子漂亮嗎?”
秦牧暗暗舒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沒這樣的事。丫頭,這些事你不要打聽,更不好到外面亂說,明白了嗎?”
“公子放心吧。人家才不會到外面亂說呢。”云巧兒吐了吐小舌頭,也不敢再問了。
這一點秦牧還是信得過她的,這丫頭除了和他話多點外,和其他人話很少。加上她為人機靈,年紀不大,但做事卻很有分寸。
楊芷將茶端上來。柔聲說道:“巧兒還小,夫君別嚇著她,妾身回頭再說她就是。”
“她還小嗎?她都十四了。”
“沒有,人家才..........”巧兒脫口說到一半,立即收聲,只剩下一雙明亮的眸子眨呀眨的。
秦牧不禁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額頭,小丫頭的年齡對他來說至今是個迷,這都沒詐出來,看來想讓她說真話,還真是難啊。
“嘻嘻..........”
“笑什么笑?還說本公子騙人,你就沒一句真話過,你老家是不是岳陽的,我現在還懷疑呢,反正我聽口音就不象。”
“公子你又沒去過岳陽,你哪里知道岳陽口音是怎么樣的.........”小丫頭嚅嚅地答道。
她那閃爍的眼神讓秦牧又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真的很痛苦:“娘子,你瞧見沒,這丫頭的戶籍八成也是假的,我現在都懷疑她是不是敵軍派來的奸細了,天啊,這奸細都成了本官的貼身機要秘書,本官還蒙在鼓里,完了,完了。”
楊芷嗔道:“夫君別亂說,別嚇著巧兒。”說著她溫柔地幫秦牧揉起太陽穴來。
秦牧發現那春蔥白兒般的十指有些瘀紅,便顧不得理巧兒了,立即捉過她的雙手責備道:“娘子,你怎么不聽為夫的話呢,那鞋子叫你別做了,你看,把手傷成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虐待你呢。”
楊芷低下螓首,小聲哀求道:“夫君,你就讓妾身給你做一雙鞋吧,就一雙,夫君終日奔波勞頓,妾起看在眼里,這心里總想著.......”
“別想了,聽話,不許做了。”
“夫君........”
“你這份心意我領了,但這事沒得商量。”
“可是已經做了大半了。”
“那好吧,你不許私下里做,晚上有時間我再幫你錐鞋底。”
楊芷眼中含著淚水,不是傷心,相反她心里暖洋洋的,但卻還在堅持道:“夫君凈胡說,哪有男人做這個的。”
“我還就做了,誰愛說誰說去。”秦牧拍拍楊芷的手背,然后才向耷拉著小腦袋的巧兒招手道,“丫頭,過來。”
云巧兒不敢看他,低著頭挪著小步走到他身邊,小模樣兒快要哭了,秦牧忍不住將她摟進懷里安慰道:“丫頭別難過,公子是跟你開玩笑的,咱們認識的時候,公子還在路邊討食呢,你怎么可以是敵人安排過來的奸細呢,你這么聰明的人兒,難道連這都聽不出公子是在胡說嗎?”
秦牧以為安慰兩句,小丫頭就會好起來,沒想到她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下連楊芷也連忙上來安慰,但小丫頭就是不收聲,越哭越傷心。
“丫頭,別這樣,我錯了,你打我一下好了.......”
“嗚嗚嗚.........公子說的沒錯,我........我騙了公子......”
“沒事,沒事,隱瞞點事兒不算欺騙,公子不在意這些的。”
“可是我在意.........嗚嗚嗚......公子對我那么好,我還騙公子........嗚嗚嗚.....”
從云巧兒接下來斷斷續續的話中,秦牧終于大致了解到了她的身世的遭遇,她父親原是岳州城中的一個讀書人,家境殷實,但因科場黑暗,屢試不第,變得有些憤世疾俗,后來竟主動投奔了李自成的叛軍。
巧兒的母親苦勸不住,帶著女兒留在岳陽,堅決不隨丈夫投賊,后來風聲泄露,官府抓巧兒一家問斬,巧兒的母親讓陪嫁過來的貼身丫環帶她逃亡;
但不到一年,那貼身丫環在饑寒交迫之下也病死了,剩下巧兒一個人孤苦無依,幸好她還算機靈,一個人四處討食為生,僥幸活了下來,直至遇到秦牧。
說起這些,巧兒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細論起來她還是官府通緝的人犯,也難怪她一直隱瞞她的身世,當初她能對秦牧說出真實姓名,這已經是對秦牧最大的信任了。
聽完巧兒的身世,秦牧也不免一陣唏噓,楊芷更是不停地抹淚,跟著傷心不已。
“好了,丫頭,別難過了,哪天有時間,我帶你回岳陽拜祭一下你的娘親,順便告訴她,以后有我好好照顧著巧兒,好讓你娘親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嗚嗚嗚..........”巧兒一邊哭一邊點頭,連站的力氣也沒有了,軟軟地倒在秦牧懷里。
好不容易把她安慰下來,外面李式匆匆進來并報:“大人,有圣旨到。”
“圣旨?”秦牧疑惑地反問一句,然后跟著李式來到前堂。
這次來的是一隊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若是在往時,這隊錦衣衛突然出現,一定會讓整個衙門人心惶惶。
但現在,不光秦牧不鳥他們,就是看門的侍衛,也沒把他們當一回事,這隊錦衣衛被擋在門外,竟不得進衙一步。
直到秦牧到來,才下令放人進衙,負責宣旨的太監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哪里還敢跟秦牧計較這些,只望趕緊讀完圣旨好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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