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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往日依依今日否

  董小宛穿著天水碧絲繡宮裝,外罩云霞五彩帔肩,同心髻上插一支簡潔的碧璽雕花簪,婉婉婷婷的身段象春半楊柳般柔美,配上她那不帶一絲煙火的容顏,便是人間最美的一道風景。.

  前來大報恩寺上香的男女,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董小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上完香后,便拉著巧兒要回家。

  “姐姐,再玩一會兒嘛,咱們去琉璃塔瞧瞧好嗎?”巧兒依依不舍地央求著。

  報恩寺建于永樂年間,是金陵最大的寺廟之一,每天香客如織。寺內有殿閣20多座,畫廊118處,經房38間。還有一座兩百多尺的琉璃塔,高聳入云,剎頂鑲嵌金銀珠寶。角梁下懸掛風鈴152個,曰夜作響,聲聞數里,被稱為天下第一塔。

  這么好玩的地方,巧兒眼巴巴地跟來,就是想好好逛逛,董小宛上完香就要回去,她自是不依。

  董小宛見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不由得心軟下來,陪著她在寺里賞玩了許久,還在寺里用了些齋飯,天過午時才出報恩寺,由聚寶門回城。

  巧兒有玩得累了,一上轎子就昏昏欲睡,董小宛摟著她,掀起一角轎簾觀看街邊的景致。

  從聚寶門向北,過了秦淮河是南門大街,再到花市大街,這一帶向來就金陵最繁華的地段,豪富聚集,權貴如云,著名的長干里、烏衣巷,都分布在這附近。

  秦軍攻取金陵城時,只有宮城被焚毀,城中其它地方安然無恙,整個城市場很快就恢復了它無比繁華的面貌。

  放眼望去,飛檐碧瓦,鱗次櫛比的樓閣沐浴在秋天的陽光下,大街用平整的青石板鋪成,兩側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店鋪,“綢絨老店”、“京式小侗”、“內廓樂賢堂名書發兌”、“網巾發客”、“東西兩洋貨物俱全”、“畫脂杭粉名香官皂”、“萬興酒樓”、“淮仙院”等等,一塊塊招牌酒旗讓人目不暇接;

  街道上人流如織,寶馬香車,肩輦華轎,販夫走卒,熙來攘往;來自四面八方的客商,麇集在官廊內,高旨叫賣,討價還價;

  門前掛著燈籠、供著時鮮花朵的茶社里,座無虛席,生意興隆;酒樓上人聲鼎沸,笙歌盈耳,隨風飄散著怡人的艷笑和酒肴的濃香……

  這一切,和還處在戰亂之中的其他地方相比,就象是仙境一般。

  街邊一個糧鋪里,有客人在詢問糧價,店里的伙計高聲作答,從他們的對答中,董小宛聽到米價是一兩五錢銀子一石,玉米四錢銀子一石。

  本來兩手不沾陽春水的董小宛對這些柴米油鹽的價格是沒什么概念的,只是那次隨秦牧往返長沙與贛州,一路上她幫著磨墨鋪紙,薰香侍茶,當時秦牧正在大力推廣新糧,同時還下令許英杰從江南大量購糧,由此董小宛也對各地的糧價有了一些了解。

  她記得那時江南的糧價高達三兩六錢銀子一石,這么算來,如今的糧價降下了一半還多。

  董小婉對這些經濟之事懂得不多,但至少她清楚一點,糧價低了,就會少一些人挨餓。

  轎子到花市大街中段時,她聽到街邊密密麻麻的民眾在高聲議論著什么抄家的事,接著聽到東側的橫街傳來陣陣的哭聲,連睡得正香的巧兒也被驚醒了。

  巧兒著朦朧的睡眼問道:“董姐姐,誰在哭呢?咦,好象很多人在哭......”

  “我也不知道,好象是誰家犯事被抄家了。”

  巧兒好奇地掀開簾子,向橫街望去,但見人頭聳動,街道中間有上百人被繩子串綁著,由兩隊士兵押著行來,個個悲聲哭泣著。但街邊的百姓不但沒有憐憫,許多人還大聲叫罵。

  “看啊,快看啊!這就是錢走狗家的人。”

  “活該,賣,大。”

  “看那錢孫愛,前些天還仗著韃子的勢,橫行霸道,我家隔避的王老七避讓得慢點,竟被他打折了腿,好啊,你也有今天,老天開眼啊!”

  “錢謙益那個賣,活該斷子絕孫.......”

  街邊觀看的百姓不但叫罵不絕,還往人犯身上亂砸菜頭破爛,若不是兩排士兵擋著,恐怕還有人沖進去拳打腳踢。

  “應天府拿人犯,讓開,趕緊讓開!”前頭幾個負責開路的衙役拿著水火棍大喝著。

  董小宛的轎子剛好行到橫街口,她行事低調,轎子普普通通,負責護衛的葉寒幾個人也都穿著便裝,負責開路的衙役只道是普通人家的轎子,提著水火棍上來驅趕。

  葉寒幾人平時負責巧兒外出時護衛左右,被這位精靈古怪的小姑奶奶呼來喝去,還甘之如飴地陪著笑臉,但這也僅限于對巧兒而已,換是別人你也來呼喝不是找打嘛。對橫眉豎眼沖上來的幾個衙役,葉寒冷哼一聲,便要上去撂倒.......

  “葉寒,你要干什么?”

  轎子里傳來一串清脆的聲音,葉寒幾人就象中了定身咒,“姑奶奶,這些不長眼的東西竟敢沖撞您的大駕,這還得了?小的這就讓他們看看馬王爺有幾只眼.......”

  “呀,你別,快一邊去,讓人家走!”

  對面的衙役被葉寒幾人的氣勢所逼,連連后退了幾步。但巧兒的話卻讓本來殺氣騰騰葉寒幾人,瞬間就象被人放了氣似的皮球。

  葉寒苦著臉說道:“小姑奶奶,干嘛要讓他們,跟著您這么久,您就讓小的威風一回不行嘛?”

  “不行!”巧兒笑得一臉燦爛。

  開路的衙役一望見她,頓時嚇得兩腳發軟,臉色煞白,應天府推官遲曾歲向那幾個衙役喝道:“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開路,閑雜人等一概驅趕.......”

  其中一個衙役匆忙跑到遲曾歲馬前,小聲地說道:“遲大人,趕不得,趕不得呀,轎子里是.......是王妃.........”

  “胡說八道,我大秦只有王后,還沒冊封有王妃,再說了,王妃會坐這樣的轎子?”

  “遲大人,小的豈敢胡說,那天在正陽門外,那位李.....李.....李大娘就是叫她王妃.....”衙役因為太緊張的緣故,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

  但這已經足夠讓遲曾歲如遭雷擊的了,“啊!”他驚呼一聲,連忙滑下馬來,見小轎已經讓到路邊,他匆匆趕到轎前施禮道:“下官不知是.........是貴人大駕,多有罪犯,請貴人先行。”

  “這位大人不必多禮,你公務在身,快請先行吧。”

  轎里傳出的聲音溫和而動聽,但不象是出自十二三歲的少女之口,讓遲曾歲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又再作揖道:“下官不敢,不敢,請貴人先行,下官不知大駕在此,沖撞之處還望貴人莫怪。”

  “讓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葉寒冷哼一聲。

  被一個護衛如此喝斥,遲曾歲終于確定轎里坐的不是等閑人,連忙又施禮,“下官得罪了。”說完匆匆退走。

  葉寒抖了一下威風,心情好多了,卻聽轎上再次傳來巧兒的聲音,“哼!葉寒,你又淘氣了。”這分明是秦王平時教訓小姑奶奶的口吻,葉寒聞聲哭笑不得,旁邊幾個兄弟已忍不住別過臉去,雙戶聳動不已。

  押解人犯的隊伍再次起行,圍觀的百姓對剛才的小插曲沒太在意,京城里隨處是,權貴滿地走,一不小心就會撞著貴人,這樣的情景見多了,大家早已見怪不怪。

  董小宛讓轎子停在街邊,挑起一線轎簾,焦急地向線繩串著的人犯里張望,長長的一串人犯過去一小半時,終于看到一個她所熟悉的身影:

  只見她一頭秀披散著,遮住了半邊臉,瑞草云雁廣袖雙絲綾鸞衣上沾著百姓砸來的菜葉,一雙玉手被串綁著,前行的步伐蹌蹌踉踉........

  董小宛看得一陣心酸,誰曾料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河東君,天生麗質,書畫雙絕,知書善詩律,分題步韻傾刻立就的柳如是,竟落到這般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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