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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內因

  秦牧出城狩獵,一去數日,他狩獵的范圍,并不限于秦嶺。每到一地,總會微服到平民百姓家中去坐坐,聽聽百姓的心聲,了解一下民情。

  歷史已經一再證明,有些人起初做得很好,一但住進了深宮大院,脫離了普通民眾,制定出來的政策往往就會脫離實際。

  秦牧認為,所有的頂層設計,都需要一個民意基礎,否則就很難推行下去。因此在這冬季,他再一次借狩獵之名,行微服私訪之實。

  除了以往的民生問題,秦牧這次還著重了解了一下西北禁伐的實際情況。從他親自走訪了解的情況來看,農典章把禁止亂伐的工作落實得還可以,各縣都迅速成立了林業巡僉司,對縣內的樹林進行了巡察統計,宣傳工作也在全面鋪開。

  不過民眾對這道諭令還是有些抵觸的,從百姓口中秦牧了解到,有不少百姓農閑時會去打柴挑到城里去賣,以補貼家用。他們擔心增稅后,會對他們造成影響。

  馬車上,李香君忍不住說道:“陛下,常言說得好,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百姓一樣都離不開,既然民眾有所抵觸,要不只稅建筑用的木材,別對柴火增稅了。”

  李香君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現在還沒有對柴火增稅,煤礦的開采轉運需要時間,蜂窩煤供應還跟不上的時候,自然不能立即對柴草增稅,這需要一個過程。

  秦牧搖頭說道:“現在每家都分到了田地,就算立即全面禁止打柴,對農村百姓的生計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影響,受影響大的反而是城里消費柴草的人家。”

  “可是,有些百姓依靠打柴補貼家用,如果以后不能打柴,對這一部分百姓總是不小的影響。”

  “是有一定有影響,不過朝令夕改更不可取,禁伐令雖然是關上了這些百姓的一扇門,但再會他們另開一扇門就是,不一定非要靠打柴,才能補貼家用。”

  這次朝廷的禁令,其實并非全面禁止伐木,而是禁止濫砍濫伐,比如一片樹林,你不能一定砍光,要分批砍伐,砍一株要補植三株,將這一點納入地方官的政績考核之中。

  實際上,以上這些都是治標之策,真正起作用的是增加木材稅率,用稅收來調節人們對木材的消費取向。

  柴草也是一樣,入城的柴草加稅之后,城里的百姓的消費成本就會增加,而一但有更實惠的蜂窩煤供應,城里的百姓就不會再購買柴草,沒有買賣,也就沒有砍伐了。

  在古代,稅收往往是比較單一,而且終其一朝很少改變,這其實是不可取的。

  在后世,稅收的作用絕不光是維持國家的收入這么簡單,它還有一項重要的功能,那就是通過稅收來引導消費,配合政策的調控。

  說白了,就是想扶植那個產業,就給它減稅。反之就給它增稅。靈活的稅收政策,是宏觀經濟調控不可缺少的手段。這往往比任何禁令都有效。

  李香君往秦牧懷里鉆了鉆,仰起精致的花靨問道:“陛下準備給百姓另開一扇什么樣的門呢?”

  “朕看了一下,西北多年的戰亂,使很多地方荒蕪一片,農田水利也荒廢了,這兩年就暫時修水利吧,分段包干下去,這樣對來年耕種有利,普通老百姓也能從中得到工錢補貼家用,長久之策還是發展民生,鼓勵工商,這樣百姓在農閑時很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就不用非得靠打柴補貼家用了。”

  “陛下英明。”

  “呵呵,有多英明?”秦牧抱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子,就象抱著一只波斯貓。旁邊是李知茵胸前一對柔軟的梨兒壓著手臂,溫香動人。

  “陛下的英明豈能用多少來形容。”李香君婉轉郎膝上,笑靨如花,幽香襲人。

  秦牧輕輕扯開她的心字羅衣,低頭在她懷里廝磨著,她一對蓮房如倒扣的玉碗,僅堪盈握,軟玉酥香,秦牧隔著白色的中衣含住峰頂那小小的凸顆,含糊地說道:“朕在諸位美人身邊,只想做個昏君。”

  “陛下........”李香君一聲宛轉的輕呼,帶著一絲絲的顫音,芬芳的臉上酡紅如醉。

  回到長安城后,秦牧立即招集眾臣,布置趁冬閑修水利的事宜,與前朝征勞役不同,大秦已經取消勞役,修水利是要給勞力工錢的,雖然不多,但總夠普通百姓補貼一下家用了。

  而受秦牧指使的司馬凱,則立即上一份有關無罪假定的奏章,洋洋灑灑上千言,對有罪假定的害處大加韃伐,對無罪假定的好處詳加說明。

  秦牧更絕,立即下旨將這份奏疏刊在朝廷的邸報上。

  司馬凱受秦牧鼓勵后,倒是豁出去了。首輔司馬安卻暗暗叫苦,好了,這回兒子一下子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但生米已煮成熟飯,除了私下狠狠地批了一頓兒子,他也無法可想。

  之前有關無罪假定的議論風潮,雖然一浪高過一浪,但那都是民間行為,現在司馬凱這份奏疏一上,那就不同了,這相對于正式把這件事提到了朝廷的層面上,該怎么辦,朝廷要有一個態度才行了。

  連續三天的常朝上,大臣們唇槍舌劍,就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秦牧高高在上,靜靜地聽著,自己很少發言。

  然而聽到最后,秦牧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味,反對無罪假定的大臣,真正擔心的似乎并不是會導致破案率下降,這和他原先的預估有些不同。

  朝會再一次散去,秦牧負著手,一邊徒步走回后廷一邊思索,大臣們真正擔心的是什么,找不到證結所在,就沒法對癥下藥啊。

  這樣冬季,后廷的亭臺樓閣有些清瀟,幾個體態婀娜多姿的宮女,正在池邊斗草,不時傳來一串清婉的笑聲。

  這皇宮里的女子,沒有美與丑之分,只有美與更美的差別,放眼望去,總是賞心悅目。

  秦牧負手停在畫廊上,隔著一叢芭蕉樹,靜靜地看著那幾個玩斗草的宮女,若是放在后世的大街上,這些少女穿著靚麗的短裙逛街,每一個的美麗都足以引來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而現在,她們就是普通的宮女,自己可以予取予奪,甚至她們自己也期待著自己的臨幸,歷代的皇帝無不是這樣,看到哪個宮女合意,一時沖動直接便上去推倒是很平常的事。

  其實不只是在皇宮里,在高官顯貴之家的后院,也無不是如此。權力和等級在這里彰顯無遺。

  秦牧突然有些明悟,朝堂上反對無罪假定的官員,真正擔心的是什么了。

  他們實際上不太擔心實行無罪假定會帶來破案率的下降,他們擔心的是此舉可能會打破上下尊卑的舊有次序。

  自古以為,中國社會就是以上下尊卑來劃分,以綱理倫常來維持一種平衡。

  具體到公堂上,官紳士人不用下跪,官員也不能隨意動刑,這是一種特權。

  而變通百姓是沒有這種特權的,只要到公堂上,你首先就得跪下,官員可以隨意用刑。身份等級,尊卑次序在公堂上最是明顯。

  一但實施無罪假定,官員對普通百姓也不能隨意動刑了,這其實相當于變相提高了普通百姓的等級,讓普通百姓享受到了本來只有士紳才能享受的待遇。

  或許,這才是官員們真正反對無罪假定的內在原因。

  問題的癥結找到了,該如此下藥呢?

  這真是個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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