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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轉折

  韓濤面色微變,嘴巴里叼的煙明顯一顫,煙頭落下幾縷白白的煙灰來。

  “嗯,有點事。”韓濤出了口煙,顯得頗為猶豫。

  “除了放你一馬,都好談。”劉羽擺擺手,慷慨的表示。

  韓濤表情訕訕,放下煙,一張豬頭臉居然擠出憨笑來:“劉隊長,你看,咱們其實也沒多大仇對不對?你死我活純屬沒必要。”

  “嗯,繼續。”劉羽不咸不淡道,是的,跟韓濤之前,仇不算大,韓濤只是個執行者,真正的陰謀家卻在后面,韓濤就一小兵,再頂多一個打頭陣的。

  “你看哈,我給你帶來麻煩,你也找…..人妖陰了我一把。”韓濤說這話的時候,菊花依舊隱隱作疼:“咱們算是扯平了吧?”

  劉羽擺擺手:“你跟人妖之間的事,那是兩情相悅,跟我無關,賬還不算扯平。”

  韓濤一口老血嗆在喉嚨,兩情相悅?跟人妖?

  “行,那算我欠劉隊長一筆。”韓濤干笑一聲,深呼一口氣,凝重道:“我想跟劉隊長談筆生意。”

  “說。”劉羽目光閃了閃,你小子居然真找我有事!

  “聽說,你跟陶小風很熟?”韓濤謹慎的問了句。

  劉羽眼睛微瞇:“見過,不熟。”

  韓濤卻學著劉羽眼睛一瞇,待豁然發現劉羽瞇著的眼里全是寒光時,臉皮一個哆嗦,趕緊恢復常態,不敢再啰嗦:“我有個熟人。他朋友犯了點事。最近被你們省紀委給盯上。正在到處找關系,你要是能在陶小風那說得上話,我可以搭個線,我這熟人有錢,人夠意思,對幫得上忙的朋友向來大方。”

  劉羽倒是愣了下,合著你韓濤除了記者的身份,居然還是個干臟活的!

  韓濤這人。說陰險,其實也夠陰險,策劃這些事兒就能瞧出一二來,但社會上往往混得好的,偏偏就是陰險者居多!以社會的一般眼光,韓濤這種喜歡在背后攪合的人,那就是小人,可偏偏這種小人,就是左右逢源!被省紀檢委盯上的事都有參合一腳的份,可見。小人物有時候未必就那么小。

  而一般的小人,記吃不記打。受了教訓,要么很快忘記,要么暇眥必報——但韓濤,吃了教訓卻能馬上從利益角度出發,連被人妖干了的屈辱都拋棄,放低姿態的立刻跟仇敵商量眼前利益,這便是沒有底線的小人,啥事都干得出來。

  “抱歉了,幫不上你朋友忙。”劉羽興趣缺缺,他跟陶小風就沒這份交情,就算有,人家陶小風未必就能影響到老子。

  韓濤一陣失望,卻并不氣餒:“劉隊長別啊,再考慮考慮,咱們出來混不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嘛,凡事都好商量。”

  “沒商量的,你好好呆著吧。”劉羽淡淡的發話,站起身時,突然狐疑的瞅了眼豬頭腫臉的韓濤,思忖一番方遲疑道:“你未必就是為了王慶山的萬八塊錢才出手的吧?”

  韓濤面皮一變方才笑瞇瞇的回答:“就知道瞞不過您。”

  劉羽不動聲色的輕吸了口氣:“這么說,你是故意找麻煩,靠這點跟我搭話?”

  韓濤笑而不語。

  “就不怕弄巧成拙?比如真把我給弄下去了?再或者,我根本不買你帳,不給你談話的機會?”劉羽淡淡道,如果韓濤真是為了靠近劉羽而策劃一系列的事情,那這個人真就可怕了!心思,太深太深……

  “嘿!一幫子只看得進錢的蠢貨,自身問題多多,別說搬到你,就是一個小干部都不可能!”韓濤不屑撇撇嘴:“至于你買不買賬,從我搜集的信息來看,劉隊長還是一個肯講理的人,態度好還是能好好說話的。”

  “你拍的照,也僅僅是為了靠近我?”劉羽不信道,那幾張照片可是相當有殺傷力的。

  韓濤卻毫不掩飾,老實巴交道:“這是后備計劃,如果真搭不上你的線,也不算白來一趟嘛,弄個頭條回去也行。”

  真小人!這是劉羽給韓濤的一個新標簽。

  “直接找我來談陶小風的事,不是更好?這么干,不是受罪么?”劉羽又問道,菊花被爆,這份罪不輕……

  韓濤不以為然道:“要是有能搭得上線的人脈,我當然不需這般辛苦,奈何風山我是頭一回來,根本不認識啥人,只能出此下策,來個不打不相識——這招比一而再再而三的拜訪,往往更有奇效,因為印象更深刻。”

  劉羽默然點頭,的確這個印象非常深刻——何止是深刻,簡直是神轉折——一個在你看來,千方百計陰你的人,所作所為,居然是為了跟你迅速搭上關系,腦子一般的人,真心想不來這個法子,這個韓濤,很不一般吶!

  “你專程來風山,就是為了干臟活?”劉羽丟了根煙問道。

  韓濤兩手一接,笑瞇瞇道:“咱記者這一行,熬的是資歷和關系,自身功力倒在其次,這條路子并適合我,所以我選擇了另一條路,也是不少成熟記者轉型后干的一條路——干臟活!咱們記者比一般的行業多的是什么?就是人脈,大把大把的人脈,隨便采訪個人,寫個新聞稿,就能順帶認識一大把的人,比搞商業的人脈還廣十倍不止,而且彼此沒有利益訴求,有些話好談開,咱只要把人脈整合起來,那就是錢!”

  “所以,我記者的身份其實沒啥意義,這才值幾個錢?正經是利用人脈干干臟活,那才是錢!”韓濤很不見外的倒出自己的見識:“拿咱《京華》來說,潛心當記者的沒幾個,都在利用手頭人脈資源撈錢,比如咱《京華》最有風格的揭黑,抨擊官員。這就是變相的臟活。我們跟受訪者聊。發現他有啥要針對的政敵,就牽個線,介紹給報社里犀利的文案高手,這些抨擊性強的文章,咱自問寫不來,所以只能鋪橋搭路,撈個臟活錢。”

  劉羽微微頷首,心里卻有些詫異。合著記者還有干臟活的潛力?以前只知道干部的貼身人,秘書、司機之類的會轉型干臟活,合著記者似乎更有潛力?

  “嗯,可惜,這次幫不了你,你的罪是白受了。”劉羽一想起韓濤的菊花被爆,便有種淡淡的憂傷,何必呢,白給人爆了菊花。

  韓濤卻絲毫不在意,笑呵呵道:“只要能認識劉隊長。這罪就沒白受!劉隊長比我想象得更有潛力!”韓濤擠眉弄眼道:“若是給《京華》的人知道你是齊家的人,怕是輪不到我找上你了。”

  劉羽淡淡一笑。眼中卻寒光彌漫:“你知道得太多了……”

  韓濤表情一僵,訕笑道:“對不住了,一時沒把緊嘴。”

  韓濤眼珠轉了轉:“劉隊長,聽說你手里有個正科的官帽子,有沒有出手?我可以幫你搭搭線,實職正科,價錢還是不低的。”

  劉羽笑了,這韓濤還真是處處往錢眼里鉆,擺了擺手,劉羽淡淡道:“我已經有大概意向了……”劉羽頓了頓:“一個醫院的院長,人在物色中。”說起這茬,劉羽就頭疼,本來打算是交給白潔的,可她愣是不去,這可為難劉羽了。一來人選最起碼應該跟醫院搭得上邊,不著調子的去了徒惹非議;二來還得是醫德高尚,好吧,不說高尚,最起碼是有敬業精神,否則還不如讓史啟光繼續蹲那,何必多此一舉硬插一個人進去?

  一個科長送不出去,劉羽覺得挺丟面子的,這份憋屈沒法跟外人說,只能含糊的表示還在物色當中。

  韓濤自以為明白了劉羽的意圖,立馬湊上來,笑巴巴道:“劉隊長,要不我幫你留意幾個?我平時在全國各地跑,接觸了不少醫療界的,沒準就有劉隊長想要的呢?”

  劉羽倒是微微心動,以韓濤這種記者的身份,見識的人不少,沒準真能推薦出幾個合適的,但再想想,劉羽便否定了。韓濤這種干臟活找到的主,那妥妥是為了鉆營的,否則怎么支付韓濤高昂的搭橋鋪路費?不過韓濤倒是提醒劉羽了,這事可以找記者去辦嘛,找陳菲,徐清風,再或者……慶漁歌?

  以他們消息渠道,搜集一些醫德高尚的人,似乎不是難事,最后劉羽再篩選篩選,拍個板子。

  “還是我自己來吧,風山本地人,我更放心。”劉羽含糊的拒絕,頓了頓道:“行了,你可以走了,再有下次就不是這么便宜的事。”

  韓濤一陣失望,他也明白,目前劉羽壓根都不信任他,這種事不大可能交給他做。但韓濤也沒太過失望,他能感覺到,劉羽對他印象不錯,以后有事能直接找他。

  這也算是韓濤的優點,觀察力異常敏銳,這一點連劉羽自己都沒發現。打心里,劉羽其實對韓濤感覺不錯,雖然小人且陰險,但某些方面,卻展示出了值得人敬佩的地方,比如腦子非常好使,心計很深,比如能隱忍,被人妖干了,這種事都能忍下來,真需要莫大的毅力才行——這個世界,就沒有十足的壞蛋,也沒有滿分的圣人。壞蛋也可以有讓人敬佩的優點,好人也有讓人詬病的不足,這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物。

  在風山賓館,王慶山正陪著幾個風山晚報的同事聚餐。

  “王哥不愧是老江湖,摸了老虎屁股,人家劉羽根本都不敢吱聲!”一個剛進來沒多久的實習記者拍著王慶山的馬屁。

  旁邊一位老記者肚里鄙夷,嘴上卻恭維了句:“加上這次找《京華》代筆,慶山已經打了兩炮,算是打響了名頭!這個劉羽,眾所周知是快難啃的骨頭,聽說官場混得不錯,人脈廣,上次晨報的陳雷捅了人家,結果呢?給整牢去了!慶山能敲打人家兩次,不僅給咱們報社爭光,也給咱們記者爭光,叫姓劉的還敢隨便欺負人不!真以為我們記者是好拿捏的?”

  “對!”實習記者繼續拍馬屁:“這就叫邪不勝正!咱們人多力量大,一起曝光他,看他能怎樣?需叫他曉得,咱記者為什么叫無冕之王!”

  王慶山三十中旬的人,事業剛有起色,最近上頭看上他,談了好幾次話,尤其是炮轟劉羽安然無恙之后,在同事里名聲漸漸大起來,不少老同事看他眼色都慢慢變了,多少都有些恭敬,這算是混得風生水起了。

  聽著無論是老同事還是新來的恭維,王慶山很受用,嘴上卻謙虛幾句:“呵呵,沒什么的,我也就是如實報道,不給他抓到把柄而已,這一點大家其實都可以做到。”王慶山一開口頓時覺得輕飄飄的,平時在同事中不起眼,現在陡然覺得高人一等,忍不住以莊重的口吻冠冕堂皇說教幾句:“咱干新聞行業的,只要行得端坐得正,那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切威脅和壓迫都是紙老虎!”

  一圈的同事紛紛拍巴掌“說的好!就該這樣!”

  王慶山在一片掌聲中,越發的得意,卻也越發謙虛,故作矜持的沉吟一番,義正言辭的發話:“對待不好的亂象,咱記者就應該不怕犧牲不怕壓迫的曝光!劉羽這個警察中的敗類,一而再再而三違法亂紀,作為新聞工作者,我決不能視若無睹!我手里已經寫好了稿子,明天就交給主編,徹底曝光劉羽的丑惡嘴臉!”

  此話一出,周圍的同事表情變了變,我說王慶山,我們恭維的話你還是別當真好吧。劉羽真這么容易對付,陳雷也不會下牢,牛進也不會下臺,據說連宣傳部都被動了。你陰了人家兩次,沒準是人家不屑跟你計較呢?不要太盲目自大行不行?你自己逞能,別把我們給害了!

  王慶山預期中的掌聲沒有出現,這讓他不太高興,沉著臉皮子擲地有聲的說教:“不用擔心,我王慶山做的是真實報道,行的是良心記者的事,正氣擺著!還是那句老話,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必要怕劉羽!”

  周圍的同事干笑著鼓著巴掌,鄙夷者卻不少——怎生得暴發戶似的,一得意就翹尾巴,小心摔死你!

  或許是集體的力量大,連帶詛咒都生了疊加效應,驀地,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交警警服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清秀的臉上帶著燦爛得過分的笑容,使勁的鼓著巴掌:“說的不錯,王記者,身正不怕影子斜,這年頭,你這樣的記者不多了,我欣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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