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組總結會議上,在場的人沉默下來,都是干警察的,誰都不傻,自然明白這里面的意味。無彈窗尤其是,三個李家村的人,他們呢這次再打電話回去,那邊赫然處于關機狀態,首山公安那邊確認,這三個號碼,其中一個申報了停機,另外兩個,想必直接將卡扔了,而且三個號碼均是用手機店員工的身份證申請的,無法查詢到本人。
這說明什么?說明有人泄露了消息,通風報信!用危言聳聽的話來講,流芳派出所里有內奸!其實這種現象,在場的人都明白,嚴格意義上算不上內奸,頂了天就是打黑傘,與涉黑人員相互勾結罷了,派出所這種基層單位,偶爾會有派出所有這種情況,并不奇怪。可,這是在劉羽的派出所!一個榮譽滿滿,獲得各種表彰的派出所,更重要的是劉羽坐鎮!這樣一個派出所,居然出現內鬼!所以,沒人敢說話,生怕劉羽震怒,殃及魚池。
劉羽沉著著臉色:“我想,在座都該明白,我們之中出現了什么問題吧?行動計劃只有我、治安科長李廣年、社區科長高臨惠知道,待會你們去我辦公室,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們談一談!”
李廣年色變,這次行動妥妥有人泄密,可怎么會是他?他死挨活挨,好不容易挨到一位舍得放權,且能量奇大的人物,如今流芳治理得井井有條,眼看年末就能申請警銜考核,這個節骨眼,他怎么可能為幾個毒販子斷送前程?
高臨惠一貫的冷臉。面上看不出情緒。可張大的眼睛也說明其內心的劇烈活動。要說流芳里誰最被人羨慕,除開一步登天的指導員盛林濤,就該是高臨惠了。在原派出所坐冷板凳的主,可到了這里,表現出才干,立馬坐火箭似的飛起來,成為社區科的室長!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二人不怎么可能。
馬玲負責給桌上人端茶遞水。忽地想到一人,小聲的附在劉羽耳邊匯報:“劉所,那些資料,不是也給了盛指導員一份嗎?”
此刻會議室何其寂靜?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見,何況是人的聲音?李廣年和高臨惠均聽到了,臉色變了變,難道是盛林濤?不可能吧?盛林濤多少年的老干警,在流芳出了名的正直,這一點跟劉羽很像,現在風生水起。擔任風山風頭最勁的派出所指導員,他腦抽了?在這個時候跟前程過不去?
劉羽面龐鄭重不少:“待會請盛指導員也去一趟我辦公室。你們三個一起來。”
散會了,兩位科室長心里想法各異,盛林濤得到通知,下意識打開了抽屜,里面躺著的赫然就是那份嫌犯和配合警方的李家村民資料!左右望望,盛林濤將文件塞進自己的公文包,若無其事的隨身拎著包去劉羽的辦公室。
在快下班時,劉羽面前就是這三人了。盛林濤坐在沙發上,另外兩人就沒這待遇,筆直站在辦公桌前。
“事情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誰泄的密,你們心中有數,現在站出來認錯,我可以考慮網開一面。”劉羽平靜的發話。
盛林濤點了根煙,吧嗒吧嗒吸著,低頭望著煙灰缸,抓著公文包的手卻緊了一點。
李廣年和高臨惠一聲不吭,低頭不語,不敢直視劉羽的眼睛。
無人答話,劉羽沉沉嘆口氣:“到底是誰,我心底有數,這次抓捕毒販子,其實就是給你一次機會,我希望我的人是一個合格的警察,亦如第一次見到那樣。”
劉羽目光看向了盛林濤,李廣年高臨惠目光閃動,是盛林濤?怎么可能?
劉羽望著盛林濤,淡淡道:“把東西給我吧!”
李廣年和高臨惠面面相覷,盛林濤表情微僵,深深嘆息一聲,從公文包里摸出了那份機密文件。
劉羽接過,繼續道:“可惜,你讓我失望了,你把私人恩怨扯上了公家事,為了報仇,你居然對毒販子通風報信!”
李廣年有點傻眼,盛林濤跟劉羽有仇?這是怎么回事?但,劉羽的下一句話,讓李廣年如遭電擊。
“我說的對嗎?高臨惠?”說到這句話,劉羽目光陡然射在了高臨惠身上,她冷漠的臉龐動容了,身子猛地一顫,目光更是劇烈閃動:“你……你說什么?”
劉羽沒看他,將盛林濤手中的資料丟給高臨惠:“自己看吧。”
高臨惠翻開資料一看,初時還不太明白,旋即臉色一片蒼白!
李廣年余光湊過來看,很有些奇怪,得到劉羽肯定的眼神才提出疑惑:“劉所長,這份嫌犯資料能說明問題嗎?我們都有啊!怎么就證明是高室長……報信?”
盛林濤重重掐滅了煙頭,恨鐵不成鋼的盯著高臨惠,搖頭道:“我們四人中,劉所長,你,我資料全是一樣,而且這些嫌犯根本不是販毒分子,而是從刑偵支隊借來的資料,真正的嫌犯信息全在高臨惠得到的資料上,換句話說,只有高臨惠一人知道真正的販毒嫌犯是誰,也只有她能通風報信,通知毒販有詐。”
李廣年駭然望著高臨惠,在他印象中,高臨惠工作認真負責,執拗勁很足,辦事我行我素,不怕得罪人,是個直性子,可她居然是內鬼,李廣年有種做夢的感覺。
盛林濤長長嘆口氣:“劉所長跟我商量時,我的意見是,直接調查你,可劉所長希望給你一次機會,他認為你是一個好警察,可你,實在太讓劉所長失望了,他不計前嫌,重用你,提拔你,可到頭來,你卻用這種方式回報他!”
高臨惠是個直腸子,事到臨頭,心知沒法狡辯,便坦率的承認:“是,是我通風報信。”
劉羽緩緩閉上眼,再度睜開時抱著惋惜的眼神:“很早我就知道你在跟楊老九接觸,因為我害死了你舅舅黃秉,也就是楊老九的拜把兄弟,可我覺得你工作負責認真,你針對我個人,我不計較,我希望你在公事上能一如既往,為百姓辦點事,這是我不處理你的原因所在,可現在,高臨惠,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一說,現在的你,公私分明么?”
高臨惠默默低著頭,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他是我舅舅,再怎么壞,也是把我帶大的舅舅,他對我有恩……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高臨惠為了獲取楊老九的信任,幫楊老九的人通風報信,以期獲得更多希望。
盛林濤張嘴便訓斥:“你舅舅對你有恩,劉所對你就沒恩?是誰提拔你?是誰讓你展示你的本事?”
高臨惠低著頭說不出話來,盛林濤只覺得氣悶,黃秉那種壞事做盡的人,居然會有一個這樣有責任心的外甥女警察!盛林濤挺欣賞高臨惠的,可沒想到……沉默了一會,沖劉羽沉聲道:“我下午陪她去刑警隊吧,希望能寬大處理。”
一直沒說話的劉羽,在輕輕嘆口氣之后,終于開口了,語氣很有些蕭索:“算了,送她回大口所吧,手續我會找李靜主任辦好,逃跑的毒販,我們再抓就是。”
李廣年倒抽一口涼氣,不是吧?高臨惠犯了這么嚴重的錯誤,居然只是貶回大口所?難道劉所對同志這么“溫柔”?不過李廣年可不敢以身試法,劉羽是欣賞高臨惠,這才網開一面,他若是有樣學樣的干,李小毛、王月便是前車之鑒。而高臨惠雖說貶回大口,恐怕日子不好過,這輩子再想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就沖她這性格,本就不適合混官場,再加上有這種反咬一口的前科,誰敢用?
盛林濤卻是很理解劉羽的心態,心里也為高臨惠松口氣。
高臨惠臉色變了又變,她想到自己會是什么下場,一個與販毒分子勾結,足夠毀掉她一輩子。但,最后,居然只是調回去!這一刻,高臨惠心里百味陳雜……
高臨惠第二天就回到大口所了,干的是老本行治安科警員,關系也在三天后調回。
大口派出所一干人驚掉了眼珠子!高臨惠高升的事,至今還有人念叨呢,當初沒跟她好好攀交情,誰能想到大口所的木頭人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想想看流芳所多風光?在那里當個小差也是鍍金,各種榮譽表彰紛至沓來,提干的可能性比旁的派出所高得多得多!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不是流芳社區科室長么?股級干部誒?回到大口重新干基層民警?
有人為高臨惠鳴不平,什么劉羽重才干?不過是劉羽當時沒人用,變著法把人留著,現在流芳的擔子輕了,把人又打回來,連升上去的警銜也活生生給拆掉,這干得著實缺德!但,不多時,辦公室里傳出了消息,是高臨惠忘恩負義,吃里扒外反咬人家劉羽,這才被打回來,至于高臨惠具體犯了什么事,大家只知道是對毒販子通風報信,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能說出這般幸災樂禍話的,只有胡紅軍辦公室的接待員盧媛媛了。
“就知道她不是好東西,看吧,又回來了!”盧媛媛一陣快意:“早知道她忘恩負義,當初真該讓我去當流芳科室長,我絕對干不出這種缺德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