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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喪貼

  本想找這女人解決一下養老院的問題,結果人家都不愿意見劉羽,最終事情還是拜托給江心月辦,這一點無疑讓劉羽印象更深了些。當然,劉羽沒狹隘到人家一個拒絕約見就結仇的份,只是覺得最近龔柳珍在他眼前太活躍了些。

  在劉羽的關注下,案子得到進展,從刑偵總隊傳來消息。

  從錄像帶中的確能確定,這名護士的身份,一位剛進不久的護士折歡,配偶叫陳華,至于陳華是龔柳珍的養子,還有待核實。得到這條消息,劉羽冷笑,還真是有人在背后指點方田夫婦,公安廳都查不出的東西,一對普通夫婦卻輕而易舉打聽到。

  當然,總隊的消息也確認一件事,那就是當地的橋守派出所,在處理案件過程中,存在嚴重的玩忽職守問題!說是嚴重玩忽職守,那是總隊謹慎,不愿把話說得太白的原因,總隊里辦案的老刑警,一接手案子就知道不對勁。不出意外的話,派出所里有人替折歡擦屁股,結果不慎被方田夫婦找到了錄像帶,折歡無奈之下跑路,而這個過程中,派出所又為折歡打掩護,提供了三天的寶貴時間!有這三天的功夫,折歡躲到地球的另一邊也夠了。

  不過,折歡跑了,折歡的老公陳華卻沒有走。

  “警力充足的話,先約談經辦此案的橋守派出所民警,具體經辦人,負責人都約談。”劉羽道“不僅僅是問責,關鍵是從他們嘴中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劉羽想問的消息,當然是龔柳珍在這事中有沒有伸過手。如果伸了。劉羽怎么著也要敲打她一下。給她個警告。

  總隊很快將此案從橋守派出所接受,相關人員也都在接受組織的談話,這算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否則直接就是調查了。

  案子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劉羽一邊關注,一邊忙活著小組的事,現在基本都清閑下來,前期工作差不多做完了。接下來查處隱藏裸官,主要靠民眾舉報了,畢竟總有那么些裸官取得綠卡的手段非常隱秘,官方渠道未必好使,這時就要靠當地民眾以及對方的競爭對手了,就像龔柳珍,此刻被人死死咬著。

  “快過年了啊。”吳玉鳳搓著手,哆嗦的上班。

  馬望山抬頭一笑,舒服的往靠椅上一靠,悠閑道:“呵呵。年關將近,紀委最忙活的一季度來了。我算是躲過去了。”

  吳玉鳳掩嘴一笑,拋了個媚眼:“你們男人呀,口不對心。”

  劉羽聽得莞爾,馬望山這句感嘆,的確太做作。紀委越忙活,對馬望山這樣握有具體經辦權的科長干部,才越有錢途,還能借此拓寬人脈。別看馬望山就一小科長,可掛著省字號的大招牌,他下到地級市辦事,有的是處級干部放下臉賠笑。所以,馬望山看似悠閑,沒準心里酸著呢,不過,馬望山在戶籍管理小組也沒虧過,私底下撈錢了不少,吳玉鳳和鐵大兵也有過,劉羽聽到過傳聞,只不過裝作不知道罷了。

  大抵也知道自己這番無病呻吟給人識破,馬望山干笑一聲“口不對心的何止我一人?混體制的,幾個是實心的冬瓜?”

  在場幾人笑而不語。

  中午上食堂吃飯,進食堂時,劉羽敏銳的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一些平時三兩成堆扎的,今個兒基本都是各坐各的,不怎么搭話,即便有那么些要好的坐一起,也不見如何討論。更怪異的是,平時氣氛還算輕松的食堂,今天卻清一色的嚴肅,各個繃著臉,表情嚴肅,仿佛出了啥大事似的,可要說有大事吧,也沒見人慌張,總之氣氛怪得很。

  劉羽摸不著頭腦的打菜,在怪異的氣氛里快速解決,回到組里打了個盹就到了2點,吳玉鳳幾人陸陸續續來上班。

  “劉主任,早。”吳玉鳳先來,面無表情的點了個頭,默默坐回去。這讓劉羽愣了下,吳玉鳳打招呼必是媚笑貨調侃,今天這么認真的打個招呼,反倒讓劉羽覺得不自在。

  如果這樣就罷了,馬望山進來時,表情嚴肅打個招呼:“劉主任。”馬望山平時比較輕松,今個兒卻也一臉嚴肅!

  隨后的鐵大兵也渾身不對勁,進門點個頭,肌肉繃得緊緊的:“劉主任。”

  三人的表現,叫劉羽如墮云里霧里,從食堂開始就處處透著不對勁。

  這種令劉羽疑惑的問題,直到石利民來之后,劉羽才徹底解開。

  “小劉,出來下。”石利民跑到戶籍辦門口,沖劉羽嚴肅的招招手。

  嗯?石利民跑來干什么?而且,繃著一張嚴肅臉是怎么回事?

  我去!有完沒完,今天都吃錯藥了?劉羽一腦門黑線,放下手頭工作走出去。石利民左右望望,指了指走廊盡頭的窗口:“我們那談談。”

  到了窗口,石利民點了根煙,張口凝重道:“你怎么看?”

  劉羽眨了眨眼,再也受不了這種古怪的氣氛,皺著眉問道:“最近,發生什么事了?”

  這話問得石利民愣在那里,嘴里叼著煙頭,傻眼看著劉羽半晌,這才忙放下煙,聲音拔高了幾分,顯得非常愕然:“你還不知道?”

  “好吧……”看劉羽額頭青筋直跳,石利民頗為無語,隨后沖樓梯口望望,確定沒人出現,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毛廳長發喪,他的母親因病逝世了!”

  得到這個消息,劉羽怔住了,是的,怔住了!就因為毛廳長的母親逝世,所以整個廳里氣氛就嚴肅起來?食堂里都沒誰敢笑一下?不至于這般吧,說句難聽的,死的又不是你們親屬,用得著你們擺著嚴肅臉龐?可仔細想想,劉羽又釋然。在公安廳這個小集體里。遇上毛廳長發喪。誰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沒準真要點背!吃不準今天你在食堂笑了兩聲,明天就傳進了毛石信耳里,誰誰誰笑著談論你母親的逝世。

  縱然毛石信不相信這種流言,可給笑了的人留了個壞的印象總是有的,畢竟處于親人逝世階段的人,心情低落,情緒敏感。刺激不得,尋常時候在他面前笑一下,跟這個時候在他面前笑,那是兩種情況。

  就是這種情況,造成廳里的人謹慎行事,平時要好的都不敢在一起亂談話,以免留人把柄。

  這也解釋了吳玉鳳幾人古怪的表現,不過劉羽非常郁悶的是,別人怎么都知道,唯獨他啥都不清楚?

  “呵呵。你們都知道啊。”劉羽僵硬一笑,媽的。吳玉鳳幾個廳外人都知道,哥們兒還是廳里一副主任呢,別帶這么欺負副字開頭的好不?

  石利民啞然:“這也是中午才傳出來的消息,小范圍流傳,你不知情也不奇怪。”石利民想說的是,一般人誰敢沒事找你劉羽亂嚼舌根子啊?劉羽在公安廳的兇名,不是白叫的,這種事,真沒誰敢跑去劉羽耳根子邊說。

  “怎么樣,你去不去?毛廳長老家在本省的涢水縣,按照當地習俗,是要土葬的。”既然毛石信發喪,宣布死訊,既然得到消息,一些該去的人,肯定還是要去吊唁的。至于哪些人該去,哪些人不該去,就看毛石信的意思,給誰喪貼,誰就有資格去!對于廳里許多人而言,也許自己的一些親屬死了,需要他去吊唁,他會當做累贅,可毛廳長的親屬死了,他去吊唁,那就是資格不資格的問題,說得過分些,能去,就是一種錢買不來的榮耀。

  劉羽攤攤手:“我去什么?喪貼都沒有。”不提喪貼,劉羽連消息都不知情。

  “這樣啊?”石利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我蠢吶!劉羽連毛石信發喪的消息都不知道,哪來的喪貼?這一問,不是把劉羽得罪了嗎?石利民心里分外疑惑,廳里的干部,跟毛廳長關系比較近的都發了喪貼,連石利民都發了一張,可劉羽這種毛石信向來很信任的人,竟然沒有?實在大大出乎石利民的預料。

  “沒事,你去就行,老人家年紀不小,應該是喜喪,替我吊唁一番就夠了。”劉羽雖然不怎么在意這份所謂的吊唁資格,可真沒了他的份,卻很難免俗的有一份落差感。為了緩解石利民的尷尬,劉羽如此說道。

  石利民心里別扭得很,事情沒弄清楚,鬧笑話,讓自己下不了臺,借著劉羽給的臺階,連忙下了,點了點頭:“嗯,那我去準備了,后天出殯,挺趕的。”

  兩人分開,劉羽郁悶的回到辦公室,哪成想還沒到辦公室,就遠遠瞧見毛石信竟然往他辦公室走。既然當頭撞見,劉羽自然不能怠慢,小跑兩步趕在毛石信之前跑到辦公室門口,遠遠喊一聲:“毛廳長。”

  毛石信點個頭,從口袋里取出喪貼,遞給劉羽:“正好,希望你到時能來。”

  喪貼?劉羽雙手接過,勸慰道:“毛廳長節哀。”

  毛石信勉勵一笑,轉身離開。他專門來一趟戶籍辦,就是給劉羽單獨送喪貼的!

  停在樓梯口默默注視著這一幕的石利民,眼珠子都瞪掉了,倒吸了口涼氣:“怪不得夏秘書沒給劉羽發帖子,原來,劉羽的帖子由毛廳長親自送!咝,小瞧了毛廳長對劉羽的看重啊!”毛石信給老人家守喪,能抽身回來專門給一些人發喪貼,那必然是身份不凡者,可見劉羽在毛石信心里的份量之重。

  吃驚歸吃驚,石利民只有羨慕的份,一起去吊唁的話也沒法再提起來,不然顯得他過于勢利,剛才那份兩人心照不宣的尷尬也會再度被攪起來。

  毛石信的老家在雷山涢水縣,一個貧困縣,經濟落后,不過由于歷史原因,這里有不少古墓,大型古墓也發現過兩座,屬于風水不錯的地帶,一些本省的富商還特意去找過涢水縣的風水寶地。

  劉羽是坐火車去的雷山,去時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像要下雨。劉羽厭煩這種天氣。而乘公交到達涢水縣時。雨已經淅瀝瀝在下,冬天的雨下不長,卻容易下出麻煩。

  這段路正在翻修,六公里的道路被掀掉水泥,準備重新加蓋水泥,如此一來,就露出了路基,盡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加上斷斷續續的雨水,本就濕潤的泥路徹底變成了泥濘的小路,以公交偌大的輪胎都要避開一些大坑,以免陷入泥潭里,何況是一些小車了。

  而快到涢水縣七霞鎮時,公交被迫堵住了,在公交車前,一輛京牌的高級小車陷入了路中央的泥坑里,車輪在坑里打滑,出不來。嘗試了幾分鐘。小車放棄,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司機。

  劉羽初見司機時。隱約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哪見過這司機似的。

  年輕的司機氣度不凡,照直走到公交車前,敲敲車門,公交司機把門打開,大概也看出高級小車的不凡,所以語氣比較客氣,實際上,這位公交司機能耐心等上三四分鐘,而沒有發脾氣,已經是客氣的表現了,若是一個農用小貨車擋了公交的路,怕就不是這般禮貌的待遇了。哪怕是貧困的小縣城,職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公交司機的優越感挺強的。

  “什么事?”公交司機道。

  小車司機還算禮貌的向車里望了一眼,含著笑:“誰能幫幫手?來三個人,推一把,我給錢。”

  劉羽聽在耳力,暗暗搖頭,這年輕人到底是沒接地氣啊,對一些人的心理把握不到位。其實沖他一身名牌西服,加那高檔小轎車,他只要開口,請車里人幫忙推推車,還是有一大把對富貴者保持敬畏的人樂意幫一把的,這很正常,富貴者比貧賤者更受人尊重,社會就是如此。

  但錯就錯在,這個年輕人不該提錢!愿意出手幫助富貴者的人,潛意識里是有獲取一定好處動機的,可若是富貴者將這種好處先丟出來,味道就變了。人都要面子,不止是國家主席,就是最底層的農民同樣要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己的面子。這車上的一群人同樣要面子,沒有誰愿意給人一種是為了錢才去辦好事的與道德觀念不符的印象,他們更愿意的是,無私的幫助了富貴者,在外人面前留下熱心腸的印象,私底下再接收到富貴者的幫助,這樣才更好。

  眼下,年輕人直接提錢,就沒人愿意當眾表現出自己為錢才辦事的形象,不愿意掉了面子。

  所以,年輕人話音落下半晌,愣是沒人站出來,均是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一副不關我事的模樣。

  年輕人受了冷落,有些尷尬,有些不滿,在不滿之余又生出了一絲淡淡的不屑,再度道:“誰來幫忙?一人一百!只要三人!”

  他這一說,更沒人搭理了,也許有心動者,但沒誰愿意為100塊錢在人前丟面子。

  再度陷入了冷場,年輕人翻身離去,小聲哼了句:“都什么人?”

  劉羽笑而不語,可望著那輛陷在泥潭里出不來的小車,再回頭望望后面陸陸續續堵住的小車,無奈之下起身下車,就算不為別人,他也得趕時間不是?

  劉羽感受得到,他下車的時候,背后投來幾道鄙夷卻又夾雜著一絲猶豫的目光,大概他們其實也很想幫一幫富貴者,只是拉不下臉面罷了。

  年輕司機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回頭一望,臉色稍霽,露出一絲淺笑:“行,那就你一個吧,我開,你推,多試幾次看看。”說著,年輕司機就要往車里鉆。

  “不用了,我推就夠了。”劉羽淡淡道,上前一步,手掌抵在車后箱位置,那年輕司機愣住了,還沒聽明白劉羽什么意思,就見他輕描淡寫往前用力推了一把,頓時,這小轎車跟一輛玩具車似的,輕松被推出了泥坑,還往前滑了四五米遠。

  年輕司機看得嘴巴都長大了,這世道確實不乏一些大力士,能拉動轎車,可年輕司機明白,他這車跟一般的車不一樣!為什么別的車路過這坑能開過去,偏偏他的車陷住?那是因為他這車是特殊定制型號,一般轎車重大一噸左右,可他的車有兩噸了,這才死死開不出泥坑。而劉羽這般輕描淡寫的把車推出去,能不嚇人?

  搖搖頭,將心里的震驚壓下去,年輕司機摸出錢袋,夾出兩張贊新的百元大鈔,單手遞過去:“多的一百賞你的,拿著。”

  他這動作,頗有施舍的意味,劉羽視若無睹的摸出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泥巴,轉個身就走,眼皮都不帶掃他一下。

  “誒誒,錢,給你的。”年輕司機皺著眉,沖著劉羽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劉羽停下腳,回頭看他一眼,頓了半秒,上前把錢接了。

  年輕司機傲然的點了個頭,表情淡淡:“嗯,謝了。”說著,轉身就走。

  不料,才走一步,就被劉羽拉住了胳膊,不待他反應,手心里就被塞了兩百塊錢,還額外加了一塊錢,耳畔傳來劉羽淡漠的聲音:“賞你的,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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