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部長直起身子,回頭和藹的望著蹦跳著進來的唐晨,溺愛道:“又出去玩兒啦?聽小英說,你男友來了?”
唐晨笑吟吟的挽著劉羽胳膊:“二爺爺,我幫你把人帶來了,算不算功勞呀?”
“呵呵,算,記你大功。”唐部長樂呵呵的笑著:“你去我房里,把茶拿出來。”
“哦。”唐晨飛快的跑開,留下劉羽和唐部長在現場。
唐部長打量著劉羽,一邊打量一邊點頭:“聽小晨提過你,不錯。”
劉羽不卑不亢的謙虛:“唐部長過獎了。”
見劉羽在他面前也不露怯,唐部長不由再度高看劉羽一分,一般人在他面前,誰不是個大氣都不敢喘?沒冒冷汗就屬于不錯,像劉羽這般,同時是公安系統的,在他面前能如此鎮定真不多見。
“來,幫我倒肥料。”唐部長說著,又彎下了身子,給一棵松柏盆景松土,一邊用小鋤頭輕輕敲散硬成一團的土塊,一邊挖出一個小坑。
劉羽摸不準這位唐部長找他的意思,拎起小桶,挖了半勺肥料倒進他挖出來下的小坑中。
唐部長側頭看了看肥料的分量,微微點頭,說道:“養樹是長期活,春夏秋冬,不同的季節,要有不同的養護方法,用錯了方法,對這顆樹就是災難,就像冬天除蟲,卻留在了春天,結果可能是,這棵樹在春天發芽之前被冬眠醒來的蟲子吃掉,所以。養護方法很重要,但用在正確的季節,更重要!”
劉羽聽得云里霧里,如果了解唐部長的為人,劉羽還能大膽猜測一下唐部長的話有沒有別的意思,可是現在,劉羽沒法肯定唐部長是否另有所指。
唐部長說完,默默又送了會土,悠然道:“治國,其實跟養樹道理是一樣。同樣的治國方法。用在不同朝代,會產生不同效果,同樣是封建制度,大周王朝存在了八百年。后漢卻只存在了四年。”
劉羽聽得不以為然。封建制度并不能作為衡量指標。大周和后漢能比么?一個坐擁萬里江山,一個則只有彈丸之地。
但是,唐部長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方法可以用,但必須用對時機,否則就會發生不可預料的錯誤,就像你在中州治理裸官,裸官的存在由來已久,治理方法也早有人研究,可沒有人付諸行動,知道為什么嗎?”
“時機?”劉羽心中一凜,果然是找我說治理裸官的事么?可到底他想說什么呢?是好還是壞?
唐部長欣慰的點頭:“不錯,就是時機。”
“你能以公安牽頭,治理一省裸官,證明了你的氣魄,也證明了你的能力,我,很欣賞!”唐部長直起身子,含著笑點頭,有他這一句贊,不知得羨煞多少旁人。
然而,唐部長接下來還有話:“但是,你治理裸官不是時候。”
“怎么不是時候?”劉羽不服氣,治理裸官,什么時候治理不是治理呢?這種惡性腫瘤,應該盡快切除為妙。
唐部長帶著遺憾的表情,搖著頭,吐出了倆字:“早了!”
早?那比誰早?難道還有誰也打算治理裸官,只是被我搶了先嗎?或者,大家都在等誰的吩咐,而我一個人傻了吧唧的不明就里沖出去了?
“我超過誰了么??”劉羽疑惑道。
唐部長聞言莞爾,指著頭頂的天空,吐出三字:“大老板!”
劉羽好懸沒松開手里的小桶!唐部長的大老板能是誰?肯定是國一號了!想到這里,劉羽就懵了,我那個啥,搶了大老板的先?
猛地,劉羽忽然想起在去毛石信母親吊唁的路上,碰到了首山公安局長,當時得知劉羽就是發起裸官治理時,他那古怪的表情,當時劉羽不太理解,現在卻終于明白,原來,劉羽干的裸官治理,正是大老板準備干的!
“呵呵,好了,喝茶。”這時唐晨抱著一罐茶葉過來了,唐部長話到這里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劉羽只是少許的驚訝,隨后就清醒過來,反而欣喜起來,如果是國一號關注裸官,那么豈不是意味著,近來兩三年,體制就會掀起針對裸官的運動?雖說,效果未必有劉羽貫徹的全面和深入,可總歸是好事,從全國范圍內打擊裸官,相比之下,劉羽所做的就小得多,這是好事呀!
瞧得劉羽不僅沒驚恐,反而還笑了,唐部長愣了下,溫聲道:“你笑什么?”
“呵呵,我笑我白干了一年,早知如此,我就不搶風頭了。”劉羽無奈道,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從他眼神里看出那絲按耐不住的喜色。
唐部長看明白劉羽的想法了,可正是因為看明白,所以,反而不理解,淡淡笑道:“你要隨時做好準備,不要高興太早了,你自身的處境,還沒定下來呢。”
從唐部長嘴里說出劉羽處境不太妙,怎么聽怎么令人毛骨悚然。
大概中州那點對劉羽的仇恨,在唐部長眼里是算不得什么的,他眼里的處境,怕是涉及到了他這個層次。劉羽轉念一想就想通了,他搶在大老板之前開展了一次裸官治理運動,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真不好說。
往好處想,劉羽打了個頭陣,還取得不小的效果,大老板完全可以順水推舟,依照中州的形勢,名正言順來個全國性的治理裸官。
可往壞處想就是,沒準這是大老板殺雞儆猴立威用的,結果被劉羽搶了風頭,這得罪了大老板,劉羽怕是只有逃到國外才能安身。想到這層,劉羽不得不做好心理準備。
“船到橋頭自然直,該來的總會來。”劉羽神情淡淡。
唐部長一怔。旋即微微頷首:“你有準備就行。”
一頓茶喝完,劉羽就起身告辭,離開唐家,劉羽才恍然發覺,似乎他還沒明白唐部長見他的目的,難道僅僅是見個面,告訴下劉羽,小子,你現在麻煩了?不對吧,雖然唐部長沒事也養養花啥的。但不至于這般無聊吧?
懷著一絲疑惑。劉羽乘坐下午的飛機回到了首山,今天只是初四,還沒到上班的時候。劉羽回家休息半天,就迫不及待的回到廳里了解龔柳珍的案子。進展不錯。刑偵總隊的能力沒話說。幾個留守的刑警,大過年的吃完年飯對龔柳珍展開審訊,最初的龔柳珍。嘴皮那是相當緊,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想象中的救兵沒有來,心理防線便漸漸崩潰,就在昨天,終于從她嘴巴里把話套出來,交代了很多東西,其中多半與公安調查她的經濟犯罪相關。
可惜的是,沒有關于姚進的。
當然,這份可惜,只有劉某人覺得可惜,擱給那些刑警,應該稱之為幸好沒有跟姚進有關的,否則把這種級別的官員扯進來,那還了得?他們這些辦案的刑警,怕是都要跟著遭殃。
不過,劉羽心情還是不錯的,既然龔柳珍自己承認了,口子被撕開了,那么沒人能救她了,姚進更不用說,無法在公安系統使上勁就不說,就算使得上勁,這種上了流程,備受關注的案子,他也未必能左右結局。
唯一怕的就是,姚進在檢察院和法院程序發勁,不過,有劉羽盯著,姚進的勁未必能發得過來!
有劉羽在,姚進就沒辦法撈人,或者說,現在已經不是撈不撈人的問題,而是一場面子的問題。
所以,為了撈人,為了面子,姚進必須整垮劉羽。
所以,初八,公安廳新年上班第一天,央紀委來了,不是找別人的,正是找劉羽的!
央紀委來之前,沒有通知任何單位,一直到他們到了中州才給公安廳去了通知,并且是上午的通知,中午十一點就到了。
當時劉羽正在跟吳玉鳳幾人侃大天,聊聊新年,馬望山和鐵大兵也參與進來,加上林平知,一屋子五個人,算是其樂融融,氣氛和諧。
“劉主任,新的一年,我們再接再厲!”馬望山堅定道。
吳玉鳳笑吟吟道:“裸官都給劉主任治完了,你再接再厲什么?”
馬望山訕訕一笑,攤攤手道:“哎,去年整得太狠,今年失業咯。”
看著眾人有說有笑,劉羽心里卻笑不出來,他有預感,快來了。
就在這時,廳里的秘書小夏,一臉凝重的來到劉羽門口,沖劉羽招招手:“劉主任,出來下。”
劉羽看著小夏的表情,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他可不會這么容易被姚進整垮。
劉羽起身,跟著小夏出來,小夏把劉羽帶到樓梯口,左右望望四處無人,壓低聲音低沉道:“劉主任,央紀委來中州了,找你談話,你做好準備,他們快來了,就在來公安廳的路上。”
不聲不響的摸過來?姚進看得起我啊?生怕我跑了?劉羽心底冷笑,通常而言,當上一級紀檢委差下面的人時,會提前給通知,鮮有沒頭沒腦沖到地方帶人走的例子。像這回,其實就不常見。
劉羽頷首:“嗯,謝謝夏秘書。”
小夏再度左右望望,用更警惕的聲音小聲道:“劉主任,毛廳長讓我帶話,你好好保護自己。”
毛廳長帶的話,聽起來毫無營養,可卻是一句肺腑之言吶!試問,以毛石信的層次,應該很容易了解到劉羽的現狀,以及劉羽可能面臨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還與劉羽保持私下溝通,而不怕被牽連,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劉羽,我是支持你的,雖然只是精神上的支持。
“代我謝謝毛廳長。”劉羽吸了口氣,笑道。
小夏深深一點頭,轉身離開。
劉羽站在原地,思忖了半晌,折身回到辦公室,這時馬望山幾人仍在有說有笑,吳玉鳳見劉羽回來,媚笑道:“喲,劉主任又得到大廳長召見了,這是準備犒賞劉主任在去年的表現?”
劉羽站在門口,微微一笑:“是啊,有犒賞。”
屋里頓時爆發出信以為真的哄笑,紛紛嚷著讓劉羽請客。
望著他們,劉羽笑得越發的深,深吸一口氣,說道:“小吳,小馬,還有大兵,你們先去太子酒店開張酒桌,我隨后就到。”
吳玉鳳幾人一愣,嗯?你請客,我們客人先去?不像吧。可在一起久了,一些細節也沒注意,所以也就忽略了這個問題,當下有說有笑的趕去太子酒店。
當然都走之后,劉羽喊來了唯一剩下的林平知,笑著叮囑道:“平知,你去買兩瓶好酒,用我的錢。”
林平知不解的接過劉羽遞來的兩千塊錢,疑惑道:“頭,發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待會如果我到點還沒來的話,你代我向吳組長他們多喝幾杯,記得要說幾句漂亮話,感謝他們過去一年的幫助之類的,懂么?”
林平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來不及多問就被劉羽給趕走了。
而劉羽,靜靜坐在辦公室,直到一聲敲門聲響起,三個面色冰冷的西服男在小夏的帶領下,來到了他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