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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零 南北驅馳報主情(3)

  南洋公司干股分配計劃在內閣討論之后,便以中旨發布出來。其中內閣、都察院、兵部都分到了百分之一的股權;戶部、工部、工商總署、交通總署各分到了百分之零點五。

  如此分配正是形成了以兵部、內閣為主干推動,戶、工、商、交為枝干輔助的南洋開發體系。為了維護所有人的利益,都察院也拿到了主干待遇,正是要靠他們確保南洋的吏治健康,保護工商發展。

  李遇知終于得到了致仕許可,同時還皇家分到了百分之零點五的分紅權,在他有生之年都可以領取,以此感謝他為大明做出的貢獻。至于致仕后的加銜和待遇,也仍舊沒有落下分毫。

  朱慈烺借著南洋公司分紅的熱浪,順勢發起廷推。在內閣諸臣和皇太子殿下的鼓動之下,周應期、蔡懋德、袁繼咸三人順利入閣,如此內閣閣員終于達到了六人,屬于正常編制了。只是這三人晚了一步,內閣的一萬兩分紅已經作成四份,李遇知、吳甡、孫傳庭、蔣德璟每人拿了兩千五百兩。

  這筆銀子仍舊是存入了帝國銀行,發給眾人紙幣,超過五百兩銀子的提兌只需要提前三日預約便是。

  即便是家中涉及海貿的蔣德璟也不能對此無動于衷了。大戶人家走海,一方面要擔著干系,另一方面也有分文不得的風險,每年所得利潤無非數千金。如果一手拿著朝廷的分紅,一手在南洋置辦地產、實業,非但規避風險,更是本小利大的好門路。

  崇禎二十一年五月,籌備已久的各地市舶司終于等到了《崇禎開海令》,宣布大明從北到南一應開埠港口可以接受外國商人交易。不過交易有額外限制,那就是所有外國商船必須使用帝國銀行發行的合法紙幣才能從中國購買商品。

  當然,并不是所有市舶司都受此影響。北部的市舶司主要是面對朝鮮貨物入關征稅。這部分貿易大明是買家,所以支付的是白銀。只有南方的市舶司才是出口重鎮。需要大量的紙幣供應。

  這部分紙幣是帝國銀行特別督造,以“外”字號打頭,禁止兌換白銀,但可以用來繳稅。外商用白銀換取紙幣。然后紙幣只能在購買中國貨物。這看起來十分吃虧,但面對高額利潤,葡萄牙人仍舊愿意進行交易。

  他們甚至還開創了國際金融貿易。

  開始時,葡萄牙在澳門的金匠們用其本國貨幣埃斯庫多,從在中國任職的同胞手中收購白銀,或者直接收購紙幣,然后將這些紙幣高息貸給本國和外國的商人。因為大明禁止流通外國貨幣,所以這些埃斯庫多仍舊在銀行之中,只是賬面上有所改動。

  這樣的無本買賣很快引來了其他商人的覬覦。

  廣東的商家開始自發地從越南等地收購糧食,或是在張家口等地建立屯田。用以換取北邊的紙幣,正是換了一種形式的開中法。這些紙幣被視作購買許可,所以能以百分之十的溢價出售給外國商人。糧食即便不能賺到錢,也絕不會虧,所以光是轉賣紙幣的收益就有百分之十的純利。

  無需上稅的純利。

  有百分之十的純利。江南逐漸開始有人將大量白銀存入帝國銀行,以至于蔣臣為紙幣的供不應求感到痛苦。

  大明現在一共有十余個造紙廠承擔幣紙制造,三個印刷廠全力印刷紙幣。即便如此,紙幣產量仍舊得不到滿足。

  “殿下,必須印制大面額的貨幣了。”蔣臣進言道:“而且必須是禁止回兌白銀的紙幣。”

  朱慈烺對此還能說什么呢?歐洲對絲綢、茶葉、瓷器的購買欲之強讓人驚訝,為了滿足貨幣需求,刺激外銷。印制大票面的貨幣符號是勢在必行的事。

  “先印一百萬兩面額一千兩的紙幣吧,禁止兌購白銀,其他一如國內小票紙幣。”朱慈烺道。

  在中國商品的刺激之下,原本已經漸漸低落的白銀流入,竟然又掀起了一個小。雖然西班牙禁止白銀外流,但比索和印度盧比仍舊被大明吸入金庫之中。換走一張張印刷精美的紙幣。

  荷蘭人在丟了臺灣之后,雖然揚言報復,但是其本國與英國的海上霸權爭奪愈發激烈,摩擦漸多,如果沒有意外。原歷史劇本中的英荷海戰將如期上演。既沒有軍力攻打大明,又沒有足夠量的白銀交易,荷蘭人在東南亞經貿體系岌岌可危,終于讓葡萄牙人看到了奪取爪哇的可能。

  不過這些并非朱慈烺的關注點,朱慈烺更注意江南白銀的入庫情況。

  華夏作為一個貧銀國,在明中期之前的歷朝歷代都是以銅錢為主,白銀只是作為大宗交易的輔助貨幣。之所以在明中期之后白銀迅速成為國家主流貨幣,正是因為南方勢家通過海貿積存了大量白銀。他們不可能把白銀全埋在地里,還得用出去,這就是白銀成為主流貨幣的真相。

  張居正秉政時,舉國以白銀繳稅,正合南方勢家的心意,卻極度加重了北方農民的負擔。因為北方白銀緊缺,兌價高昂,國家收稅又只收白銀,使得糧食等于變相跌價,為了完稅,農民必須賤賣糧食,最終導致豐年破產的慘狀發生。

  鑒于天災,朱慈烺對北方諸省的政策仍舊是糧、幣雙向扶持。對于失地破產的農民,吸入各種官辦、民辦法人組織,通過出賣勞動力而獲得報酬。對于掙扎在溫飽線上的自耕農,則給予口糧補助。對于達到了納稅資格,但缺乏納稅能力的小地主,則還要輔以技術補助。

  “陜西、山西明年的賦稅補助計劃準備如何了?”朱慈烺又問蔣臣道。

  蔣臣道:“各縣網點已經鋪開,人員也調派妥當,只是具體稅額還要等明年收成統計出來之后才能確定。因為按照戶部部議,帝國銀行只是補貼全部稅額。”

  “這也是檢驗銀行網點的實際營運能力要謹慎。”朱慈烺最后提醒道。

  蔣臣點頭稱是。

  一個只有兩處業務點的銀行實在不能算是真正的銀行。然而在這個沒有電力、沒有通訊、運輸條件惡劣的時代,要在全世界率先鋪開帝國范圍內的銀行網絡,不亞于再修建一條長城。

  “殿下,微臣下個月還要去跑一趟山陜方面,等到明年收稅時斷然無礙。”蔣臣立下了軍令狀。

  朱慈烺見他一臉凝重,笑道:“跟你說個事,也算給你寬心。明年的正稅可以任由農民在全年任何時間繳納,所以你不用擔心一下子涌來許多人。”

  蔣臣果然寬了心了,這樣就不用在稅季額外多派人手了。不過即便如此,帝國銀行的工作進度還是過慢。在今年的自報考成中,蔣臣可是將低息扶助貸款一同報了上去,可現在鋪設完山陜兩省的網點之后,就再無余力去做別的事了。

  考成若是完成不了,自己的前途晦暗且不提,光是獎金就得少拿多少?想到自己的獎金,蔣臣又想到了各級官員吏目重訂薪俸的任務。

  皇太子廢衛所之后,大明的州縣達到了一千五百余個,每個縣行政司法兩套體系,吃皇糧的少則七八十人,多則過百人。這些人的薪俸日后全要從銀行走賬,讓他們在各縣營業所支領。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朱慈烺看蔣臣臉上神情變幻,知道他要憂心的東西不少,歸根結底就是人手不足。一億五千萬人口的大明,絕大部分是農業人口,要轉職工人還可以勝任,轉職管理崗位則力不能逮。

  要解決這個問題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是引入商業銀行機制,將大量繁瑣的基層業務承包給私人銀行。其實兩淮鹽商并非沒有動過這個腦筋,非但在報紙上鼓吹,還走門路遞上了題本,不過朱慈烺全都壓下不發,并不打算將金融領域開放給民間。

  何況這些鹽商素無操守,比之張家口的晉商好不到哪里去。

  食鹽利潤之高,乃至朱慈烺前世國家仍然實行專賣。而那個時代國家只有兩項專營買賣,一者是煙草,再者便是食鹽。可見食鹽價格再低,仍有暴利。

  大明的鹽價是北宋的六倍之高,鹽稅收入卻是北宋的四分之一。北宋每斤鹽抽稅三十文,大明每斤抽稅二十二文,兩者相差不大。然而考慮到大明崇禎年間的人口已經是兩宋人口一倍有余,鹽稅收入竟然還如此之低,那就很成問題了。

  更何況,按照洪武年間定下的鹽稅稅費,每引得錢六兩六錢四分。又按全國鹽產量二百萬引計算,則全國每年的鹽稅收入當在一千三百二十八萬兩。

  大明建國以來鹽稅最高一年只收到過二百五十萬兩,其他的鹽稅去了哪里?

  朱慈烺對他們的態度很簡單:讓他們“坐困”,斷絕其主要財源,逼他們將口袋里的財富一點點吐出來。聰明的人或許會借此破蛹成蝶,笨些的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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