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復禮說是要去田家討公道,然而別說這個時代,便是后世,沒有當場抓住,這個公道也是不好討的,人家田家完全可以說是自己研究的,對于指控根本就不會理會。
“鄭大哥,稍安勿燥,這個時候不是去討公道的時候,我們還是要坐下來研究田家接下來下一步會做什么,我們要如何應對。”貞娘沖著有些焦燥的鄭復禮道。
“是啊,復禮,坐下,這時候再急也沒有用,我們還是要想好應對。”這時,黃氏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讓鄭復禮坐著。
看著黃二奶奶和貞姑娘這般冷靜,鄭復禮深吸一口氣,然后沖著黃氏和貞姑娘一鞠禮:“不好意思,失禮了。”
“復禮太客氣了,你完全是因為關心太切,何來失禮。”黃氏擺了擺手。
鄭復禮坐下,一邊小丫上了茶水退下,黃氏才看著貞娘:“貞娘啊,你說田家下步一會做什么?”
“不是田家,而是我們的客戶,如今田家的墨汁出來了,質量跟李朱兩家一樣,但是價格只有六成,若是批發給客戶的話,那還要再便宜一點,只有五成,便是比我們的批發價,也要便宜上三成,這個讓利太大了。先前在自家訂貨的或者便是已經拿了貨的這時候面對田家如些的讓利,那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的。”貞娘一手輕敲著桌面道。除非李家跟田家一樣的降價,但貞娘不打算這么玩。
“你的意思是?”黃氏還沒有轉過彎來。
而這時,鄭復禮卻驚跳了起來:“貞姑娘,你是說原來訂貨的可能會要求退貨?”
這段時間,李氏墨莊的生意全在這個墨汁上面。墨錠的生意有,但量少,再加上之前,貞娘捐給了書院一批墨錠,可以說,開業這個初期。撐起整個墨莊的就是墨汁了,如果這時候,大量的墨汁退訂,或者退貨,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錯,這是肯定的。”貞娘回道。頓了一下,繼續道:“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做做好應對退貨的準備。”
“貞姑娘放心,我這就去跑各家錢莊。”鄭復禮立刻起身道,這事情可是馬虎不得一絲半毫的,一些商戶要重新談,但更重要的是要跟錢莊說好。做好資金的準備。
“鄭大哥,資金方面我已有了準備,我跟義厚生錢莊的羅東家已經說好了的。你還是留在店里,以應對接下來各家商戶退貨的事情吧。”貞娘道。
當初,馬師傅來報說是曾一品失蹤了,貞娘便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于是早早的就去義厚生錢莊那邊打了招呼,讓羅九給自己備了一份資金。
本來貞娘最初是想找王翠翹的,只是如今南京的生絲生意很大,各家錢莊也在搶著生絲生意的地盤,王翠翹如今跟魏財神搭上了伙,錢莊里的一些資金全都押在了生絲生意上,因此怕是沒有多余的資金,最后還是去了義厚生錢莊。
羅九倒是二話沒說就給她備下了。說好要用時只消去提就成。
聽得貞娘的說,鄭復禮頗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貞娘一眼,貞姑娘跟這個羅九之間,看似冷淡,但實則那種淡淡的默契卻總實讓他心中不是滋味,只是這種事情,他也沒有置喙的余地。便點了點頭。
“對了,鄭大哥,你再去朱家那邊,跟朱掌柜說說,讓他做好準備,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貞娘又沖著鄭復禮道。
“我曉得了,貞姑娘放心。”鄭復禮點點頭,隨后就出門去朱氏墨莊了。
黃氏這邊見貞娘事事想在前,步步有著落的,便也放下心來,又回去墨坊里教徒弟雕板去了。
貞娘則讓花兒守著店,然后帶著小丫便出了墨莊,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葛秋姐正在跟姚嬸子說話。
“這女人哪,能干多大的事情,就要看自己的心有多大,這以前,我就想著照顧夫君,孝敬公婆的,硬生生的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全埋沒在宅子里。這不經一事,不漲一智啊,若不是這次李正平無義,我倒真是想不到我葛秋姐也是能干一翻事情的。”葛秋姐一身春綠的短衫長裙,整個人倒是頗有一翻神彩,這會兒也是一臉的得意。
“那是,那是。”一邊姚嬸兒應和著,雖說心里對葛秋姐這話并不認同,在她看來,葛秋姐完全是憑了葛巡欄的關系,要不是葛巡欄,就憑葛秋姐這樣的,想在生絲生意里面摻一把,那根本就不可能,需知歷年來,南京的生絲生意那就是龍爭虎斗,是那么好進場的?
葛秋姐這回之所以能進場,那完全是魏財神看著葛巡欄的面子上給她開了一個口子。
只是這些葛秋姐并不能看清,只當是她自己的本事。
見得姚娘子也同意自己的話,葛秋姐便笑的十分的開懷,隨后卻又沖著墨莊呶了呶嘴:“你們房東這兩天焦頭爛額了吧?別說,田家整的這一出還真毒。”葛秋姐兒說著,便有些幸災樂禍。
“嗯,想來是挺麻煩的,今兒個一早,就伙計開門掃地,沒看到主人家出門。”姚娘子本就是一個愛八卦的人,這時自然也是一臉看戲的表情,不過,盡管是看戲,也是要站隊的,她倒底還是站在李家這邊的,因此雖是看戲,她也還是有些為李家擔心的,一個女兒家操持這一切,頗不容易的啊,在她看來,這貞姑娘才是真本事。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貞娘出來了。
“貞娘,沒事吧?”姚嬸子關心的問了一下。
“沒事,這人時不時的還有個病疼啥的,這做生意哪能沒有坎。”貞娘淡笑的回道。
“嗯,這話說的好。”姚嬸子點頭道。
“不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嘛,李貞娘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田家那邊已經煽動了好些個商戶,要到李家來退貨呢。”葛秋姐撇著嘴道。
葛秋姐對李家的感情是復雜的,這種事情她自是樂得看笑話,只是就憑著和離時,李正平那聲珍重,葛秋姐還是給了李貞娘一個提醒。
“多謝秋姐。”雖說葛秋姐的話是不好聽。而事情也在貞娘的意料之中,但這時候她能提醒這一句,貞娘還是知道好歹的。
“哼……”葛秋姐重重的哼了聲,便轉身離去了。
貞娘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便轉身去了義厚生錢莊。
義厚生錢莊里。墨業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錢莊里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把銀子準備好。一會兒李大掌柜的必會來提的。”一大早,羅九就讓伙計準備著銀子。程三老爺子跟羅九在徽州時就有些忘年交的味道。這次到了南京,就住在羅九這里,這會兒就在堂上喝茶。
這時,聽到羅九吩咐著伙計的話,那眼中便有了趣味:“我說文謙哪,你是說這銀子前些天李家就跟你定好了?”
大家都是商界的老手。一眼就能看出李家準備這批銀子的用途了。
“是啊。”羅九點點頭。
“這么說,這丫頭,早就防著田家這一招了。得,害的我老人家白白擔心了一宿。”程三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也是,他是瞎操心,那丫頭一向是鬼精鬼精的,也是,在徽州那時,李九爺剛故,田家征招松材,把李家逼到那等地步,可到最后怎么著,田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最后還得李家來幫他們收拾爛攤子,想想田大那手段,最后在這丫頭手上也沒討得好,這回就憑著田二這半桶水,說起來,田二也算是無知者無畏啊。
程三老爺子啜了一口茶水,有些明了的道:“看來,李家尚有后手啊。”
“哈,有沒有后手我可不清楚,不過,怕是田家這回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可惜了我羅家墨莊的大好底子呀。”羅文謙有些自嘲的道。眼神中也頗有些玩味。
曾一品有問題,貞姑娘早就心里有數了,既然如此,那曾一品還順利盜得了墨方,這里面自然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了,里面說不定就是一個黑咕隆咚的坑。
當然也有可能是貞娘沒防住,但縱觀貞娘在徽州初掌墨坊時做的一切,這種情況不太可能。
對于李貞娘,從最初的感恩,到后來的興趣,羅文謙是研究過的,商人之間也會有各種品級,從品德上來說,有義商,奸商等等,而從經商的運籌布局上也分三等,走一步算一步,是下品商人,走一步看三步,是中品商人,而走一步算十步則是上品商人,這丫頭便是走一步算十步的。
這丫頭,小瞧不得呀。
程三老爺子看著羅文謙一副賣著關子的樣子,沒好氣的撇了撇嘴,如今這些個小輩,一個兩個的都是小狐貍似的,叫他這老家伙以后可怎么混。
算了,慢慢看著吧,答案提前揭曉反而沒趣味了,再看看有沒有混水摸魚的機會,說不得也能趁起撈點好處,老人嘛,撿點現成的好處才是應當的。
隨后程三老爺子和羅文謙相視一笑。
兩人正說著,貞娘便帶著小丫進來了。
“貞姑娘,你的銀子已經幫你備好了,一會兒我派兩個護士給你一塊兒送去。”羅九看著貞娘進來,便站起身來相迎的道。
“多謝羅大哥。”貞娘微笑的拱了拱手。
“丫頭,你這又打算怎么整冶田家?”雖然一般來說這種事情是不太好問的,但程三老爺子倚老賣老的,便是大咧咧的問了也無所謂。
貞娘眨了眨眼睛:“三爺爺這話怎么說,什么我打算怎么整冶羅家?如今,是羅家在整冶我李家好不。”那口氣里是頗有些委屈的。
程三老爺子氣樂了,伸著食指虛空著點了點李貞娘,這丫頭咋這么不實誠呢。
羅九在一邊偷著樂。
最近流年不利,本本的外接鼠標壞了,直接用觸摸盤,用的真叫一個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