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這里倒有個好人選。”這時,李景福突然的道。
“誰?”李老爺子好奇的問。
“六伯家的春花妹夫。”李景福道,李家六房有三個閨女,大閨女李春花,二閨女李夏花,三閨女就是招贅的李金花,因著李六老爺子之前的兩個幼子都沒能活過百日,所以,盡管是六房,但這大閨女春花的反倒比李景福還要小上兩歲。
“你說是姚千山?你見著他了?”李老掌柜道。
這姚千川,當年就是李家私塾的教書先生,當年七哥看中他的才華,便幫春花保的媒,只可惜這位姚秀才才華是有,但時運不濟,屢次鄉試不中,后來被當時的縣太爺看中,便給縣太爺當了師爺,后來縣太爺調到了別處去了,姚千川帶著春花也就跟了去了,這一走就是十多年。
而姚千山跟的那位東翁也是三年一換的,據說中間還掛了幾年的職,如此,這些年來,初時還有些音訊,可后來幾年,音訊就斷了。六哥每每提起這個大閨女,也是掛心的很。
“嗯,我在山西遇上的,山西秦家有我一個朋友,我路過時就去走了走,正好碰上山西秦家請他吃酒呢,似乎秦家那邊頗看重他的能力,也想幫著他捐個官,不過,被千山妹夫拒絕了,千山那東翁病逝在按察使司的僉事的位上了,他一家要幫著東翁夫人一起扶棺回鄉,另外,聽千山的意思,也是要回來了,想來過年的時候應該能過來,到時不防跟他談談。”李景福道。
當初救他的那支挖金隊其實就是秦家的,不過這種關系卻是不能說出來的。而對于姚千山,秦家似乎頗為看重,想來也是個有本事的。
再想著貞娘一個閨女。在南京一個人沒個幫襯怎么行,千山是個有本事的,尤其對官場的道道熟,若是再能捐個官,那倒也能幫著李家撐撐腰,減輕一下貞娘的壓力。
“那等他回來了再說吧。”李老掌柜的點點頭,心下倒想著。那知縣當年對姚千山算是有著知遇之恩的,如今那知縣病故。千山為著幫他扶棺回鄉,竟是拒經絕了秦家欲為他捐官的好事,想來是個知恩義的。
另外,怕也是個有主見,不愿受人左右的人。如此,姚千山既有些風骨,又知恩義,又有主見,當年七哥沒看走眼,等他回來到是可以跟他好好談談。看看他的意思。畢竟這種事情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貞娘在邊上聽著,對這姚千山倒也有一份好奇,春花大姑是嫁出去的女兒,族譜上自不會有姚千山的記錄,但之前山西秦家居然愿意以捐官拉籠他。想來定有過人之處,只要不是王進財那種白眼狼,李家這邊倒是不防扶持一把,總歸這商行要做大,背后總是要有人支持的,尤其李家終歸要爭取貢墨這一塊的,朝中有人,也有些說話的余地。
而官商這種一體的模式正是明清商幫的特點。
如此,一家人說說笑笑的。
到得傍晚,六房七房和九房那邊都得到了消息,最后由七祖母出面,整了一個席面,算是大家一起過小年,更是慶賀李景福大難不死啊。
這一場席成吃的熱熱鬧鬧的,女子這邊先散了席,各位伯娘嬸娘等人陪著老夫人在屋里坐著吃茶。
外間的男子席面還在繼續喝酒。
而貞娘則帶著喜哥兒,佑哥兒,潤哥兒和笑官幾個小的去外面放鞭炮。
“好了,好了,這真是皇天有眼哪。”屋里,幾家的娘子閑聊著,程氏仍拉著趙氏,一個勁的感嘆道。說著,也不由的眼紅,自是想起了她那故去的相公了。
首位上的李老人人自是明白自己這大媳婦這是有些觸景傷情,便岔開話題道:“對了,貞娘他娘啊,對貞娘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黃氏回來,自是把南京那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夫人說了,如今,貞娘已經是公主府的供奉了,地位不一樣,打著各種心思的人家便也多了起來,以前是貞娘是沒人問津,而今不管是黃氏這邊,還是韓李氏那邊,又或者是趙氏這邊,各種各樣的說親的都有,但這心思就太雜了,所以,總歸的李家這邊得拿出章程來。
“一切憑七伯娘做主。”趙想了一下到,她自是明白,貞娘有著墨坊的一成股份做嫁妝,如此,貞娘的婚事她一人倒是不好做主了,使不得要七伯娘出面。
聽得趙氏這么說,七老夫人也就不客氣了,道:“別的那些人家就不說了,貞娘她二嬸娘有一個人選,還是陳家三爺跟她私下提提的,若是你能認同的話,倒是可以再深談談。”
“陳家三爺,若是程家,那自是好的,只是程家的幾個少爺好象都訂過親了吧?”聽說程家,趙氏不由的疑惑的問道。
“程三爺說的不是他程家的人,是羅家的羅文謙。”李老夫人道。
“羅文謙?羅家的少爺,如今在南京開錢莊的那個?這成嗎?他跟田家那三姑娘似乎還沒斷吧?”趙氏微皺了眉頭,一疊聲的問道,倒不是對羅文謙有意見,而是覺得,羅文謙畢竟跟田家那閨女是訂過親的,雖說羅家出事后,這門親事似乎也斷了,但如今羅家那三姑娘倒底也是沒有說親的,她那陣子去南京,也曾看到田家那三姑娘跟羅家小子打招呼,便是田家這次墨汁事件,也是田家三姑娘找了羅文謙才解決資金問題,如此,這羅少爺和田家三姑娘總是有些扯不清的瓜葛,說起來羅家這少爺著實是好人選,可思著這些,趙氏如何能放心?
“這點我會讓二媳婦再深入了解一下,這事情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的。”七老夫人沉吟著道。
“如此,那了解了清楚再說。”趙氏沉吟了一下道,畢竟是自家閨女的親事,可是半點輕忽不得的。
“嗯,自是應當。”李老夫人亦是點頭。
如此,這事又先擺下了。
貞娘此時正在外面帶著幾個小的瘋玩,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的,笑官兒穿的跟個圓球似的。跑起來踉踉蹌蹌的,眼見著要跌倒,貞娘連忙上前扶著,那小家伙便笑倒在貞娘的懷里。
那小鼻子疼的紅通通的。
“好了好了,貞娘帶著他們都回屋了,這天可真冷啊,說不準晚上要下雪呢。”這時。站在走廊上的金花姑姑沖著貞娘笑著道。
“嗯。”貞娘剛應一聲,便覺臉上一冰。不由的打頭一看,便見一兩朵碎雪飄飄而下。不由的輕叫一聲:“呀,真下雪了,金花姑姑是三十六牙的。”
所謂的三十六牙便是鐵齒銅牙的,一說一個準的。
也就轉眼的功夫,大朵大朵的雪花便飄了下來,幾個小的格外的興奮,在雪花下面歡跳。幾個家丫和媽子也在邊上緊緊的看著。
就在這時,就聽外面街面上傳來一陣哭嚎:“傻閨女,咋這么想不開啊?”
“呀。這是怎么了?”又有人問。
“還怎么了,這世道沒法過了,好好的一家人,全吃了老鼠藥了。”又聽有人叫道。
“呀……”又是一陣驚呼。
“這還救的活嗎?”有人問。
“甭管救不救的活,總得救啊。”有人回道。
“怎么回事?”貞娘跟自這有金花姑姑對視一眼。
一個媳婦子從外面進來。便上前道:“貞姑娘,哭喊的是江家娘母呢,唉,還不都是今年養蠶整出來的禍事,好好的種田不讓,非逼著大家養蠶,衙門又說蠶繭能抵賦稅,可那蠶繭是優是差,一品二品的全由著衙門那些來收蠶繭的說了算,江娘母的閨女頭幾年男人病死了,一個人扯著一雙兒女討生活,平日里靠著幾畝薄田,再加上幫人縫縫補補的日子也就將就著過,
可衙門攤派了養蠶任務下來,江娘母的閨女也只得養著,可她本就不太會養,頭一批死了大半,虧了不少錢,后來找了養蠶的好手學了學,才算把蠶養出來的,可最后抵賦稅的時候,好好的一等品最后盡是全算成次等品,稅金還抵不全,還要繳一部份的稅,如此一來,江娘母的閨女一家這日子就沒法過了,今天是小年,家里卻揭不開鍋,江娘母的閨女帶著孩子,家里冰鍋冷灶的,便悲從中來,一時想不開,居然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吃了老鼠藥,也幸好江娘母擔心女兒,從家里拿了點米過來,才發現這事,要不然,不準明天死了才有人知道啊,瞧著那樣子,也不知還能不能救。”
那媳婦子說著,搖頭嘆息。
竟是這等子事情?在南京,這事情貞娘是大約知道一點的,這得從改稻為桑說起,因著當時田畝的事情鬧的很大,改稻為桑實際上沒有實行的,可生絲的利益又實在誘人,最后生絲商人便想出同衙門合作,由衙門出面,鼓勵百姓養蠶,將蠶繭的收成跟賦稅掛勾,如此一來,也就達到了改稻為桑的實際效果。
這完全是拍著腦子決定下的政策,當然,并不是養蠶不好,徽州這邊本就田少,但山地多,養蠶倒實在算是一個好生計,貞娘家以前也就全造著家里養蠶過日子。
但是這一窩蜂的養蠶,必然造成蠶繭收購價格的下降,而且由衙門跟商人勾結,這里面的貓膩可就太多了。
“嗯,我去看看。”貞娘道。
“天黑了,又下雪了,小心點。”金花姑姑盯囑了一句。
貞娘點點頭,便走過出了門,門外,一個漢子拉著板車,板車上就躺著江娘母閨女一家三口,江娘母跟在邊上抹著淚兒。
“江娘母家日子也不好過啊,她哪里有錢救她女兒一家。”邊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有心相幫襯的也有不少,但家家日子都不太好過,也是有心無力啊。
貞娘擠上前,正要拿出荷包里的銀子,這種救命的事情,總是能幫一把是一把吧,何況她現在有這能力。
“大嬸,別哭了,這點銀子拿著,趕緊去藥堂救人吧。”這時,一聲略低沉的男聲先出聲,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就塞進了那江娘母的手里。
“唉唉唉,多謝這位小兄弟。”一邊拉車的漢子忙不疊的聲,眾人也是松了口氣,然后在著江娘母等人把人送去藥堂。
看著江娘母一行人漸漸的走遠。
貞娘這時才發現,這搶先一步的是羅文謙,天上的雪花越來越大了,羅文謙顯然才剛到,身上背著包裹,背后跟著兩個護衛,三人俱是風塵樸樸,頭上,眉毛上還掛著雪瓣子。
這時,羅文謙也看到貞娘了,卻是沖著她咧嘴一笑。
就在這時,街上又傳來一陣的銅鑼和吆喝聲:“皇上駕崩了,萬民同祭,衣冠素服,禁酒,禁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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