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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家人

  對于孫氏的做法,貞娘并沒有覺得有什么錯,畢竟如今嫡宗弱勢,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母親為著子女去防備一些事情總是錯不了的。

  只不過孫家大嫂的心思不那么簡單就是了。

  想了想這些,貞娘也就放下,沒什么大不了的,之后她去墨坊查看了一切,運去南京的貨都已打包好了,之后貞娘就回到了家里。

  沒想到才到家門口,就看到大嫂杜氏的娘親沈氏就在那門口張頭張腦的,卻也不敲門。

  “嬸兒,來看大嫂啊?”貞娘在背后問,便是嚇的沈氏唬的一跳,轉頭看到貞娘才一臉悻悻的道:“啊,是貞娘啊,唉,來看看。”

  “那咋不叫門。”貞娘微笑著的道,隨后叫了門,六斤叔開了門,看到貞娘便笑著相迎,轉眼見到沈氏,卻是臉色不是太好,只淡淡的打了聲招呼:“沈大娘來了。”

  倒不是六斤態度不好,只是這個沈氏經常是三天兩頭往李家八房這邊來,每回來不是借錢就是拿東西的,時間久了,總是讓人有些心煩的。

  因此上,口氣并不太好。

  “唉,這大過年的,來看看小哥兒。”沈氏悻悻的應著,她嘴里的小哥兒自然是李家剛出生不久的小家伙了。

  李六斤聽著,在那里悄悄的翻了白眼,這位沈氏每回來都是有著各種借口的,初三頭天,杜氏才帶著孩子去沈家給她拜年呢。當時是自家婆娘跟著一起去的,結果怎么著,給兩個小家伙的過年紅包,就一人包了一文錢。

  雖說給兩個孩子的過年紅包。不應該計較錢多錢少,但至少也表明了一個態度吧。何況平日里沈氏從李家這里拿走的可多少,你一個大過年的,就一文錢,那怎么也是說不過去的吧。

  回家的時候,自家婆娘就為這一文錢。嘮叨的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說沒見過這么只撈進不放出的外家。

  因此,對于沈氏李六斤自沒太多的好感,而這沈氏今天來,不用說了,又是為著年荒借銀子來了,卻又偏說來看小哥兒,這借口用的。

  “嬸兒進屋吧。”貞娘客氣的招呼沈氏。

  兩人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豆黃的香味,貞娘用勁吸了吸鼻子,也知道家里肯定是為了她明天的出行正在做油面豆黃馃。

  “這什么味道。怪香的。”沈氏在邊上道。

  “應該是油面豆黃馃吧,我明天要回南京呢,這是一路上的干糧,嬸兒一會兒也帶兩個嘗嘗。”貞娘回道。李六斤可以對沈氏冷淡,大不了說下人不知規矩。

  但她不行,這沈氏畢竟是自家嫂子的娘親。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說了,貞娘去年一直在南京,對沈家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因此該盡的禮節那都是要盡到的。

  “嗯嗯,好,好。”沈氏笑瞇瞇的應著。

  兩人說著話,繞個圈就進了廚房,果然,鄭伯娘正帶著六斤嫂子忙活著。大嫂背上背著才幾個月的小家伙也在幫忙。

  “貞娘回來了?”杜氏一看到貞娘,便笑咪咪的,只是轉臉又看到自家娘親,那臉上便浮現出一些無奈:“娘,您來了。”

  “唉唉。”沈氏應著。卻是一臉訕訕又欲言又止,一副有話不好說的樣子。

  “大嫂,這里我來,你跟嬸兒去說說話吧。”貞娘接嘴道。

  “嗯。”杜氏應了聲,然后站起來,扯了沈氏一把,兩人便出了廚房,就到一邊轉角,貞娘站著,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看,還能看到自家大嫂正從荷包里拿出錢來塞給沈氏。

  貞娘皺著眉頭,卻問著一邊的鄭氏道:“伯娘,大嫂家的兩個兄弟一直都沒有回來嗎?”

  “哪里敢回來哦,衙門里的海捕文書還有沒撤呢,不過,前段時間沈家倒是多了一個大肚婆,沈氏對外說是一房遠親家的媳婦來她這里養胎的,不過,我瞧著不象,沈家如今有什么好日子過?還有哪家遠親專門送媳婦來養胎?我看吧,八成是兩兄弟的一個在外面討的婆娘,這懷了身子就悄悄的送回來了,沈氏不好對外人說,怕人追問沈氏兄弟的下落才說是遠親的媳婦。”這時,一邊的六斤嫂插話了。

  “哦。”貞娘點點頭。想來也是這樣,倒也沒在說什么了,沈氏本來就沒有什么生計,如今家里又多了一個大肚婆,想來吃用花銷什么的又在漲了,難怪來借錢。

  只是沈家兄弟,還真不是個東西。

  這邊正聊著,不一會兒,就看到杜氏便送沈氏出門了,想著之前自己應承的,就包了幾個燙好的油面豆黃馃送了過去。

  “嬸兒,拿去嘗嘗。”貞娘將馃遞給沈氏。

  “唉唉,真香。”沈氏忙不疊的應著。

  “貞娘……”杜氏看著小姑,眼眶有些紅。

  貞娘微笑著搖搖頭,便拱手告辭,轉身進了里屋,去找自家娘親去了。這邊杜氏自是送沈氏出門且不表。

  “我跟你說啊,到得南京,墨房的事情你多接手一點,這外頭跑關系什么的你也多跑跑,貞娘畢竟是個姑娘家,有許多事情是不太方便的,可不能把什么擔子都壓在她身上,這丫頭心又是個好強的,便是再難再委屈也不會吐露一個字的,你得為她想著點啊。”

  到得東屋的門外,貞娘正要敲門,就聽得趙氏在屋里叮囑著自家老爹。

  “我曉得,我就是有些不舍得你,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南京得了,反正家里有鄭氏和大郎他們。”李景福有些撒賴的道。

  “你以為我不想啊,只是老爺子近來身體似乎也差了,半夜里咳嗽的毛病也越來越重了。我怎么放得了心,終歸你去南京又不是不回來,而我閑的時候,也會去南京待待的。”趙氏道。說著。又提高了聲音道:“我可提醒你啊,南京那等花花世界,你可得給我提著個心,別給我整什么花花腸子。”

  “唉唉唉,你這人,別說現在了。就是過去我那樣渾,也沒起過什么花花腸子。”李景福道。說著,就聽屋里,趙氏先是哎呀了一聲。罵了聲死鬼,隨后就聽到屋里傳來親熱的聲音。

  饒是貞娘在后世電影電視里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這會兒也覺有些臉紅,這時候顯然不宜打攪自家爹娘了,便小聲的退了出來。

  喜哥兒不知哪里去了,想來定又是去找潤哥兒和天佑哥兒三個野去了,而自家大哥。這大過年的,工人放假了,他這個做東家的得守著油坊,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貞娘便又去正屋,就看到吳氏正坐在門口,帶著小笑官。一臉滿足的笑。

  “奶奶,爺爺呢?”貞娘問道。

  “還不是在后面的小墨坊里,自你上回把那墨交給你爺爺,你爺爺這段時間就為著這墨迷障呢,這老頭子,一輩子就迷在這個墨里面,你這丫頭啊,最象他。”吳氏嘮叨著,又拉著貞娘說好一會兒話,無外乎人在外面。萬事莫要強出頭等等生存哲學。

  貞娘便陪著自家奶奶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起身:“奶奶,我去小墨坊那里看看爺爺。”

  “嗯嗯,你去吧,多跟他叨叨。家里也就你這丫頭能跟你爺爺說上話。”吳氏笑著道,一直以來,這爺孫倆談起墨來那別人都插不上嘴的。

  “嗯。”貞娘應了聲,便去了后院的小墨坊。

  后院的小墨坊本是家里的雜物間,是后來李老爺子自己改建的,有兩間,一間用來點煙,一點用來和墨制墨。

  貞娘進了小墨坊時,就看到自家爺爺在熬膠。

  不過,讓貞娘有些奇怪的是,一般來說,這一種墨的膠都是單一的,可這會兒,貞娘看到邊上,擺著有鹿角膠,牛皮膠,還有魚膘膠等好幾種膠。

  “爺爺,你怎么用這么多種的膠熬?”貞娘便有些奇怪的問,這在之前的制墨里,從沒有這種情況,一般來說,膠要單純,只有添加各種輔料的時候那才是多樣化的,可從未聽說過,膠也用多樣化,那樣會不會太雜了?

  “貞娘,你來了,我也是試試,這段時間我研究了你上回帶回來的墨,咱們李家的四合墨,這里面博大精深哪,煙煤一斤,生漆三錢,熟漆二錢,再佐以配料投入膠中,這些都是不錯的,可我試制了幾次,可卻離這四和墨的品質相差太遠,我思來想去的找不到原因,但是你看看這墨的橫切面……”李老掌柜說著,把一個半塊墨遞給貞娘。

  貞娘倒吸一口氣啊,自家爺爺可真是舍得了,當初齊爺留給她研究的那塊墨居然讓自家爺爺弄斷了。

  “爺爺,你把它弄斷了,我怎么跟齊爺爺交待,齊爺爺只說是給我們研究,可沒說就送給我們了呀。”貞娘訝然的道。

  “那老小子,就這脾性,他那么說就不會再把墨要回去了,最多到時候,咱們研究出這四和墨的方法,到時把方子解說給他聽聽,這老小子從不做虧本買賣的。”李老掌柜的吹胡子瞪眼的,雖說說的話是毫不客氣的,但越是這樣,倒是越表明了兩人關系曾經相當不錯。

  而貞娘此時仔細的看著那橫切面,古墨的斷切面墨色黝墨,堅而有光,理細如犀,質溫如玉,這可以說是頂級古墨的特點,只是再仔細的看著,卻發現那細密的紋理有一種好似在流淌的感覺,這是怎么回去,整個墨的橫切面居然有了一種流動的感覺?

  “爺爺,這墨……難道是因為膠的原因?”貞娘不由的問道。

  “我還不敢肯定,我懷疑這種流動感正是因為不同的膠質摻和才成的,只是一時我還弄不透。”李老爺子頻有些感嘆的道。

  都說時代在進步,但技藝這種東西,一代代的失傳下來,有時候反倒是今人不如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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