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不正恍然間做了個夢,他夢見了一個古代公堂,他作為嫌犯被壓上公堂,周圍的官差齊聲喃道:“威——武——”,縣太爺憤然從桌案上扔下一根竹簽,竹簽上用一個鮮紅的圓圈標出了一個字,“斬!”。
“不要......不要啊!”
邢不正滿頭大汗,一下子坐起身來。
有光,火光,極為刺眼。
邢不正下意識的用手遮了下眼睛,適應一會后,視線才清晰起來。
火光是從掛在大殿上的燈盞上發出來的。
大殿?
昨天醒來就出現在安樂鎮上,今天不會是另一個世界吧?!
邢不正彈身而起,如他夢里的場景一樣,在他兩邊站著人。
不過這兩排人都穿著長袍,而長袍上“旭日燦芒”的標志,代表著他還在浩然教里。
沒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
邢不正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松了口氣。
“啊——哞——”
兩排裹在長袍中的教眾,高聲長吟起來,雖然只有兩個字,但是其聲調卻在不斷變化,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氣還沒舒勻,邢不正就被教眾們的吟唱嚇了一跳。
隨著教眾的吟唱,大殿內一下升騰起來幾團烈焰,烈焰中隱隱有圖騰升起,雖然看似不清晰,但是圖騰給大殿帶來了及其詭秘的感覺,似乎暗處有什么東西正在窺探著這片區域。
夢成真了?邢不正心頭一震,這不會真把他“斬”了吧。
“夢成真了?”聲音蒼老而粗糲,但這話卻比“斬!”要更加令邢不正震驚。
兩排教眾都身處長袍之中,看不見容貌,但卻在聽見這句話之后,齊刷刷的扭頭看向大殿中央的位置。
在那里,一個老嫗拄著拐杖,屹立著。
雖然這個老嫗彎腰駝背,面色枯黃,但單單站在那里,就有一種巍峨的氣勢。
老嫗居高臨下,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邢不正,然后鎖定了他,再次開口道:“這太婆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邢不正心頭翻起滔天巨浪,急忙緊守心門,放空自己的大腦,不再刻意想什么事情。
他是穿越過來的,身處在魔教之中,這種事情萬一暴露,后果不堪設想。
正在邢不正對思想嚴防密守之時,從天靈蓋之處一股溢出一股清涼的感覺,包裹了邢不正全身。
這是?邢不正觀察了一下自身,外表上并沒有改變,但從天靈蓋之處,清涼的氣息還在不斷涌出,靈臺清明,邢不正覺得自己剛睡醒的眩暈感完全消失了,轉而變得極為清晰和專注。
老嫗身軀一震,布滿褶皺的臉一下子拉起笑容來,桀桀桀的笑了起來。
邢不正這才發現,老嫗雖然外表及其殘老,但她的眼睛竟然如少女般一樣澄澈,天真無暇......
“妙啊,妙啊,我竟然讀取不到你的心思了,你......應該感覺到自天靈蓋而起的力量了吧?”
老嫗的聲音低沉,但她開口后,大殿內就再無別的聲音了,所以空蕩的大殿里竟都是她的回聲。
這股清涼的氣息阻隔了老嫗“讀心”的能力?邢不正飛快組織著自己的思緒:
目前看來,我應該還在浩然教的某個大殿里,剛才教眾的吟唱要么就是某種禮儀,要么就是某種儀式,而在位于首位的老嫗,顯然地位在浩然教里非凡,恐怕......老嫗就是浩然教教主。
通過之前的經歷,老嫗是一教之主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這浩然教里,恐怕也只有浩然教主會對我如此“上心”了。
沒猜錯的話,今天就是所謂的傳功“最后期限”了。
這教主到底是有一套怎么樣的功法?為什么單單選擇我?
不會是對我有非分之想吧?!
正在邢不正要大開腦洞的時候,老嫗又開口了:“人之內,天沖靈慧二天魄之陰,與精英二地魄之陽交,而產生人魄有形之氣力。人之外,則是因天魂之陽,與地魂之陰交合,成命魂。并同時三魂相合,主導人無形的命運。”
“天魂,地魂,命魂;侍犬,伏豕,雀吟,噬鲗,緋獨,畜慧,雔飛。”老嫗似乎陷入了某種瘋狂之中,無法自拔,“這才是......人之極道......命運之極道!”
“這才是......這才是......我教的希望!”老嫗似乎極為激動,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教主英明!”兩排教眾齊聲道。
英明啥啊?這完全是個瘋婆子。
邢不正腹誹,暗自打定主意得和老嫗保持距離,別被她給傳染了。
誰知,老嫗拄著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身邊,圍著邢不正轉了一圈,狂熱目光在邢不正的身上游走,似乎恨不得用目光刺穿他的身體。
邢不正被老嫗盯的發毛,見她停在了自己面前,趕忙開口道:“有事說事,沒事散會了啊!”
此話一出,幾道冰冷的目光從站在兩側的浩然教眾長袍中射出,顯然有人不滿邢不正的態度。
老嫗倒是依舊笑呵呵的,褶皺堆積在臉上,顯得丘壑縱橫,用略帶引誘的語氣說道:“你考慮好了沒有,這極道之術,你練是不練?”
這才是正題。
邢不正對這什么極道之術,還一無所知,也不敢莽然答應,“極道之術,聽起來不錯,你自己怎么不練呢?”
有教眾發出一聲冷“哼”,長袍一動,似乎忍不住要對邢不正出手了。
然而,老嫗一個眼神,制止了教眾的騷動,轉頭用近乎調笑的語氣對邢不正道:“至陰之時與至陽之時相會,天地三魂恰逢相遇,大運龍脈正逢抬首......你,只有你這萬載不遇的先天魂體,才能修此神術。”
這句話,這種近乎魅態的語氣,根本不應該從這樣一個老嫗口中說出,更不應該從一個魔教教主口中講出來。
然而,此話一出,不少教眾蒙在長袍里的臉色都變了,額頭沁出冷汗,噤若寒蟬。
教主,這是動怒,動真怒了。
上次教主使用這種“少女式”口氣的時候,浩然教一夜之間少了近乎一半教徒。
邢不正也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再挑戰這老嫗的底線的話,恐怕沒啥好果子吃。
嚴格地講,他這條命還拿捏在別人手里。
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講話,還真硬氣不起來。
邢不正妥協道:“你好歹先讓我看看這極道之術,到底是何物吧,怎么修煉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答應你?”
“看來,你還不清楚啊?今天的主動權可是在我的手上。”老嫗發聲竟然毫無老態,反而聲音諂媚,風情萬種,“你可以拒絕,只是那樣,我就不得不設法抽出你的魂魄,冰封你的軀體,然后再想些別的,更加麻煩的辦法了。”
邢不正聽了,原地從頭到腳打了個激靈。
老嫗身上驟然發出一股金光,將大殿微弱的火光全部壓下,金光擠滿了整個大殿。
隔空一握,虛手按壓,金光燦芒化成了七道近乎實質的光束,注入了邢不正腳下的地板。
此時,邢不正才發現,他腳下的地板上有一幅圖——整個圖畫似被一股洶涌、動蕩的藍綠色激流所吞噬,旋轉、躁動、卷曲的色彩構成了一片異常活躍的“夜空星云”,色彩繪成的天空似乎又高又遠,大星、小星回旋于夜空,如真星一般閃爍。
老嫗驅動的金光,一下闖入整副“夜空星云圖”中,構成了七輪金黃的滿月。七輪金黃的滿月在星空圖中形成巨大的漩渦,星云被滿月擠開,構成星云的短線條糾結、盤旋,仿佛能把人的靈魂吸入圖中,又仿佛讓人看見了時光的流逝,見證了宇宙之奧妙。
兩側的教眾,不少人用手提起遮眼的蓋帽,貪婪而崇敬的看著這幅“夜空星云圖”。
老嫗適時又恢復了蒼老的聲音,“鎖魂天法,修人之三魂,刻人之七魄。鑄三魂永世相合,印七魄于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成極道之法!”
邢不正被腳下玄奧的“夜空星云圖”震撼了,七輪金月正似北斗七星之形,似七個金色“黑洞”一般,拉扯著整副圖上洶涌動蕩的色彩。
如此磅礴之異象,這般功法,恐怕有天傾地側之能吧。
“這鎖魂天法得怎么修煉啊?”邢不正下意識的問。
“神術對修習者要求極端苛刻,可說起修煉之法,倒也簡單——賜予生人無上之痛楚,鮮活其人,在彌留之際鎖其魂魄,奪其氣運,便能鑄成天地三魂,交映七星七魄,成永生之體!”老嫗的眼中凈是憧憬之色。
“賜予生人無上之痛楚,鮮活其人,在彌留之際鎖其魂魄,奪其氣運。”邢不正喃喃道,這意思是,殺身奪魂?!
“你會變得比我還嗜殺!”
“你千萬不要變成魔頭啊。”
肚兜“童子”猙獰的表情和衛晴呢喃的話,徒然在邢不正的腦海里回旋。
修習鎖魂天法,成為殺戮機器?
放棄修習鎖魂天法,被這魔教眾人挫骨揚灰?
邢不正不想死,他一向很膽小,志氣也不長,甚至還可以說有些懦弱,是那種寧可跪著生,不愿站著死的人。
僵直在原地,邢不正心中天人大戰。
我得活著。
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活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活著!自己一旦身消,萬事皆空,別人活著又有何用?
“活著......活著......”邢不正楞在原地念叨著,“我得活著。”
老嫗笑了,“這才對嘛,修煉此術后,你的人生將無可估量,我浩然教也一定可以權御天宇。”
“活著......活著?!”邢不正的氣喘的極粗,大殿里所有人都聽見了他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