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炎熱的,可是有的人卻感到了臘月里的冰冷,這個人便是長孫渙,他越來越恨那個大哥了,有他在,父親就不會多看別人一眼,禁足令已經有八天了,長孫渙再也忍不住了。憨子偷偷的開了后院小門,長孫渙氣呼呼的就離開了長孫府。
長孫納蘭輕輕地蹙了蹙眉頭,這些日子家里的情況越來越不對味了,尤其是那個小弟長孫渙,好像給誰結了仇怨一樣。長孫渙去哪里,長孫納蘭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這個家伙想做什么。父親長孫無忌對這個小兒子的關注太少了,有時候偏心也不能這么偏心的,嫡長子要繼承長孫家的家業不錯,但是小兒子就不能為長孫家贏的榮耀了么?就像那個房二郎,當他還在街上調戲女人的時候,誰又會想過幾年后的他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長孫渙離開府上的時候,憨子并沒有跟著,這也給了長孫納蘭找到長孫渙的機會。將憨子叫道臉前,長孫納蘭用一種堅定的語氣問道,“憨子,渙少爺去哪了?”
“大小姐,小的不知道啊,二少爺說出去走走,也沒跟小的說去哪里啊!”憨子當然不敢說實話了,二少爺做的事情怎么能讓大小姐知道。
長孫納蘭并沒有生氣,她淡淡的笑了笑,手中還把玩著那支通體翠綠的玉杯子,“憨子,你是學聰明了啊,你不說也沒問題,那現在就退下吧!”
若是長孫納蘭開口大罵,亦或者打他一頓,他都不會怕的,可是長孫納蘭態度竟然如此之好,憨子不相信大小姐會如此好心,大小姐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她笑得越開心,那證明心情越不好,相反,有火讓她發出來就沒事了。心中一怕,憨子撲通一下跪在了長孫納蘭腳下,“大小姐,不是憨子不說。實在是二少爺交代過的,我若要說了,他一定會打死小的的。”
“是嘛,你怕他就不怕我?看來我長孫納蘭還是太好心了啊!”放下玉杯子,長孫納蘭優雅的站起了身子,也沒見她有什么預兆。突然一腳朝憨子肩頭踹了過去。從小的時候開始,長孫納蘭就隨著武師學武,那腳上還是有些勁道的,憨子一下被踹了個大馬趴,雖然身上很疼,可是憨子趕緊爬起來重新跪在了長孫納蘭腳下。
“憨子,你記住了。我長孫納蘭還沒嫁出府,所以這府上的事情我還管得了的,現在立刻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否則我現在就讓你去見閻王!”長孫納蘭的聲音并不大,可憨子已經嚇得全身打哆嗦了,別看這位大小姐平常很是文雅,但是她骨子里的狠辣是改變不了的。憨子還記得十一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大小姐才九歲而已。當時府上殺雞,好多人都下不去手,可是這位大小姐眼睛沒眨一下就把雞頭剁了下來。自那個時候開始,憨子就知道,在長孫府上,若說誰最為狠辣,那除了老爺就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小的知道的并不多,這兩天二少爺一直讓小的去調查大少爺,至于二少爺想做什么,小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憨子一點沒敢隱瞞。將這幾天所查到的事情都告訴了長孫納蘭,聽了憨子的話,長孫納蘭有些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渙弟調查大哥的事情,父親能想得到么?
“渙少爺現在去了哪里?”長孫納蘭的眼神有點冷,好像憨子一句話不對就會被拖到外邊斬掉一般。
憨子太熟悉這個眼神了,有時候他真的希望大小姐能夠盡早嫁出去,如此他憨子就不用遭這種罪了,“大小姐,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是殺了小的也沒轍轍啊。”
“那就給我滾,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好好多多腦子,有些事情是你能查的么?”若不是憨子是府上的老人了,長孫納蘭不會留他一條命的,長孫家的家丑不能夠讓別人知道的,尤其是陛下。
興道里水云閣,做為房府在興道里唯一一家上的臺面的店鋪,此時還是像往常般火熱,可是很少人知道這間茶樓隨時都有可能換個主人。長孫渙來水云閣的次數不少了,以前每次來這里他都是干坐著,別說茶了就是連快點心都不會要。這里可是房遺愛的地方,他長孫渙為什么要給他送錢。說長孫渙小氣也好,不過他不在乎,能惡心下房遺愛,為什么不做呢。
今天長孫渙是來見人的,二樓丙字號房間里早有人在等著了,推開門,就看到該來的人已經到了。屋里坐著一名三十來歲的儒雅男子,這男子面白無須,身材不算怎么魁梧。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恒豐銀號二掌柜的萬韓松,恒豐銀號幕后東家是長孫家,而名譽上的大掌柜便是武曌,至于萬韓松就只能屈居武曌身下了。
“小的萬韓松見過渙公子!”萬韓松很清楚長孫渙為什么要見他,這大家族里爭權奪利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長孫渙和長孫沖不對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免了!”長孫渙表現的還算大氣,隨手讓萬韓松坐下后,兩人便聊了起來,起初兩個人都沒有說什么有用的東西,聊得也大都是京城里一些趣事。萬韓松是不會急的,急的應該是長孫渙才對,畢竟對長孫家地位感興趣的不是他萬某人。
過了好一會兒,長孫渙還是沒有忍住,他笑著問道,“萬掌柜,聽說銀號上有一個大客商?”
長孫渙覺得有點牙疼,其實他就想把恒豐銀號的合作人攬在自己手里而已,對于他長孫渙來說缺的不是錢財,缺的是人脈。萬韓松是個聰明人,他當然聽得懂的,微微挑了挑眉頭,他呵呵笑道,“那個大客商啊,有是有的,不過小的也不認識,那人只有大公子認識,好像就是武掌柜也沒見過呢。”
“哦?這么神秘的客人?”長孫渙還是很納悶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讓長孫沖如此小心呢,正常情況下,長孫沖從來不會瞞著武曌的,如今他越是瞞著,那么那個客商就越是重要。雖說是客商,但懂得的人都知道那人一定和長孫沖有著某種合作關系,而他長孫渙要做的就是用自己代替長孫沖。只有做出些事情,才能夠讓父親刮目相看。
看了看長孫渙的眼睛,萬韓松苦笑道,“渙公子,你可別問小的,小的是沒法子的。不過大公子那有份名單,你若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可以自己想辦法將名單找來看看。小的能說的就這么多了,其他事情,小的實在是幫不上忙。”
長孫渙有點失望的嘆了口氣,要是能問出來多好,去長孫沖那里偷名單。又豈是那么容易的,本想和萬韓松再說點東西的,這時候包間的門就被人推開了。起初長孫渙想罵人的,可以看到門口站著的紅衣女子,臉上的怒容就消退了下去。
“姐,你怎么來了?”長孫渙這一驚可不輕,他做的事情決不能讓長孫納蘭知道的,如果這位姐姐再找父親告上一狀。那他長孫渙還能有好?
長孫納蘭并未理會長孫渙,而是轉頭看了萬韓松一眼,其實不用長孫納蘭開口,萬韓松也知道該怎么做的,他站起身朝長孫納蘭拱了拱手,“大小姐,你們聊。小的這就走!”
長孫納蘭沒有攔著萬韓松,她巴不得姓萬的趕緊滾蛋呢,等著萬韓松離開了。長孫納蘭關上門,有些森冷的望了望長孫渙。“渙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調查大哥,私下接觸萬韓松,你還嫌我長孫家事情少么?”
如果長孫納蘭只是罵他,他不會生氣,可她為什么要提長孫沖,“姐,我為什么就不能見萬韓松了,還有,我沒有調查大哥,我只是想了解些情況,大哥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長孫家除了大哥,還有我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長孫渙語氣里頗有些怨氣,長孫納蘭能理解長孫渙的心情,任誰一直被人壓著也不會好受的。嘆了口氣,長孫納蘭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長孫渙的肩膀,“渙弟,聽姐一句勸,停手吧!”
“姐,若是我不停手呢?你又要怎么辦,是不是告訴大哥和父親,然后將我關起來?”
聽著長孫渙略有些譏諷的話語,長孫納蘭心中就揪了起來,這一刻,她的心很疼,她可以告訴父親么?不行的,決不能這么做的,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渙弟這一輩子就完蛋了,長孫家不同別家,長孫家不能亂,更容不得兄弟相爭的事情發生,為了保住長孫家,父親一定會將渙弟軟禁起來的。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房府,房玄齡生了兩個好兒子啊,總算明白父親為什么總是那么擔憂了,當二十年之后,長孫家還能爭得過房府么,更何況房二郎還是如此的優秀。雖然謀反案鬧得沸沸揚揚的,可長孫納蘭覺得房府不會倒的,至于為什么有這種感覺,那也沒法說清楚,那感覺非常奇怪,只是源于對于房二郎的信心,因為這個男人一向善于創造奇跡。
從貞觀十二年開始,甘孜大戰、松州破猴靈、收服馬爾康、賀蘭山勇斗前衛師、蒲昌海一戰殺的左衛師聞風喪膽、烏姿別里山口面對重重圍困依舊殺的出來,這一樁樁的事情又有哪件不是奇跡呢?有些事情,一個人經歷一次就夠了,可是房遺愛卻經受了太多的腥風血雨,所以長孫納蘭從來不覺得房遺愛會倒下去,這一場磨難之后,這個男人會變得更強更讓人可怕,面對氣勢洶洶的房府,長孫家還能亂么?
“渙弟,你理智一些好么,大哥有大哥的責任,你有你的責任,每個人的生活是不同的,強求是強求不來的!”
太陽依舊猛烈,長孫渙的心卻顫抖了一下,以前別人總說他長不大,可當他想要長大的時候,為什么許多人又這么害怕呢,長孫渙笑了,他的笑更多的是在嘲諷什么,“哈哈,姐,是不是我長孫渙一直當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才讓人放心?”
長孫渙的身影有點落寞,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矮小了許多,長孫家看似輝煌,卻也是最容不得挑戰的,就算長孫家的兒子都不行,因為長孫家的一磚一瓦都已經預設好了的。長孫納蘭說不出什么,此時,她又該說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