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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鏵

  在一個龐大的世家豪門內部,收買人心是非常重要的。

  管事收買了人心,手下全力配合,做起事情來就能得心應手,不會出差錯。

  而主人若是收買人心后擁有了極高的威望,就能增加家族的凝聚力。

  手下管事不敢瞞騙,若是內部有誰做了什么對不付主人的事情,也會有人主動的通風報信。

  消息會非常靈通。

  并且一些仆人會像現在景府中的護衛一樣,為了保護主人挺身赴死。

  在景府,雖然景老夫人是長輩,但江龍卻是唯一的男主人。

  所以如果江龍能夠真正豎立起威望,那么景老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便會自然而然的退居到第二位。

  江龍不知道李管事居然會有這種猜測。

  景老夫人待他極好,他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和景老夫人爭奪府中大權。

  將佃農們扶起身之后,田大壯就是湊上前提議道:“小少爺,不如小的現在就給牛套上犁,去田里犁地,讓大家站在田邊上都看一看。”

  整個農莊里邊,以前只有田大壯家養著牛,春耕的時候趕著牛犁地。

  所以這些佃農雖然不是沒有見過牛犁地,但除了僅有的兩三家外,其他的人卻是從來沒有花錢雇過牛來犁自家的地。

  這別人家用牛犁地,與自家用牛犁地,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

  許多佃農聞言,就是眼巴巴的望向江龍。

  江龍便是點了點頭,“好,咱們這就一起去田邊瞧瞧。”

  聲音落地,眾多佃農便都是轟然叫好,然后簇擁著一群牛走向了莊外無邊的農田。

  一共有二十二頭牛。

  兩頭公牛,二十頭母牛。

  兩頭公牛的體型較大一些,結實雄壯,母牛有高有矮,有看上去結實胖一些的,也有稍瘦一些的。

  不過田大壯眼力極佳,這些牛雖然有肥有瘦的,但眼神都很亮,精神全都是很不錯。

  說明非常健康。

  走出農莊,來到最近的一塊農田旁邊。

  田大壯停下腳步,放大聲音道:“這是老郭叔家租種的農田吧?”

  “是的是的。”一個穿著破舊麻衣的老頭從人群外擠了進來。

  “老郭叔的兒子兒媳去的早,現在和老嬸子種田養活兩個孫子,日子過的艱難啊。”田大壯接著道:“不如今天就第一個給老郭叔家用牛把地給耕了怎以樣?大家伙說好不好?”

  “好!”

  “沒問題。”

  “老郭叔是好人。”

  圍成一圈的佃農們都是紛紛開口。

  郭老頭感動的眼眶發紅,淚水就是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顫聲道:“謝謝,謝謝大家了!”

  本來郭老頭是用人力來耕地的,但家中沒有青壯勞力,耕的慢,而且因為長了年紀力氣弱,所以耕的淺,只是翻起薄薄的一層浮土罷了,先前他還在這里拉著犁,也是聽聞牛趕回莊子了才跑過去看熱鬧。

  田大壯家中有給牛套的犁,田妻已經是取了過來。

  另外還有一批新的,擺放在地上。

  熟練的給牛套上犁,田大壯就是甩動長鞭,在公牛的屁股上輕輕抽了一記。

  這個年代還沒有培養出專門出肉的肉牛,農民養牛不是為了耕地,就是為了給牛套上車子,拉人載貨,所以在牛還小的時候,就給穿了鼻環,并在農田勞作的時候,讓小牛時刻跟在大牛的身邊。

  所以成年的牛,沒有不會耕地的。

  如果是捉到野生的牛,就沒有那么聽話了。

  公牛被抽了一記,就是緩緩前進耕起了農田。

  “這些牛都是從小學會了耕地的,所以大家以后在使用的時候,不用擔心牛會不聽話,只要牛吃飽了,就不會偷懶不勞作……不過大家也要注意,牛雖然力氣大,但它勝在耐力非常好,在犁地的時候千萬不能趕的太快,不然就會把牛給累出毛病來。

  以前也有人不懂這個,結果生生把牛給累的口吐白沫,死掉了。”

  田大壯對于用牛耕地是非常熟悉的,一邊趕牛,一邊給佃農們講解著。

  沒有用牛犁過地的佃農們,便都是聚精會神的認真聽著。

  有一些膽小的則是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原來牛還會被累死啊!

  這要是自己到時候掌握不好……自家可是賠不起。

  他們心中擔憂。

  當然,大部分人都是興高采烈,躍躍欲試。

  田大壯給眾人講了一會,就是叫過去一個青年手把手的教。

  青年大多性子急,而牛耕地的時候又是慢悠悠的,所以青年便老是往牛的屁股上甩鞭子。

  田大壯便是不耐其煩的講解。

  片刻后,青年漸漸掌握了節奏,突然笑道:“這用牛耕地就是省力啊,只需要慢吞吞的跟在牛的身后就行。”

  而若是自己來拉,不但累的滿頭大汗,渾身發軟,而且一天下來拉犁的肩膀生生能被磨掉一層皮。

  田大壯見青年學會了,又套好一頭牛給其他人來教。

  江龍站在一邊笑瞇瞇的看著,玉釵,寶瓶也是興致很高。

  如果不是擔心下了農田,鞋襪與衣裙會沾上浮土灰塵,她們也要親手試上一試了。

  過了一會,田大壯把二十二頭牛全部套好,讓學會的佃農們去使用了。

  他朝著江龍走來,不過走到田邊的時候,突然皺了下眉頭,先是用力在腳下踩了踩,接著彎下腰抓了一把浮土,手又向下挖了挖,然后把郭老頭叫過去詢問了一番。

  問完后站起來,揚聲道:“老郭叔這幾天犁過的地有點淺,你們再幫著把地犁一遍。”

  田大壯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走在田地間,就能感覺到郭老頭之前犁的地太淺了。

  “好嘞!”一個青年大聲應道。

  郭老頭感動的眼眶發紅,連連抹淚。

  他也想要把土壤犁深一些,但依靠他,他哪有那般大的力氣,“大壯,老叔謝謝你了。”

  田大壯卻是咧嘴笑道:“老叔要謝,就謝小少爺吧。”

  “嗯,是該謝謝小少爺。”郭老漢連連點頭。

  趕牛犁田并不是什么難事,牛很老實,不會亂跑,揮舞鞭子趕著就走,讓停就停,無外乎就是不要太過性急,穩穩當當的就好。

  見田大壯走了過來,江龍笑著問道:“除了你家的那個犁,其余的都是新買的?”

  “嗯。”田大壯點頭。

  “你早點說,我就直接出錢讓鐵匠打些犁了。”

  這些買來的犁都是木制的。

  田大壯一陣慌恐,“是小的自作主張了。”

  “沒事。”江龍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緊張,又接著道:“既然已經買來了那就讓大家先用著吧。

  嗯,你現在去附近的鐵匠鋪,去打制這樣的一些鐵片過來。”

  江龍說著,彎下腰揀起一根樹枝,畫出一個大致的圖形,圖形大體呈三角形狀。

  不用田大壯來問,他就已經接著解釋,“把這個東西打出來之后,安裝在犁上,這樣在犁地的過程中,這塊鐵片就會把土翻向兩旁。”

  這塊鐵片,其實就是鏵。

  現在佃農們用的是犁,加上這塊鐵片便可以改名叫犁鏵了。

  田大壯會種地,看懂了其中的好處,便是連連點頭,就要立即動身。

  這時李管事突然跑過來,詢問道:“要買什么東西么?我也要去。”

  江龍沒什么異議,但沒想到田大壯在看到李管事后,臉就是直接黑了下來。

  “怎么了?”江龍一陣好奇。

  田大壯就是倒起了苦水,“小少爺……”

  原來今天李管事跟著田大壯一起出村結算余錢,把成年的牛拉回來,但卻沒有想到李管事摳門之極,哪怕一個銅板也是要據理力爭。

  今天要牽的牛本就是給了定錢,商談好了價格的,但李管事偏偏說之前出的價格太貴了,要減掉一些。

  人家哪里能甘愿?

  賣牛的就要找田大壯理論。

  田大壯雖然頭腦是比較好使一些,但本性敦厚,善良老實,也重誠信。

  都說好的價格,哪里再能削減?

  但他親耳聽到江龍稱呼李管事為舅爺爺,又不敢向李管事發作。

  最終被賣牛的人家給罵慘了。

  也正是因為李管事要跟人家討價還價,鎦珠必較,為了一文錢也要爭個臉紅耳赤,他們才一大早出門,直到中午時分才回來。

  江龍聽罷后,就是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早就看出李管事是這樣的人,但你又不能說李管事做錯了什么。

  人家也是在為府上節省銀錢。

  只是討價還價,觀念與風格的不同而已。

  “以后你只挑貨物,商談價格就由李管事負責吧。”最終,江龍只能這么吩咐。

  田大壯苦著一張黝黑的臉應下。

  “走吧。”李管事則是得意的揚起下巴背起了手。

  二人正要離開,但卻突聽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驀然響起,“不好了,老郭叔,老嬸子在院子里暈倒了!”

  原本因為有牛幫著耕地而笑的非常開心的郭老頭,聞言后就是直接驚的臉色發白。

  “老郭叔,你還愣著干啥,趕緊回家看看啊。”

  站在郭老頭身邊的一個中年人原本正和他笑著聊天,伸手推了他一把。

  郭老頭這才回過神來,拔腿就往家里跑。

  玉釵與寶瓶都是心地善良,神色間一片焦急。

  江龍也是皺起眉頭,正想要跟上去瞧一瞧,突聽田大壯一聲長嘆。

  “怎么了?”江龍收住步伐,開口詢問。

  田大壯看了江龍一眼,又低下了頭,猶猶豫豫的道:“依小的猜測,郭家老嬸子,應該是,應該是……”

  “痛快點說清楚。”江龍冷喝。

  “是。”田大壯嚇了一跳,“應該是到了春耕的時候,但老郭叔家中的余糧不多了,用人力耕田是非常辛苦耗費力氣的,必須得吃飽肚子才行,所以老嬸子應該每頓都是把糧食給老郭叔與兩個孫子吃了,自己只是喝點湯而已。

  這幾天下來,就給餓壞了。”

  居然是給餓暈的!

  江龍聽罷陰沉著臉,就是隨著眾多佃農朝著老郭頭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眼見江龍的臉色很是不好看,田大壯,李管事,鄭治,以及楊強等人都是心中慌亂,大氣不敢喘一下。

  不一會,來到一處低矮的小院門前。

  小院中有四間房,到是比楊菊花家要寬敞了不少。

  不過應該是數十年的老房子了,遠不及楊菊花家的房子新,而且因為長久沒有收拾,墻壁上有些地方已經是裂開了縫隙。

  “小少爺來了。”

  有人看到江龍立即主動避讓。

  聽到聲音,前方擁擠的人群便是讓開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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