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施秀秀都進屋了,那大漢的目光還追隨著女兒回不神來,施瑞不覺得意顯擺道,“我這閨女生得好看吧?”
大漢應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勉強控制著自己點了點頭,“是啊,真是……好看哪。我這第一眼看過去就……就喜歡得不得了,請問她,她可有人家了?”
高氏咯咯笑得見牙不見眼,象是看到一個錢袋子掉到面前,“不好意思,我家女兒可是要選妃的呢。不過,咱們如今能做鄰居也是有緣,往后你們做個兄妹也是很好的嘛。”
她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女兒勾著這個漢子,好混吃混喝了。
哦。大漢不知是甚為遺憾,還是松了口氣,“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去吃飯吧。阿貴,快點熄了火過來。”
可施貴心疼,“這米才燒了一半,要是不管豈不沒用了?要不你們打幾個菜回來吃吧。”
施瑞急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掃興?人家都說了去外頭吃,那就一起走吧,家里有什么好弄的?”
“那我不去,你們自己去吧。”施貴繼續低頭燒飯,可冷不防瞧見那漢子似是被他家爹娘的熱情弄得有些冒汗,習慣性的想捋袖子,可剛一露個頭,施貴就眼尖的瞧見左胳膊上面的一個生字了。
姥爺曾說,紋身的就沒幾個本分人,這人怎么會有紋身?施貴好奇了。才想問問。可那漢子察覺到他的目光,忙把袖子又放了下來,帶著施家三口匆匆出門了。
想想自家的娘和姐姐都是那樣潑辣人,也不怕人占她們便宜,施貴于是便放心的自己把飯燒熟,簡單炒了個青菜,飽飽的吃了一頓。
才收拾了碗筷,把剩飯添起來,打算留著明早弄個蛋炒飯,忽地就見一家三口又慌慌張張。象是被餓狗追著似的跑回來了。
“你們這是怎么了?”
“快關門。快關門!”施瑞三人七手八腳的把門閂上,又拿桌子凳子抵上,還來不及喝口水,就見方才那個大漢也追著跑進來。
“叔、嬸。你們跑什么呀?剛剛不是說得好好的嗎?快讓妹妹出來吧!”
施貴嚇一跳。只聽高氏已然罵道。“誰跟你說得好好的?一個豬鼻子插蔥凈會裝象的窮光蛋,少來跟我們攀親帶故的。表面上看著光鮮,原來全是哄人的。還妄想跟我們認親戚,趁早滾一邊去!”
“你們怎么能這樣呢?方才不還說跟我有緣的嗎?”
“有緣你個奶奶!”施秀秀在窗戶跟前破口大罵,“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姑奶奶怎么可能看不得上你?呀!”
忽地,那漢子沖到窗前,竟似想把施秀秀從窗戶里拖出去,“好妹妹,你別惱,咱們進屋去,好好說話。”
一家人唬得魂飛魄散,拉得拉扯得扯,好不容易把施秀秀從窗戶里拔河似的拔進來,施秀秀已經嚇得渾身直哆嗦了。
再聽那漢子說話,施貴也聽出不對勁來了,“那人是個傻子么?”
“不是傻子也差不多了。”施貴沒好氣的道,“才走到飯館點了幾個菜,就聽人說原來他姓牛,是個花瘋子,想老婆想出毛病來了,成天拿幾只空箱子搬來搬去的想哄人家年輕姑娘小媳婦呢。怎么偏租到咱們這兒來了,真是晦氣!眼下看上你姐了,還不知怎么收場呢?”
施貴很無語,“要是你們先不去招惹他,能弄出這事來嗎?”
“你還怪你老子是不是?家里還有飯沒有?趕緊拿來,都沒吃兩口,白給了一桌菜錢,快餓死老子了!”
“飯就在桌上,要吃自己去拿。”施貴懶得理他們,自己去睡了。
反正花瘋子么,只會見到大姑娘發花癡,于他是無礙的。
只是接來的,施瑞家那三口因為有了這位花瘋子的存在,變得相當的驚險而刺激。連門都不敢出,還能去找誰的麻煩?
只是對門那個姓牛名大力的花瘋子,同樣覺得很苦逼。
他到底是為什么要得罪祝家那個姐兒,接來一個這樣的差使?他寧愿天天給人胖揍一頓,也不想對個那樣姑娘發花癡啊,簡直太挑戰極限了!
破園請客的前一日,又下了一場大雪。
不過等到客人們陸續到來的時候,卻見破園門口已經把積雪掃清,兩邊路上還點綴著紅梅青松的盆景,映著大雪,分外精神。
入得園內,進了東邊那片待客區,更是張燈結彩,煥然一新。檐下已經掛起了許多彩燈,甚有節日的氣氛。
王粲帶著妻兒和友人進來,寶兒見著那些漂亮彩燈,就拍手歡呼,“過年嘍,過年嘍!”
歐陽康從屋里迎出來,寶兒頓時就沖他跑過去,王粲連忙去攔,“你這傷還沒好完,可別抱他。寶兒乖,快下來,當心弄痛你康叔叔!”
可寶兒摟著歐陽康的脖子不肯撒手,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親親康叔叔,他就不痛了。上回我摔了一跤,福姨姨就是這么說的,她說親親就不痛了。”
大人們聽得忍俊不禁,王許氏上前道,“福妹妹呢?快讓她來。”
還是念福對付小孩兒有辦法,得趕緊把這小子弄走,大人們才好說話。
可歐陽康道,“她那點心鋪子也是今兒開張,早上帶人過去了,一會兒才回。趕緊進屋坐吧,她專門給你們把點心都留著了,不過寶兒可不許多吃,一會兒還要吃飯的。”
寶兒賴在他懷里,認真的問,“那我吃不完,可以打包嗎?福姨姨說不浪費就是好孩子。”
大人們笑著,隨著歐陽康進屋參觀。王許氏拿了糕點,終于把寶兒哄走了,王粲這才好將身邊的人對歐陽康做了個介紹。
左邊一位個子略矮,敦厚溫和的男子是王粲的同僚,也是皇上身邊的中書舍人彭允初,和王粲頗談得來,二人關系不錯。
再旁邊一位略有些靦腆的是王粲的族弟王粱,“這也是我們家的美男子,只是跟你一比,還是差遠了。”
王粲笑著,最后著重介紹了下右邊那位頗為英武的高個男子,“說來他也是你們同鄉,這便是那位上過萬言書,為你們那位懷安弱女說話的季越公子,眼下在刑部當差。”
這位就是給他家沐姐兒說話的人?歐陽康再上下打量他一眼,頓感親切許多。
季越性子爽朗,也不掩飾的直言道,“其實我與王兄也不太熟,只是愛好書畫,聽說你家今日有好書畫展出,便死皮賴臉的纏著王兄不請自來了。歐陽公子不必招呼我,只帶我去看看那畫,我就可以走了。”
歐陽康聽著笑了,“季兄說的哪里話來?你這樣的稀客我們請都請不來,又是同鄉,既到了我家,難道就不能請你吃個便飯么?快別如此客氣了,否則就是瞧不起我這老鄉了。”
季越先見他容貌俊美,還怕他性子忸怩高傲,相處不易,此時聽他說話也是一派落落大方,不禁大有好感,“既然歐陽公子這么痛快,那咱們就算交個朋友了。”
“本就應該。”歐陽康笑著把人往里請,閑談之間便問起季越的師承來歷,卻不想原來他的書畫竟是出自當世大家倪泰宇倪大先生門下,歐陽康驚喜了,“我有個表弟崔珩,如今也在倪先生門下,不知季兄認不認得?”
季越很是意外,“崔珩是你表弟?我沒見過他,不過先生給我的信上曾提過他,說這位小師弟極有天份,又肯下苦功,將來于書畫上的成就必將在我們一眾弟子之上。沒想到竟是你的表弟,這可真是太巧了。”
兩人這一說開,都覺親近不少,季越又道,“我早想問了,又怕冒昧,既是熟人,那就大膽問上一句,歐陽公子,聽說你也曾與石家姐兒的案子有所牽連,可曾見過她本人么?”
歐陽康一愣,“什么石家姐兒?你是不是弄錯了,她是外祖家姓施,可跟石姓沒有關系。”
啊?季越也大呼意外,“那是我道聽途說弄錯了吧?這下可糟糕之極,只希望到時朝廷發下的補償可不要弄錯才好。”
“此話怎講?”
季越坦率道,“先告訴你一聲也無妨,就因為連接出了懷安弱女和那個因四兩銀子,差點逼死一個新媳婦的案子,皇上本來早想傳旨刑部,將此事立法。可奈何朝中爭議太大,一直沒能施行。說來此事也算是沾了你的光,那日你不是當街被人燙傷,后來平國公主動站出來領受鞭刑了嗎?就因為有了此事作榜樣,皇上已經曉諭刑部,修改律法條文了,等到明年新春就要施行。以后再有這類不平之事,百姓們再也不用顧忌對方財勢而不敢反抗了。只要是為了維護性命名節,哪怕是致人傷殘甚至是死,都不用再承擔罪責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歐陽康頓時覺得,自己這傷沒白挨。能推動國家律法前進哪怕這么一小步,對于一個任何百姓來說,都是足以驕傲的事。
至于把沐姐兒的姓氏弄錯了,那錯就錯了吧,反正她現在也要低調做人,能藏著就藏著些。至于補償問題,他倒是相信朝廷不會發錯。畢竟念福的事在他們家鄉人盡皆知,又怎么可能會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