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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騎士的殞落

  “阿彌陀佛,看來,結果似乎已經快要出來了呢。”盤膝坐于地上的唐僧,將投向上空的目光收了回來,喃喃說道。

  蘇白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大師就這么確信我們會輸嗎?”

  大地騎士的石之世界雖然將四人全部籠罩了進來,但真正被其引入戰圈的卻只有御琴衣一人,而唐僧和蘇白卻依然呆在原地,他們身在石之世界內,卻又不在石之世界。

  那邊的戰斗他們可以看到,可以聽到,卻無法互相影響。

  唐僧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我那徒兒雖然愚鈍了一些,但心如磐石,只要是他認定的東西,他就會一意執行到底,這一點與老衲倒頗有幾分相似。而身為守護騎士的他,此等意志可以將他的實力完美的發揮出來,所謂大地,便是不動如山,此刻的他,即便是全盛時期的老衲也未必能夠對付得了。至于光之騎士,若刀能夠完全覺醒,或許尚有一戰之力,但眼下,已深陷籠中的她,即便擁有世間極速,怕也力有不逮。”

  “大師對守護騎士好像很了解?”蘇白問道。

  唐僧微微一笑,“老衲在此間枯坐萬載,終究不是虛度,既然決意擋在施主這等人物前方,自需有所了解……”

  說話間,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稍微頓了一頓,向蘇白說道:“方才小徒所說之話,想必施主也已經聽得明明白白,不知施主有何感想?”

  蘇白自然明白唐僧所指的是什么。卻是反問道:“大師又是怎么看的?”

  唐僧道:“人世沉浮,未來不可斷,當把握眼前。”

  蘇白知道老和尚勸說自己之心不死,當下就說道:“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他們的眼前只有一個,他們的現在也只有一個,但是對我而言,我有無數個眼前。無數個現在。每一次輪回之后,我都重復做著同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雖然經過有著些許的不同,可結果從來都是一樣的,大師認為,我這樣的人生真的需要去把握嗎?”

  不等唐僧回答,蘇白就已莞爾一笑。“當然,大地騎士的話我是明白的,他的忠誠我也感覺得到。哪怕他現在站在與我敵對的立場。我依然不懷疑他對我的忠誠,但有些事情卻是我必須去做的,哪怕與這世間的任何人為敵。”

  “大師乃活佛之身,應當理解輪回之圓的道理,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就如同我的人生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的,更不知道將在何處結束,只能遵循著早已安排好的宿命無止境的循環下去……大師可曾理解這種感受?”

  “老衲理解施主所作的一切,但并不贊同。”

  “謝謝,您能理解我就已經非常滿足了。”蘇白笑著點了點頭。“我無時不刻不想著跳出這個輪回,但從來沒有一次成功過。一來。我找不到絲毫的契機,二來,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但現在不一樣了。在這個輪回中,鬼族是最大的變數,因為他們存活了下來,導致上個輪回中的一些東西也殘存在這個輪回之中,進而生出更大的變數,正是因此,我才決定鼓起勇氣鼓上一把……”

  “誠然,大地騎士說得很對,我這次行動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其結果都不是我能夠承受的,我必然被無數的罪業所浸染,甚至成為罪業本身,但是……那又如何?”

  說話間,蘇白灑然一笑,張開雙手說道:“我是天之身,我是地之身,我是世界意志名下的殺手,同時也是壓制著一切暴動的抑制力,我終究不會真正的死去。哪怕化身為罪業,也可以通過時間來洗滌,也許只是萬年,也許是十萬年,但就算是百萬年那又怎么樣?我已經決定了,用我這一世的代價去換取生生世世的自由!”

  “不再被宿命所操縱,不再被世界所驅使,做真正的自己。”

  “阿彌陀佛……”聽到這番話,唐僧頓時無話可說,原本他心里還是存著些許說服蘇白“迷途知返”的想法的,可現在,他知道這是丁點希望都沒有的。

  他在此枯坐一萬兩千年,或許在一般人看來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堅持了,但他知道,自己的這份堅持,跟蘇白凝聚了無數個輪回的決心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用時間來衡量蘇白的決心,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當然,理解歸理解,他要做的事情依然不會變。就像大地騎士說的那樣,每個人的思考都是不同的,正因為想法的差異,才會造成立場的碰撞。

  “而且,大師你還算錯了一件事。”忽然,蘇白再次開口說道。

  “哦?施主且說。”

  蘇白仰頭望著上方,御琴衣依然被四條石鏈束縛于半空之中,整個石之世界正一點一點的對她侵蝕,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石化,最多不過半分鐘,她整個人就會化為一塑石像。

  但蘇白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笑道:“光之源只是上個輪回中殘存下來的靈魂,她的實力遠遠沒有達到正常水平,哪怕是借助御琴衣的身體,也不可能達到她以往的巔峰,面對已經超越了巔峰的大地騎士,她的確很難有什么勝算。但是,現在與大地騎士戰斗的并不只有光之源一人……御琴衣,她在冥界被稱為創造奇跡的女人,她身上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一切就到此為止了,再見吧,光之源。”石之世界內,看著對面一動也不動的御琴衣,大地騎士暗自一聲嘆息,然后雙手合十,頓時,一塊仿如天之蓋的巨大石壁自上方狠狠的砸落下來。

  石壁砸落的速度并不快,以御琴衣的速度。如果是在正常狀態下很容易就能躲過,但此刻她手腳被縛,即便有著世間極速也沒有任何用處,一旦被砸實,必然粉身碎骨。

  如何擊殺一個守護騎士,沒有誰能比守護騎士更加清楚。

  總而言之,如果沒有奇跡發生,光之源就死定了……當然。還包括沉睡著的御琴衣。

  但是!

  就在那巨大石壁砸落下來的瞬間,御琴衣的身體卻是突然消失了,并不是被石壁砸成粉碎,而是化為無數道光點,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元素化!怎么可能?”看到這一幕,大地騎士終于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是守護騎士中最具防御能力的騎士,但他的防御能力可不是站著挨打,就說這個石之世界,就有著削弱敵人的能力。

  對于這個能力。光之源并不是不知道,但她沒有辦法,因為她所要做的不是從大地騎士手中逃中。而是打敗大地騎士。所以她只能進入大地騎士的主場,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擊敗對方。

  當然,光之源的這個想法并沒有得以實現,被困于石之世界中的他,隨著戰斗,力量被一點一點的削弱。直至方才,終于連元素化的能力也被剝奪,否則以她的速度,又何至于如此輕易的被捉住。

  同樣的,對于光之源被削弱到了什么程度。大地騎士甚至比光之源都要清楚,所以才會打下如此大招。試圖徹底摧毀御琴衣的身體,以此來擊殺光之源……只要殺掉了光之源,以蘇白的半覺醒之身根本無法越過他走向更深處,如此一來他只要擋在這里就行,無須背上弒主的罪名。

  然而,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在這千均一發之際,光之源竟然元素化脫離,這是怎么辦到的?

  大地騎士環目四顧,飛快的掃視著石之世界內那無數的光點……此時此刻,大地騎士已經冷靜了下來,元素化雖然可以免疫相當多的傷害,尤其是像光之源這等人物,一旦元素化,想殺她更是千難萬難,但是,元素化并不是無敵的。

  至少,在大地騎士的認知中,還是存在著一種方法可以擊殺元素化的光之源。

  那就是――轟擊本源!

  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從這無數的光點中,尋找中光之源的本源所在。

  本源是唯一性的存在,哪怕化身萬千,本源也不可分割,這一點就連他們守護騎士也無法避免。所以光之源此舉除了干擾他的視線之外,并沒有太多意義,而且……這是屬于他的石之世界,想要找出哪個光點存在著光之源的本源,并非難事。

  “找到了!”

  僅僅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大地騎士就已經發現了凝聚光之源本源所在的那個光點,位于無數光點的最后方,靠近石之世界最外側的地方。

  果然相當謹慎啊,不過,這是沒有用的。

  幾乎沒有一絲的猶豫,就在發現的剎那,大地騎士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同一時間出現在某個光點身前,右手化成一根石錐,猛的刺出。

  論速度,此刻的大地騎士竟然已是超越了光之源!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石之世界是由大地騎士所掌控的空間,他便是這片空間的主宰,想去哪里,只要意念一動,自然就能瞬間到達,這已經不單單只是速度的層次了。

  而面對如此迅速的攻擊,剛剛才死里逃生的光之源又怎么可能躲得過去,凝聚了本源的光點頓時被刺個正著,下一刻,光之源的身影就已經顯露而出。

  這是一個和御琴衣截然不同的女子,銀白色的長發披散于腰間,絕美的容顏上掛著輕挑的笑容,如明月般一塵不染的眼瞳里有著細碎的滄桑……這就是光之源,于上個輪回中殺死了她本應守護的主人蘇白,背叛次數最多的光之騎士!

  而此時此刻,大地騎士化為石錐的右手已經刺穿了她的胸膛,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衣,就連她的身體也呈現出半透明狀,仿佛隨時都要消失一般,但是,她的臉上卻依然掛著那輕挑的笑容。

  “嘿嘿。果然,以我這半殘的力量,想要打敗已經超越巔峰的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光之源咧著嘴笑道,語氣中隱隱有著幾分自嘲。

  “抱歉。”大地騎士暗自嘆了口氣,看著光之源的眼神滿是歉然。不管因為什么理由,守護騎士間的對決終究屬于自相殘殺,老實說。即便在上個輪回中他是死于光之源之手,他心中也沒有絲毫的怨恨,更沒有擊殺光之源為自己復仇的想法,有的只有手足相殘的悲哀。

  他相信,不僅是他,包括光之源以及其他的守護騎士,都有著和他一樣的心理。

  他們本應互相扶持守護在主人的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是一點也不想動手。但是,他別無辦法。

  “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愚鈍啊,這種事情根本用不著道歉不是嗎。身為守護騎士的我們早就應該習慣的。”光之源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凄美的微笑。那一只染著自己鮮血的手輕輕的按在大地騎士的肩上,“而且啊,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的嗎,不要輕易的去相信女人,因為過多的信任,只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騙。”

  “呃?!”聽到這句話。大地騎士頓時心中一驚,本能的有著不好的預感。

  在這一刻,大地騎士想要迅速的遠離光之源,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蒼白玉手。雖然看似無力,卻充滿著無與倫與的吸附力。讓他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掙開,而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大地騎士驀然感覺到胸口一疼。

  本能的低頭看去,只見一只沾滿鮮血的手,從自己的胸口鉆出,而且在那只手上,還握著一個如黃金般晶瑩剔透的心臟。

  這是他的心臟!

  大地騎士的本源就是他的心臟,在這守護騎士間是人所共知的事,一旦本源被掐住,大地騎士便再無反抗之力,這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對于自己的這個弱點,沒有人比大地騎士自己更清楚,他也時刻保護著自己的弱點,在與光之源交戰時,他就已經在自己的身上加固了最強大的防御,但是,為什么?

  大地騎士本能的回頭看去,見到的是面無表情的御琴衣。

  “為什么……會是她?”大地騎士瞪大了眼睛,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光之源打至瀕死,為何御琴衣還有行動的能力?甚至于擊破自己的防御,掐住自己的本源,這根本就不可能的啊!

  被光之源附身后的御琴衣,其命脈已經與光之源化為一體了,隨著光之源的本源遭創,御琴衣就算不死,也絕對活不了多久的!

  “正因為不可能,所以才是奇跡啊。”就在這時,光之源的聲音再渡向起,望著大地騎士,她幽幽的說道,“雖然附身于御琴衣之后,掌控主導地位的人是我,但說穿了,我只不過是一介殘魂,是被現在這個世界所排斥的存在,根本無法獨立與此世生存下去,只能夠依靠著御琴衣,像個寄生蟲一般……”

  聽到這話,大地騎士頓時心中一動,“所以,并不是你們的命脈融為一體,而是你將自己的命脈依附在她的命脈之上?”

  “沒錯。”光之源微微一笑,“我的命不值錢,畢竟我是隨時都要消逝,但她卻不一樣,我又怎么可能會去融合她,所以,一直以來,除了意識之外,她才是真正的主導。”

  “你的石之世界雖然可以削弱敵人的能力,但卻存在著一個重大的缺陷,那就是你的能力只能作用于你認定的敵人。而因為你認為主導者是我這個誤區,所以你認定的敵人只是我,卻并沒有把御琴衣當做敵人……”

  “所以,她的能力并未被我削弱。”

  “沒錯,就在先前石壁砸落下來的瞬間,我放松了對她的意識壓制,雖然這并不會讓她的意識醒過來,但像她這種等級的人物,哪怕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一旦當生命感知到危險,也會本能的進行抵抗。”

  “于是,就靠著她的本能,你們躲過了我的必殺一擊。”這個時候,大地騎士終于明白之前的元素化是怎么回事了。

  光之源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當然,這只是不得已之計,而且在這石之世界里,僅靠本能是無法和你對抗的,但是你能想到的我也能夠想到。”

  大地騎士恍然,“你知道我可以輕易的找出你們的真身所在,所以你故意以你自己的本源為誘餌。就是為了引我上鉤,同時還是如此邊緣的地方,畢竟離石之世界的中心越遠,我的力量就越薄弱。”

  “正是。雖然因此我的本源會被你擊碎,但我是依附御琴衣而存在的,只要她的本源還在,我就死不了。可你就不一樣了……”說到這里,光之源的目光已是落在了御琴衣手上的黃金心臟上,“失去了本源的你會力量全失。一旦本源破碎,你的性命也會就此終結……抱歉了,請你先走一步吧。”

  話音落下之際。御琴衣那只沾滿鮮血的手已是用力一握。黃金心臟頓時轟然粉碎。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石之世界瓦解,而大地騎士則帶著無奈的苦笑,身體重重的往下墜落,“真是……不甘心啊。”

  “阿彌陀佛。”看到這一幕,唐僧不由閉上了眼睛。

  而隨著他的這一句佛號。原本像鉛球一般砸落下來的大地騎士,仿佛被一股輕風拖住,緩緩的飄落到地上。

  蘇白走上前去,看著這個已然離死不遠的人,默然無語。

  這是對自己最為忠心的騎士。他現在即將死去,雖然他的死并不是由自己直接造成。但卻是自己一意孤行的必然結果。

  “您……并不用感到愧疚。”大地騎士看著蘇白,慘白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為守護主人而死,本就是騎士應盡的義務,一直以來,我都不曾對此感到絲毫的后悔,能夠為您獻出生命,永遠是我的榮幸。唯有……唯有無法拯救即將墜落深淵的主人,唯有此事,讓我痛恨自己的無力……”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蘇白緩緩搖頭道。

  大地騎士搖著頭,卻是已經無力再說什么,最后,仿如回光返照般,大地騎士縱聲喊道:“主人,我的死亡可有意義?”

  “當然!”蘇白斬釘截鐵。

  “如此……便好,祝您……一路順風。”最后一個字落下,大地騎士終于徹底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安詳的表情。

  蘇白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枚徽章,放于他的胸前。

  這枚徽章呈銀白色,正面刻著一個時鐘,時鐘旁有著四個上字――時之旅團。

  自從富翁島那次回來之后,蘇白曾向英梨提過一個請求,就是讓她幫忙利用冥界的技術制作十二枚時之旅團的徽章,然后,就在前次返回冥界之時,蘇白就收到了這十二枚可以與團員的生命聯系起來的徽章。

  好色和尚,同時也是大地騎士,他是第一個收到旅團徽章的團員。

  然后,在蘇白的注視下,這枚徽章連同著其主人的尸身,一道化為白光飄散而去。

  就此,六大守護騎士之一的大地騎士,殞落!

  看著那已消散無蹤的光芒,蘇白閉上眼睛,沉聲說道:“光之源,你先前說過的吧,守護騎士們并不一定會忠誠于我,他們也會背叛我,但我并不這么想。我相信我的騎士們從來都不曾背叛過我,他們,只是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在守護著我。”

  此刻,光之源已經重新附于御琴衣的身上,清秀的臉上帶著些許疲勞,聽聞此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蘇白睜開眼睛,望向唐僧,“大師,你覺得呢?”

  “阿彌陀佛,施主能如此想,老衲也頗感欣慰。”

  “那么,大師還要擋在我的身前嗎?”

  “老衲自是擋不住你。”唐僧搖頭,抬頭看著蘇白,然后嘆了口氣,“更讓老衲沒想到的是,經此一事,反倒更加堅定了施主的決心,看來命運果然不可違,唉。”

  “你說得沒錯。”蘇白鄭重點頭,“就算不是為了我自己,哪怕是為了那些一直守護著我的人們,我也必須前進,因為只有打破那該死的宿命,他們才能活在真正自由的世界里,所以,不管是誰擋在我的面前……”

  “啊啦啦,那并沒有這么簡單哦。”

  蘇白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慵懶的聲音就已經響起,與此同時,漫天的櫻花于此間飛舞。

  蘇白和御琴衣本能的向著聲音處看去,只見在那無數的櫻花中,一個將優雅于美麗匯聚一身的女子,緩緩的飄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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