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危險是人的本能,前方有一隊兵馬疾馳而來,這里是胡人地界,來的自然是胡人,莫問驚恐之下帶著老五調頭就跑。
二人背負著大量的干糧,鞋里還藏有金子,跑不快,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莫問焦急的環視左右,試圖尋找躲避之處,可是二人先前亂了方寸,沒有往樹林里閃躲,而是沿著大路向回奔跑,此時已經跑出了樹林,周圍是一片草甸,無處可躲,想要回頭也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后面的兵馬已經發現了莫問二人,正大聲呼喝著“站住”,莫問眼見無法逃走,干脆停了下來站在路旁看著那隊人馬快速馳近,老五見莫問停了下來,也不再試圖逃跑,回身站到了莫問身邊。
遠處奔馳而至的有二十余騎,所穿的衣物與先前開弓射他的胡人毫無二致,而且他們也全帶著弓箭和彎刀,令莫問微感疑惑的是這群人中竟然有三位女子,其中一個身穿黑裘的少女沖在最前,。
馬隊很快來到莫問近前,黑裘少女提韁止住了奔馬,后面眾人快速策馬將莫問和老五團團圍住,眾人之中除了黑裘少女臉上帶的是疑惑神情之外,其他眾人,包括另外兩名女子無一不是面帶怒意。
“你們二人為何擅入獵場?”黑裘少女側頭打量著莫問和老五。
莫問先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要在臨死之前怒罵胡人,此時正在斟酌罵詞,未曾想這些胡人雖然攜弓帶刀,卻并沒有立刻沖二人下手。
“我不知道這是獵場。”莫問抬頭直視著那黑裘少女,此女年紀不大,應該有十四五歲的光景,皮膚白皙,鼻梁高挑,眼睛很大,樣貌極為俊俏,不過莫問此時看到的不是她的俊俏,而是她的臉龐明顯帶有胡人的特點。
“放肆,低頭!”莫問話音剛落,右側一名胡人便甩鞭抽向了他,莫問躲閃不及臉上頓現血痕。但他并未低頭,轉而轉頭怒視著揮鞭的胡人。
胡人見他硬氣,立時勃然大怒反手又是一鞭,小五在旁看的真切,急忙搶到莫問身邊替他擋下了這一鞭。
“你為何打他?”黑裘少女不滿的看向那個揮鞭胡人。
“回公主,他們二人行蹤詭異,神色失常,末將以為他們并非趙國子民,而是南蠻派來的細作。”胡人沖那黑裘女子拱手說道。
“你們二人是從哪里來的?”黑裘少女皺眉看向二人。
時至此刻莫問才知道這個黑裘少女竟然是趙國公主,而且看其神情還算良善,故此如實相告,“前些時日賤內被貴國官軍帶走,我主仆二人北上是尋她來了。”
莫問此語一出,周圍的胡人齊刷刷的抽出了佩刀,陰狠的看著二人。
“非趙國子民擅入國境,必是細作,罪當大辟。”先前揮鞭的胡人高聲喊道。
“我們不是細作。”莫問高聲辯解,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承受不白之冤。
“不是細作見到我們為何要跑?”胡人驅馬靠了上來。
“前方樹林里有很多被人吃掉的尸骸,我主仆二人見之膽寒,故此才會閃躲。”莫問看著胡人手里的彎刀,先前砍掉他岳父頭顱的正是這種彎刀。
“去看看。”黑裘少女沖那胡人說道,后者聞言調轉馬頭前去探查,片刻過后驅馬而回,沖黑裘少女點了點頭。
“此時又不缺軍糧,吃它作甚,狩獵畢了你去尋查一下,看看是哪位將軍的手下,尋到之后訓斥一番。”黑裘少女沖那胡人交代道。
胡人聞言甕聲應是。
莫問和老五在旁邊聽的膽戰心驚,黑裘少女的言外之意是他們的軍隊確實吃人,而她也并不認為吃人不對,只是認為有軍糧沒必要吃人肉。
黑裘少女說完之后側目看著莫問和老五,明顯在思考該如何處置他們。
“公主大人,我跟我家主人是來尋找我家夫人的,不管找不找的到我們都不會再回去了,我家老爺是讀書人,他還會醫術,你別殺我們,我們不是奸細。”老五見莫問一直沒有出言求饒,便硬著頭皮上前開口。
“竟敢花言巧語欺瞞公主,像你們這種南蠻細作不用些手段是不會招的,來呀,每人給我抽上三十鞭子。”這個胡人似乎對漢人非常有成見。
“公主靈身鳳眼,明辨是非,您應該能看出我們不是細作。”莫問無奈之下只好開口。
“倒也有些見識。侯伯延,給他們一張通關名帖,放他們去吧。”黑裘少女聞言微笑著沖那胡人說道。
“敢問公主如何看出他們不是細作?”名為侯伯延的胡人小心的問道。
“他們跑的太慢,當不了細作。”黑裘少女說話之間發現了草叢中的一只野鹿,興奮的策馬追去。
“你們有沒有抓捕這獵場里的獵物?”胡人自馬鞍的側囊里拿出了一張方形的紙板扔到了二人面前。
“沒有,一者我們沒有獵捕之心,二者我們跑的太慢,也追之不上。”莫問屈身去撿地上的紙板。
“最厭惡你們這些南蠻子,滿嘴之乎者也,快滾。”胡人甩手一鞭將莫問抽倒在地,這才策馬去追趕眾人。
“老爺,你沒事兒吧?”老五攙起了倒在地上的莫問。
“沒什么大礙,你呢,疼不疼?”莫問直身開口,雖然冬天衣物較多,但馬鞭力道很大,后背此時猶如火燎,不過心中的歡喜令他忘記了疼痛,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運氣了,沒想到竟然還得到了名帖。
“謝老爺關心,我沒事兒。”老五感動的回答,在他看來先前替莫問擋鞭子是仆人該做的事情,沒想到莫問會記在心里。
得到了通關名帖,二人慌忙離開此處繼續北上。
“老爺,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老五皺眉半天,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什么?”莫問問道。
“你是怎么知道那個胡人公主能看出咱倆不是奸細的?”老五說出了困擾著自己的疑問 “我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來,我只是贊美她‘靈身鳳眼,明辨是非’,倘若她繼續認為咱們是奸細,她就是‘肉眼凡胎,不辨是非’。”莫問嘆氣開口,贊美敵人這種事情換做以前他是不會做的,但是為了保命也只能違心而為,他終于體會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
“哦,用我們的話說,你這是給她戴了高帽子。”老五恍然大悟。
“阿諛奉承不是君子所為。”莫問再度嘆氣。
“沒關系,你是君子,我就是個下人,以后說好話戴高帽這種事兒我來干。”老五嬉笑開口。
“以后不準一口一個下人,你我現在是患難兄弟,再說我莫家何時把你們吳家當過下人?”莫問正色說道。
“謝謝老爺。”老五沖莫問拱手道謝。
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的習慣已經養成,短時間內改不過來了。
“老爺,我聽說咱們晉國的公主一般不出門,一出門會帶一大群人。怎么這個胡人的公主只帶這么幾個人就敢跑出來打獵?”老五拿出餅子遞給莫問。
“胡人跟漢人不同,他們祖上就靠打獵為生。”莫問接過餅子咬了一口,父親在世的時候家境也只是殷實,算不得大富大貴,故此落難之后他并沒有很大的落差,也不挑揀食物。
“沒想到胡人的女人也挺好看的。”老五大口咬嚼著餅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貌若天仙,也是心如蛇蝎。”莫問橫了老五一眼。
“我看她的心也不算很異,今天要不是她,咱們的命就保不住了。”老五并沒有發現莫問在瞅他。
莫問沒有再與老五爭辯,這個黑裘女子雖然放了他一馬,但是她的言語之中也流露出了鄙視漢人的意味,她甚至認為吃人并不算錯,這些都是隱藏在其美貌之后的狼性。
沒走出多遠,二人就哆嗦了,先前還疑惑為什么公主會只帶那么幾個人出來狩獵,現在才明白人家的護衛依仗在后面,而且人數眾多,不下千人。
即便有公主給的名帖,莫問還是決定繞過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天傍晚,二人終于看到了城池和綿延的城墻,通關名帖起了作用,守城的士兵留下了名帖,放二人進城。
且不管黑裘公主心性如何,莫問都開始感謝她了,倘若沒有名帖,二人迢迢的趕到這里連城都進不了。
二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進入了異國他鄉,來到趙國的城池之后莫問發現這里跟晉國差不多,士兵也是漢人居多,大街上沒幾個胡人。
進城之后二人開始沿街打聽,胡人并不經常南下,故此二人很快探聽到了消息,胡人押解著糧車和搶來的女人往北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二人便沒有繼續趕路,找了一家客棧落腳,莫問與客棧掌柜商議之后將融化金餅時掉下的碎金換成了散銀和銅錢。
連番趕路極為辛苦,二人終于不用在外露宿,住下之后很快入睡。
次日清晨莫問起床之后發現老五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梳洗的清水,莫問道謝過后簡單的洗了幾把臉,并沒有梳整頭發。
洗臉過后,二人離開客棧,繼續往北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