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碧水潭所在區域,二人踏冰到了南岸,自南岸尋路南下。
二人前往碧水潭原本是想住上幾日的,誰知千歲那里無法住人,如此一來只能提前回返晉國。
由于趙國和晉國一直敵對,黃河兩岸并無人家,加之二人選的路徑偏于西北,故此前行數日也見不到農家,干糧吃完之后莫問不愿吃那血食,老五便自山中為他尋些野薯和生地充饑。
野薯發苦,生地發澀,即便如此莫問還是不愿吃那野兔野雞,雖然上清道人并不禁食葷腥,但有食物可吃的時候,他都會先行選擇素食。
數日過后,二人終于看到了田地,再行不遠便看到了農人,老五見到農人大喜過望,快步向那趕路的農人跑去,莫問原本以為他要前去問路也就沒有在意,誰知老五跑上前去并不開腔,掄棒就打,一棍過后那農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不待莫問出言阻止,第二棍已然砸下,那農人以為遇到了攔路的賊人,扔下包袱亡命跑走。
老五自然不是搶奪包袱的,追上前去將那包袱扔與農人,轉而一臉興奮的跑了回來,“老爺,大爺說的都是真的,這孝棒厲害的緊哪。”
“他一趕路的農人,又沒開罪你,你打他作甚?”莫問不滿的訓斥。
“他不孝,我教訓教訓他。”老五無理狡辯。
“你不打他,怎知他不孝?”莫問皺眉說道,老五自從得了孝棒之后一直抓耳撓腮的想要試它威力,憋了數日方才遇到外人,他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老五聞言嘿嘿一笑,不再答話。
前行不久,又遇到了路人,老五轉頭看了莫問一眼,莫問不屑理他,老五按捺不住又去打人,被打者同樣慘叫不已。
經過了兩番嘗試,老五終于對孝棒的威力了然于胸,遇到路人和鄉人也不再上前動手。
“打他一記。”莫問抬手指著前方一位窮苦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沖老五說道。
“不打了,不打了。”老五誤以為莫問在說反話。
“打。”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雖然不知莫問意欲何為,卻仍然上去給了那書生一棍,那書生同樣發出了慘叫。
又行數里,莫問再度指使老五打人,這次打的是一位提著藥包行色匆匆的婦人。
“老爺,她是個女的。”老五不忍心沖那衣衫多有補丁的婦人下手。
“打。”莫問陰臉開口。
老五無奈,卻又不得不聽命,便跑上前去給了那婦人一棍,一棍過后,婦人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隨后叫罵著追打老五,老五快速閃開,繞路甩脫了她。
再行不遠,莫問又讓老五打人,這次打的竟然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嫗,一堊手挎著籃子一堊手領著孫兒。
“老爺,你到底想干啥呀,那些賊眉鼠眼的你不打,光欺負老弱病殘。”老五滿頭的霧水。
“去吧,先打那孩童,再打那老婦,不消用力。”莫問的臉色異常難看。
老五哼哼唧唧不愿上前,直到莫問瞪眼方才跑上前去拿孝棒輕擊孩童,那孩童不明所以,回頭看他。老五隨即又拿孝棒打那老嫗,老嫗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但沒有發怒還自籃子里拿了個飯團給他。
“老爺,這倆人都孝順。”老五拿著飯團跑了回來。
時至此刻莫問方才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長長的出了一口粗氣,他先前之所以讓老五去打那些面目和善之人,只是想確定這世上還有無孝子孝女,而今他終于得到了自己勉強能夠接受的答案,世上還是有孝順之人的,只是不孝的更多。
“這些銀錢送與他們。”莫問接過了老五手中的飯團,自懷中摸出一些碎銀遞給了他。
老五探手接過,跑上前去送與了那老婦,那老婦推辭不受,老五將銀子扔進籃子轉身跑回。
“打我。”莫問沖老五說道。
這次老五沒有猶豫,提起孝棒打向莫問胳膊,莫問并未感到疼痛,心中大慰。
“老爺,不對呀,這孝棒只能試出這個人孝不孝順,不能試出他是不是好人哪。”老五翻著眼珠動腦思考。
“此言有理,孝子只是盡了孝道,并不見得就是好人,不過日后若遇孝子犯錯,當留其一線生機,不可趕盡殺絕。”莫問點頭說道。
“懂了。”老五點頭應聲。
“這根孝棒大為神奇,好生收著,切莫遺失損壞。”莫問出言叮囑。
“老爺,要不你拿著吧。”老五將孝棒遞向莫問。
“你帶在身邊更有用處,只是不要用它胡亂打人。”莫問擺手說道。
老五聞言點頭答應,將那孝棒塞進了包袱,孝棒本不長,放進包袱只露把柄,如此一來也就不會無意之中傷及路人。
“老爺,咱現在去哪兒?”老五問道。
“隨遇而安吧。”莫問隨口說道,二人此次南下雖然有著明確的目的,卻無明確的去處。
由于南下時沒有原路回返,先前記錄的那些線索便無法使用,好在亂世之中混跡人世的妖物并不少見,次日傍晚,莫問便自一處鎮外感覺到了妖物的存在。
道人通過修習道法可以獲得一種超出常人的敏銳感覺,這種敏銳的感覺能夠察覺到周圍有無妖物和陰物,修為越高感知的范圍越廣,之前的黃氣修為感知范圍非常有限,藍氣便要廣上許多,趙真人曾經說過‘黃符動十步之氣,紅符動一里之氣,藍符動十里之氣,紫氣動百里之氣’,道人靈氣的感知范圍與符咒聚氣范圍是一樣的,換言之,他此時能夠在十里之外察覺到妖物的存在,隨后可以根據感覺的指引尋到妖物藏于何處。
“鎮子里有妖氣。”莫問站于鎮外閉目感知,世人皆以為所謂妖氣都是被道人看到的,實則不然,妖氣都是被道人感覺到的。
“太好了,是什么妖怪?”老五一臉的興奮。
“距離太遠不得而知,近些看看。”莫問睜開眼睛向前方的鎮子走去。
這是一處極為平常的鎮子,西北有山,周圍多有農田,鎮上有千余戶人家,不算多也不算少。
此時是傍晚時分,正是生火做飯的時候,鎮子上空多有炊煙,莫問已經多日未得正經飯食,忽然聞得油米香氣大感饑餓。
“老爺,妖精在飯館兒里?”老五見莫問走到一處客棧外停了下來,便出言發問。
“不是,先吃點東西吧。”莫問邁步走進了客棧,他先前本想隨著心中的感覺前往妖物潛藏的地方,結果卻聞著飯香來到了客棧。
“兩位道長是吃飯還是住店?”伙計滿臉帶笑的迎了上來,晉人雖然討厭道士,卻不討厭送錢的顧客。
“為我們準備一間清凈的上房,整治三素一葷放到這張桌上,我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莫問自懷中摸出銀錢遞給伙計,轉身向外走去。
“老爺,吃了飯再去吧。”老五也有些餓了,沒有鹽巴的野味并不好吃。
“走吧,回來再吃。”莫問邁步出了客棧。
“它又跑不了……”老五背著包袱在后嘟囔。
“我們先尋到那妖物的所在,然后回來與這伙計打聽消息,若是吃過飯再去天就黑了,晉國人不喜道士,屆時我們到何處去打聽消息?”莫問出言說道。
老五聞言先是一愣,會意之后連連點頭,“還是老爺想的周全。”
出得客棧,莫問沿街南行,三拐兩繞之后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前,這處宅院占地約有五畝,著實不小,墻高八尺,門口坐有兩尊石虎,門上涂有朱漆,門楣“沈府”為金字 到了這里,莫問皺眉站立了片刻,轉而原路回返。
“老爺,妖怪在那座宅子里?”老五問道。
“對,元神出竅,竊據人身。”莫問點頭說道。
“什么妖怪?”老五興奮的追問。
“當是一只常見的黃鼠狼。”莫問隨口說道。
老五聞言沒有再追問,而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二人往返并未用去多少時間,回到客棧時菜蔬剛剛上齊,二人要了飯食,落座吃飯。
“老爺,你怎么不沖伙計打聽消息?”老五疑惑的問道,伙計往返端飯來了數次,莫問都沒有留他。
“不用打聽了,那處宅子是這里最大的一處宅院,又是朱門,必是此間官家的府邸。”莫問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好了,我也吃飽了,老爺,咱走吧。”老五匆匆吃完,站起身來。
“此事有些棘手,今晚暫且不去了。”莫問搖頭說道。
“為啥呀?”老五不解的問道。
“回房再說。”莫問起身離座,拾階上樓,老五收拾包袱在后跟隨。
“老爺,你沒把握對付那只黃鼠狼嗎?”回到房間,老五迫不及待的發問。
“那妖物稀松平常,不難對付,只是它附身于一陽氣萎靡的老翁,那老翁住在正屋西間,當是家主的父親。那座宅院外掛六只燈籠,且院內并無藥氣,由此可見家主并不知道他父親已被妖物附身,我們冒昧前往,如何對他道明來意?”莫問搖頭說道。
“也對,要是告訴他他爹是妖怪,他肯定會把咱們轟出來。”老五連連點頭。
莫問搖頭苦笑,老五想的太簡單了,冒昧登門辱人父親,轟出來算輕的,搞不好會被抓進去。
“老爺,現在怎么辦?”老五沖莫問求計。
莫問探手撫額,“容我想上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