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不曾渡過天劫,行動稍緩,莫問先前曾往返蠻荒,自心中估算時間,依照二人目前的速度四日之后當可到達蠻荒,剩下三日需要尋找并制服巨蝠,時間并不寬裕。
“我跟你不上,若是同行勢必拖延時間,你先行一步查明情況,我隨后趕去。”天亮之后,阿九沖莫問說道。
“多留定位符咒與我,我為你指明路徑。”莫問沉吟過后點頭答應。
阿九自懷中取出畫符事物,連畫定位符咒七道遞與莫問,“到得地頭兒,將最后一道符咒焚化。”
“路上多加小心。”莫問接過符咒出言叮囑,二人乃是知己,無需客套話語。
阿九聞言點了點頭,擺手催促莫問先行,莫問也不耽擱,踏地凌空,向西疾掠。
由于有魂魄在本體之中,老五無懼陽光,但這具身體已然殘缺,老五時刻需要承受傷口的痛楚,雖然體不能動,口不能言,但其身體一直在發抖,莫問感同身受,急速向西,極少停歇。
前行數百里,莫問趁喝水之際焚化了第一道符咒,以此為阿九指示方位,隨后每隔數百里便會焚化一道。
前行之際,莫問心中所思有二,一是此次前往蠻荒可能會遇到的困難,但此事無法推測,多想無益。二是擔任趙國的護國真人是否妥當,一旦接掌了趙國的護國金印就必須為其抵御慕容燕國,慕容燕國乃是異族,幫助異族克制異族對漢人有益無害,而且可以以此向趙國提出善待境內漢人的要求,但擔當趙國護國真人并不只為這些,最終目的還是為晉國爭取時間,待得周貴人的王子繼承皇位之后北上驅胡。
不管從何種角度考慮,擔當趙國的護國真人都是有益于漢人的舉動,但此事在外人看來無異于助紂為虐,即便此舉為他們換來了安寧,他們亦不會感念恩德,反而會認為此舉是向胡人卑躬屈膝,弱了漢人骨氣和名節,存有這種匹夫之念的人絕不在少數,不管你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也不管你所作所為有什么結果,只要不是正面驅胡就是不夠英雄,哪怕對抗的是異族而不是漢人也是做了奸賊。
此外若是接掌趙國護國金印,換取了漢人的利益,就要忠于職事,不然便是有違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的古訓,若是尸位素餐,坑損主家,在世人眼中便是不忠。
仔細權衡,此事真是做不得,袖手旁觀永無過錯,世人絕不會說你不好,然所行之事不合世人心意,他們便會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在建康與廣譜斗法之際他就已經見識了世人的慮事深度,當真是膚淺的很,若是晉國眾人知道他做了趙國的護國真人,皆會對他心存鄙夷。
躊躇良久,莫問最終決定幫助趙國對抗慕容燕國,若是做事之前抱有讓對方感恩的心理,便是落了下乘,上清傳妙法于他,不是讓他避世靜修袖手旁觀的。出力不是為了討好誰,故此只要心存仁善,不怕出力不討好。
兩日之后,莫問翻過了邊關城墻進入蠻荒區域,進入叢林之后很快找到了苗人的寨子,再行百里,來到苗人女子所在的山寨。
莫問當年曾經在此住過許久,故此苗女見他到來,立刻通稟龍含羞。
“不管你為何而來,我們苗寨都會竭力相助。”龍含羞大步而至。
“龍寨主猜的不差,此番我確是有求而來。”莫問心中大慰,且不管龍含羞是否做過有欠推敲之事,見面之初便敢如此滿應滿許,足見其心意之誠。
“需要何種藥材,但說無妨。”龍含羞到得近前,看到了莫問身后背負的老五,亦看到了老五背后的箭傷。
“你可還記得當日呈上夜明砂的那個族人?”莫問出言問道,當日收藥頗多,他已然記不得那人的長相了。
“記得,是樓古。”龍含羞說了個拗口的名字。
莫問聞言心中大定,解開繩索放下了老五,“尋他來,我有事問他。”
龍含羞聞言急忙召喚族人幫忙抬移老五,又派出族人前去喊那當日送上夜明砂的樓古到此。
“怎么傷的如此之重?”龍含羞手指老五沖莫問問道。
“此事一言難盡,你久居此處,可曾見過體形巨大的巨蝠天鼠?”莫問沖龍含羞問道。
“不曾,你又要拿那夜明砂入藥?”龍含羞反問。
“待那族人來了再詳說,可否為我做些粥飯?”莫問轉頭看向龍含羞。
龍含羞點頭答應,親自前往安排。
諸多女子將老五抬入寨中一處房屋,轉而站立門外癡癡的看著莫問,莫問心情不快,皺眉抬手攆走了她們,轉而自懷中取出最后一張定位符咒甩手焚化。
“你再忍上一忍,我定會盡早尋到那巨蝠。”莫問沖老五說道。老五此時神識并不清醒,并無回應,劇痛之下渾身顫抖,雙目已然泛紅,這具軀體真的無法再用了。
到得此處,莫問心中微定,在此之前他最為擔心的是那知道線索的苗人出了意外,這些苗人常年于山中尋食,而這山中又多有猛獸,出現意外并不稀奇。
沒過多久龍含羞端來了粥飯,莫問道謝接過緩慢進食,先前與阿九分別時未曾分出干糧,來時路上皆不曾進食。
“這兩年多,你都去了何處?”房中有一桌兩椅,龍含羞坐于莫問對面出言問道。
“行走四方,碌碌無為,你們苗人過的可好?”莫問問道,龍含羞這兩年中并變化不大,衣服花哨重彩,周身多有香氣。
“還好,我們學會了種粟,只是這山中少有平壤,收成不如外面。”龍含羞點頭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持匙吃粥。
“你尋那夜明砂有何用處?”龍含羞并不知道莫問此行的真實目的。
“我要尋的并不是那夜明砂,而是那只巨蝠,老五身受重傷,回天乏術,只能移魂異類。”莫問沖龍含羞說道,此事需得她相助,自然不能瞞她。
“原來如此。”龍含羞點了點頭。
兩處苗寨相隔很遠,到來之時已然是傍晚時分,二人短敘之后龍含羞為莫問搬來了鋪蓋,莫問多日未曾休息,到得此處終于可以躺臥回神。
次日清晨,那名為樓古的苗人來到,龍含羞與他香囊,帶他來見莫問。樓古不知莫問為何喚他,神情有些緊張。
“你先前送來的夜明砂自何處得來?”莫問直涉正題。
“沒有了,只有那一塊。”那身穿獸皮坎肩的苗人連連擺手,此人是通漢語的,當年所說便是漢語。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那巨蝠的夜明砂非常貴重,小小一方就可換得十兩黃金,這苗人先前便很是不舍,此番定是以為他又要索要,故此才言不盡實。
“問你自哪里尋到的,又沒有跟你索要,你支吾什么?”龍含羞出言訓斥。
“南面林中撿到的,真的沒有了。”樓古還是搖頭。
“你先前所說為北,此番又說是南,究竟是何緣故?”莫問面露不悅。
“當年如果沒有莫問幫咱們退去晉軍,咱們的寨子早就保不住了,你就這么報答恩人?”龍含羞再度訓斥。
樓古聞言左右扭頭,唉聲嘆氣,一副為難神情,卻并不說出自何處尋到的夜明砂。
“那夜明砂是你最先見到,當歸你所有,只要你說出自何處所得,我贈你黃金千兩。”莫問無奈之下只得利誘。
“不用,我便不信管他不住,”龍含羞聞言大怒,反手抽出了腰間短刀指向樓古,“你說是不說?”
那苗人似乎頗為膽小,情急之下說出了一串苗語,與此同時探手指向西北。
龍含羞聞言怒意更重,短刀前送,那苗人驚恐后退。莫問見狀唯恐龍含羞下了重手,急忙探手拉開了她的手臂。
“他所說為何?”莫問問道。
“他試圖撒謊誆騙你我。”龍含羞怒視著那個苗人。
“我沒有誆人,那東西真的是在江中的孤島上尋到的。”樓古自行以漢語解釋。
“還敢撒謊,你即刻下水,若能游到那江中孤島我便信你。”龍含羞指著寨子西側的那條江河,苗女所在的寨子西側有一條自西北流向東南的江流,那座孤島位于西北五里之外,江流很是湍急,根本無法游渡。
“我不是游過去的。”樓古連連擺手。
“越發荒謬,那是孤島,路在那里?再敢撒謊,割了你的脖子。”龍含羞大發雌威。
“真有路,你不生氣,我就告訴你路在哪里?”苗人面帶乞求。
莫問見他可憐,便插嘴說道,“我代你家寨主做主,只要你所說為實,不但既往不咎,還有獎賞。”
“在后山有一條地道能通向那個島。”苗人抬手北指。
莫問聞言看向龍含羞,龍含羞搖頭示意不知道后山有地道存在。
“帶我們前去。”龍含羞探手揪著樓古走了房門,她身材高大,樓古在其拖拽之下步伐踉蹌。
“自這里找不到的,地道在山腰,得繞到山后爬上去。”樓古焦急的說道。
“你是如何發現那條地道的?”莫問抬手示意龍含羞稍安勿躁。
“我來找乞瑪的時候發現的。”樓古說話之際以眼角余光偷看龍含羞。
莫問沒有追問乞瑪是誰,想必是寨子里的一個苗女,這處山寨山腳下有毒氣存在,山頂卻沒有,不消說此人是在后山峭壁爬上來與苗女私會的時候發現那條地道的。
龍含羞聞言轉頭看向莫問,莫問沉吟過后沖其擺了擺手,此時阿九尚未到來,待得阿九到來再一同前往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