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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障己目

  五年的時間對于異類來說并不算長,但莫問對此并不滿意,因為他很清楚老五有多大的耐性。

  “老五尚未掌握異類的練氣法門,待得熟悉想必可以提前一段時日。”阿九見莫問皺眉不語,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當與他酒喝,也不成。”莫問話到中途便自行否定了,按照常理來推,老五喝酒之后亦能夠加速丹藥的融解,但這個方法不可實行,一來老五體形巨大,需要極多酒水才能見效,此處沒有酒水與他喝。二來飲酒多少老五無有分寸,萬一喝的多了發起瘋來,可沒人能制得住他。

  “當設法讓他蟄冬,降其消耗,多加積累。”阿九指著正在石門處挑逗毒龍的老五。

  “如何施為?這座島嶼有陣法隔絕,畫符尚可上下連通,卻無法陣內起陣。”莫問搖頭說道。

  阿九聞言沒有再接話茬,莫問恨不得翌日便帶老五離開,但目前的這種情形根本急不得。

  “你惹它作甚?”莫問沖老五喊道。

  老五聞言舍了毒龍,轉身撲蹦而回。

  “今日午后我將離開此處,阿九與你待上一段時日亦會離去,你要安心在此修行,不要惹禍。”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

  “我離開此處會去再見慕青,與她足夠銀錢,由她代養你吳家骨肉,待你能夠變化人形再出去與她們母子相會。”莫問再道。

  老五再度點頭,能保住性命已然不易,在此處受些寂寞也不算什么,女兒有慕青代養,他亦放心。

  莫問探手入懷取出玉瓶遞與阿九,“你送我的丹藥還剩下一枚,你且收著,待得老五體內丹藥耗盡,再與他服食。”

  “你此番外出少不得征戰施法,靈氣定會大量耗損,這枚丹藥你留著傍身,待得我回無名山之后再度熔煉與他,”阿九擺手未接,轉而自懷中取出一小巧瓷瓶,“這是一枚療傷止血丹藥,藥效不凡,你也帶上。”

  莫問沉吟片刻抬手接過了瓷瓶,連同先前玉瓶一同收起,阿九所言極是,一旦接掌了趙國的護國金印,便要前去抵御燕國妖兵異獸,施法定然頻繁,耗氣自然嚴重。

  “辛苦你了。”莫問沖阿九說道,阿九要留下指導老五,還要回無名山煉丹,兩處奔走定然辛苦非常。

  “與我客氣甚么?”阿九微笑搖頭。

  莫問微笑回應,道門的教義受儒家影響較重,并不鼓勵坤道行走江湖,而莫問亦不認為二人并肩作戰為好,行軍作戰乃是男子職責,后援固內是女子本分,此為陰陽差別,男女分工。

  “不需多時龍含羞便會到來,我去那祭壇之中為其剝去四壁青苔,待她到來與她前往觀看壁畫。”莫問沖阿九說道。

  阿九點頭答應,莫問轉身走向祭壇,行過兩步便轉過身來,“你所在無名山區域可以強大異類?”

  阿九搖頭發問,“沒有,為何有此一問?”

  “若是威脅,我當前往為你除去,免生后患。”莫問答道。

  “沒有。”阿九搖頭微笑,莫問行事當真細心,其實細心和粗心并不是一個人天性的品性,而是心態的外露,細心發自于內心深處的關懷,而粗心則源于潛意識里的不在乎。

  莫問得到回答,這才轉身走向祭壇,那條毒龍被折磨的太久,銳氣盡失,見到莫問到來反倒意有膽怯,莫問自其身旁走入祭壇,延出靈氣掃去腳下石臺以及洞內四壁上附著的青苔。

  青苔已然干透,遇到靈氣成片脫落,石壁上的壁畫得以顯現,確切的說石壁上并非壁畫,而是刻畫,與時下的雕刻技藝相比石壁上的刻畫顯得很是粗陋,線條粗大,人物神態亦不靈動,祭壇內的刻畫起于兩尺處,止于一丈高,自石門左側環繞延伸至石門右側,描繪的是一副宏大的戰爭場景。

  西側石壁刻的是兩隊人馬廝殺的情景,一方身材高大,用刀斧長矛,另外一方身材矮小,多用木棒,那身材高大的一方衣著多獸皮,當為蚩尤一族。身材矮小的一方多絲布,當為黃帝一方。通過這面刻畫可以看出蚩尤一方武器和力量都要強于黃帝一方,黃帝一方處于劣勢。

  由于這幅刻畫出自蚩尤一方,故此其真實性值得推敲,但根據其雕刻的衣著和武器來看,想必并非完全造假,因為黃帝一族養蠶織布要早于蚩尤一族,而蚩尤一族冶煉兵器則要早于黃帝族人。

  北側石壁上刻的多是各種巨大的野獸,這些野獸的背上多坐有蠻人,而另外一方野獸較少,多為開弓的黃帝族人,說明到了戰爭的中期,雙方用到了野獸和箭陣,這幅刻畫顯示的還是蠻人在戰爭中占據優勢。

  東側石壁上的刻畫極為玄奇,多有手持刀斧的骷髏鬼卒和騰云駕霧的神龍巨怪,亦有踩踏浮云的各路仙人,到得此時已然分辨不出哪一方是黃帝,哪一方是蚩尤了,很明顯戰事到了后期已經有仙人和妖魔參與其中,人間的爭斗蔓延成了三界混戰。

  最后的一副場景已經不見了仙人和妖魔,取而代之的是三個輪廓模糊的巨人,其中左側和中間二人伸手指向下方左側人群,而右側那個巨人手指下方右側人群,刻畫到此結束,并無戰爭結果。

  這三個輪廓模糊的巨人是誰,此時已然難有準確答案,亦不敢斷言他們就是三清祖師,因為自古至今有很多權力三分的情況,一人獨斷難免流于片面,二人商議容易引起紛爭,只有三人才能相互制約,最后的這幅刻畫表明雙方打到最后已然驚天動地卻仍未分出勝負,最后是由三位主宰出手平定的,但這三位主宰的意見也不相同,最終以其中二人的喜好決定了這場戰爭的勝敗,亦決定了凡人的死活和天下的歸屬。

  看完祭壇內的所有刻畫,莫問心中極不平靜,之前的史書并未對于當年的那場大戰進行詳細描述,即便有所涉及,也多站在勝利者的一方將蚩尤說成兇殘惡人,這種對于當權者歌功頌德的習性乃是所有史官的劣根性,這種人留下的史書當不可盡信。這祭壇的刻畫是當年戰事的參與者留下的,當不為虛,所有刻畫所表達的并不是自我吹噓,而是一種人不可勝天的無奈。

  出得祭壇,龍含羞已然到來,正在與阿九說話。

  “祭壇石壁上的青苔已然清理干凈,阿九,你陪龍族長入內,移步當需站穩。”莫問沖二人抬了抬手。

  龍含羞早就想進去觀看,而阿九亦知道莫問讓她陪龍含羞入內是讓她趁機觀看石壁刻畫,故此二人快步進入了祭壇。

  老五此時正在大快朵頤,龍含羞為其帶來了一整只烤熟的野獸,由于沒有了腦袋,故此不知是狼是狗,亦可能是別的什么,在這熟肉的腿部有一條繩索,想必是龍含羞先行攀上懸崖,再將其拖拽上來的。

  老五的兩只肉翼上長有鉤爪,此時正抓著那只肉塊大口撕咬,見莫問出來,便將那肉塊遞向莫問,莫問皺眉搖頭,老五也不再讓他,收回肉塊張嘴撕下,余下骨頭便扔給了門內那張嘴乞食的毒龍,彷如喂狗一般。

  一炷香之后,阿九與龍含羞出了祭壇,龍含羞神情倒無甚變化,反倒是阿九眉頭緊鎖,似有所思。

  “三界各有所屬,若有逾越,定釀大禍。”阿九走至莫問身旁搖頭說道。

  “依你之見,那三位巨人是否為我三清祖師?”莫問問道,他讓阿九觀看刻畫,主要是為了此事。

  “三清本無形體,可化萬物,那三人是不是三清當真說不準。”阿九搖頭說道。

  “我以為那三人是我道家三清,右側那手指蚩尤一方的當是我上清祖師。”莫問說道。

  “何以斷定?”阿九疑惑的問道。

  “三清之中,上清居東。”莫問伸一指。

  “三清之中,以我上清祖師對異類最為寬容,亦最豁達,并不看中血統。”莫問伸二指。

  “我乃上清準徒,鬼使神差一般來到蠻荒,老五有此造化,或許是天意使然,要賜飛天坐騎于我。”莫問伸三指。

  阿九聞言未置可否,莫問所說只是猜測,并無實證。此外天意亦并非毫無變化,并無規律可循。

  莫問說完皺眉閉目,久久不語。

  “你所思為何?”阿九疑惑的問道。

  “陰陽之道,往復循環,若那三人真是三清,那祖師當年留下憾事,勢必會加以回環。”莫問眉頭更緊。

  “我不明了,你且詳說。”阿九搖頭。

  “我也只是猜測,希望是我多心,不然漢人危矣。”莫問皺眉搖頭,如果那石壁上的三個巨人真是三清,那祖師與玉清和太清就在當年天下歸屬的問題上發生過分歧,最終是玉清和太清將天下歸于黃帝一方。由于不知道玉清太清和上清祖師的分歧根源,就只能靠猜測,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血統,黃帝一族居于中原,為正統。蚩尤一族居住蠻荒,為異族。如果當年三位祖師的分歧真是這一點,那上清準徒所肩負的任極有可能是扭轉這種地域性的狹隘認識,這也是他不敢細想的原因。

“何出此言?”阿九還是沒有聽懂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莫問自言自語。

  阿九側目看向莫問,莫問所說的是孔子春秋的言語,意思是外族到了中原就是中原人,中原人到了外族地界就是外族人,決定一個人是外族人還是中原人并不是血統,而是他們沿襲的文化和風尚是中原的還是外族的。

  “怪不得上清會收異類弟子,只因異類弟子無有國界血統之念,行事更加公允公正。”莫問自說自話。

  “你到底所說為何?”阿九笑問。

  “胡思亂想罷了,并無來由。”莫問停止冥想,微笑回應。

  “余下的事情交予我,你早日出山去吧。”阿九說道。

  莫問聞言苦笑點頭,“此番出去世人必定誤解于我,我當先行隱藏祖宗陰宅,以免日后被那些愚民挖了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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