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并不長,道觀還保持著原貌,當年老五請的護院都是垂暮老朽之人,老人都習慣早起,莫問和阿九回到道觀時這些老者正在前院走動散步,見到二人進門,急忙迎了過來連聲問好。
二人微笑點頭,邁步走向正殿,那些老年護院在后面扯著嗓子喊道,“老爺夫人回來啦。”
上清觀的前殿有阿九受困之前請的老道姑掛單,此時這老道姑越發老態,見二人走來,倒甩正在拂拭法像的拂塵沖二人見禮,“無量天尊,二位真人終于回來啦。”
莫問笑著點了點頭,阿九接口說道,“福生無量天尊,道長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老道姑懂得規矩,轉身走向香案拿起三支貢香借法臺上的長明燭點燃,雙手敬送莫問。
莫問抬手接過,點頭示謝,邁步上前為祖師上了一寸敬香,隨后換阿九上香。
就在此時,老五自門外沖了進來,人未到,聲先至,“老爺,九姑。”
莫問聞聲回頭,笑意剛剛浮現卻發現老五走路瘸拐,“你的腿怎么了?”
“老爺,你回來的正好,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燒符叫你了。”老五話到此處歡喜的沖阿九說道,“九姑,不不不,夫人,你終于出來啦。”
阿九微笑點頭,抬手指著老五的右腿,“怎么成了這般模樣?”
“被人打了,娘的。”老五憤聲說道,說到此處轉身跑出了殿外,沖東側招手,“快點兒,你倆就不能跑兩步嗎?”
莫問和阿九聞言轉頭對視了一眼,轉而邁步走出了大殿,到得殿外,慕青和吳吉兒已經到了門口。
挽著婦人雙髻的慕青未語先哭,“老爺,夫人,你們可算回來了。”
莫問見到慕青這般神情,心中疑云更重,貌似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里老五和慕青等人過的并不平靜。
“別哭了。”老五喝止了慕青,轉而拉過吳吉兒,“快給老爺夫人磕頭。”
“吉兒給老爺夫人磕頭。”吳吉兒已經九歲,聰明乖巧,美人胚子。
莫問和阿九沒有阻止吳吉兒行禮,待其行禮過后,阿九上前拉起了她,上下打量,“青葵散葉,竟得牡丹。”
葵菜是時下最常見的菜蔬,矮而寬,阿九的言下之意是老五這種糧倉的身形竟然會有一個如花女兒。不過老五聽不懂阿九的感概,抬頭沖莫問說道,“老爺,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不走了。我不在的這段時日有外人前來?”莫問問道。
“這事兒說來話長了,你跟夫人還沒吃飯吧,咱到后面說。”老五抓過莫問肩上的包袱,搶過阿九所持小壇,與莫問向后院走去,阿九等幾個女眷隨后。
行走之時莫問打量道觀內的事物,發現并無動手的痕跡,而道觀里的人除了老五,其他人也并不帶傷,這表示這里沒有發生過激烈的爭斗,不過根據老五和慕青的語氣來看,他們在二人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經常受到欺凌。
“老爺,你是怎么把夫人救出來的?”老五回頭看向阿九。
“她已然證道天仙,此番回來是與你們道別的,辰時一到就要飛升受職。”莫問意簡言賅。
老五聞言大喜過望,“真的呀?…”
“你的右腿是如何受傷的?”莫問問道,老五行走之時面有痛楚,說明受傷的時間不長。
“被一個道士給打的,這些都是小事兒,老爺,夫人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么成仙了呢?”與訴苦相比,老五更關心阿九的事情。
“我們尋到的靈物起了作用。”莫問隨口說道,若要向老五解釋前因后果,估計說到午時也不見得能說得清楚。
眾人說話之間到得后院,來到了正北上房,雖然莫問和阿九不在此處,主人的房間卻極為干凈,可見打掃的很是頻繁。
進房落座,慕青帶著丫鬟下去燒水沏茶整治早飯,三人分居主,正,次位落座。
“夫人,幾年不見,你一點兒都不老,還是那么好看。”老五沖阿九說道。
“嘴尖舌滑。”阿九笑著白了老五一眼,她在無量山之時就與老五關系甚好,自那以后一直很是親近。
“夫人,你真的成仙了嗎?”老五好奇的追問,他知道莫問和阿九早晚都會飛升,卻沒想到阿九會先于莫問飛升。
“此事乃老爺一手促成。”阿九轉頭看向莫問。
“真夠快的。夫人,你上天以后干啥差事?”老五見阿九面無歡喜,猜到了阿九在飛升之后可能不得自由,也只有這一個原因才能抵消飛升帶來的喜悅。
阿九聞言笑了笑,沒有答話,尋常飛升都是于仙界任職當差,但她這天仙位次乃是他人復仇的產物,當的是陰曹地府的女吏。
老五還想追問,恰好婢女送茶水來到,打斷了他的話頭,待得分呈完茶水,也忘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在老五撓頭回想之時,莫問出言問道,“我們不在的這段時日,有人前來尋釁生事?”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轉而出言問道,“老爺,你的天狼筆真的壞了嗎?”
“你如何知道這些?”莫問問道,天狼毫損毀于木里雪山,老五不應該知道此事。
“外面都傳開了,他們敢找上門來欺負人,就是知道你的天狼筆壞掉了。”老五面露沮喪。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詳細說來。”莫問催促道。
老五聞言回憶了片刻,將前因后果說了個大概,莫問在旁越聽眉頭越緊,一年之前道觀里來了幾個玉清派的道人,這些人找上門來乃是為了尋仇,他們逼迫老五尋他回來,但老五言之并不知道他的所在,故此對方在叫罵一番之后便離開了。
那次是個開始,隨后來的人越來越頻繁,一開始只是些道人叫囂要與他斗法比試,到得后來來的人就不單純是道人了,和尚也來,而來的目的也不再單純是要找他斗法,而是來為那些被他殺傷的道人和和尚索要撫恤和賠償,老五言之無有金錢,對方便要搬走道觀里的事物,老五雖然能飛,修為卻低,休說紫氣高手,就是尋常練武的道人都很難打過,而他又不能帶著妻兒搬家,故此便拿出黃金破財消災。
有些時候破財并不能消災,自從開了先例,來要錢的人越來越多,索要的斤兩也越來越重,動輒就是百兩黃金,若是不給便會傷人拿物,短短一年時間老五自不咸山帶回的黃金盡數陪光,還去不咸山中又拿了一些,至于他的腿傷,是被昨日前來索要金銀的一個野道給打傷的。
聽罷老五敘述,莫問久久未語,這處道觀用的是阿九的箓牒借的地,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查到這處道觀屬于誰,他于雪山陪伴阿九之事亦算不得秘密,那些心術不正的修行中人在得知他天狼毫已經損毀之后,對他不再心存畏懼,故此才敢找上門來為難老五。
“你為何不帶著她們母女離開此處?”阿九出言問道。
“九……夫人你有所不知啊,現在外面都在打仗,我能去哪兒啊,西陽縣那地方打的最慘,我肯定不能去那兒啊。我要是搬到別的地方,又怕你跟老爺回來找不著我,早知道當年我就該跟老爺學點兒法術,這逃命的本事有時候真不管用。”老五氣鼓鼓的說道。
“你們當年因何開罪了他們?”阿九側目看向莫問。
莫問沒有答話,老五自旁邊接過了話頭,“那幫狗娘養的誣陷老爺偷了東西,跟王八似的纏著老爺,不讓老爺找你,老爺一氣之下招出白虎把他們都咬成了瘸子,瘸了好幾十呢。”
老五說到此處忍不住發笑,阿九卻聽的大為心驚,莫問從未向她細說在尋找她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若不是老五隨口說出,她還不知道這些。
“他們乃是得知我的天狼毫已然損毀,以為我已折翼潛逃,故此才來佯裝勇敢,逞能欺人,此乃落井下石的卑劣之舉。”莫問不希望阿九因此心生內疚。
“老爺,他們也不都是來放屁逞能的,有不少都是沖著錢來的,他們好像知道是咱們挖了不咸山里的大墓。”老五說道。
“你可還記得那些前來尋釁之人?”莫問問道。
“記得,我都讓慕青記下來了,就等你回來跟他們算賬。”老五連連點頭。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當年他曾經與玉清掌教赤龍子達成了和解。赤龍子已然言之不再追責,先前來此尋釁的那些人當是一些圖名貪財的鼠輩,這些人趁他不在,難為老五和慕青等人,必須予以嚴懲,不然難消老五心頭多日怨氣。
“時辰快到了。”阿九在旁輕聲說道。
“我去看看飯好了沒?”老五識趣,轉身瘸拐而出,出門之后反手關上了房門。
“我若拒不飛升,會有何后果?”阿九看向莫問的眼神之中有著無限的留戀。
“彩衣道姑是在氣急敗壞之下想出這一計策的,此時說不定她已經冷靜下來并開始后悔,你若拒不飛升,恰好給了她反悔的借口,屆時她定會將你囚于其他險惡禁錮。”莫問搖頭說道。
“此番分別,當非三年可聚了。”阿九眉頭緊鎖。
“萬不可反悔,我去過其他禁錮,其中不乏水牢天坑等險惡污穢所在,若是身陷其中,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問正色搖頭。
“冥司不比天庭,身處北陰大殿休說現身相見,便是托夢怕是亦不能夠,這可如何是好?”阿九站立起身,焦急踱步。
“這亦是彩衣道姑極力舉薦你擔任此職的原因,好在得天仙位次有無限壽數,你安心等候就好,我定會前去尋你。”莫問平靜的說道,雖然心中亦有萬分不舍,卻不能表現出來,男子是女子的主心骨,倘若男子亂了方寸,女子會更加慌亂。
“我走之后,你當納妾一房。”阿九語出真心。
“一房不夠,當納十房。”莫問笑著擺了擺手,“快梳洗更衣吧,辰時馬上就到……”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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