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向內室走去,那里有老五和慕青為她和莫問準備的幾身衣物。
“老爺,飯好了。”門外傳來了老五的聲音。
莫問邁步走向房門,側身而出,反手關上了房門抬頭東望,“來不及了,辰時馬上就到。”
“老爺,夫人成仙了是不是不能隨便下來了?”老五隱約感覺莫問和阿九心中的離愁多過歡喜。
“她任的是地府的差事,不能隨意離開。”莫問點頭說道。
“啊?不是天仙嗎?怎么給分到下面去了?”老五愕然瞠目。
“地府并非只有鬼吏,還有地仙和天仙主事,那酆都大帝乃大羅修為,也同樣身在陰曹。”莫問隨口說道,分別在即,他雖然不舍卻并無悲傷,阿九能有這樣的去處已經很是幸運了,雖然身在陰曹卻隨意自在,較之先前的極寒禁錮要好太多了。
“老爺,夫人在下面當的什么差?”老五又問。
“冥司婕妤,乃酆都大帝的副手,位與五方鬼帝相等。”莫問說道。
“酆都大帝是男的吧,這人多大歲數了?”老五問道。
“此人生辰不詳,于秦漢之時得道……”莫問說到此處方才明白老五這個問題的真實所指,眉頭微皺,“比你請的這些護院還要老。”
二人說話之間,阿九換了衣服拉開了房門,不遠處的婢女見狀急忙端送清水。
阿九掬水凈面,石龍子所降雨水不但可以滋潤禁錮內的草木,還可以接盛沐浴,故此她雖然身在禁錮,卻經常沐浴。
阿九放下綿巾之時,上空傳來了一聲,“天璇子,良時已到。”
眾人聞聲上望,只見昨日那傳旨天官現身于半空,由于昨日已經有過一次召請,故此今日沒有接迎儀仗,亦沒有仙界樂師奏樂,只有天官一人來請。
阿九聞言快步而出,出得門口腳下忽然生出一朵五尺見方的白色祥云,祥云一現,立刻承托著她飄然升空。
莫問抬頭目送阿九離去,今日一別,再見當在數年,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之后了。
“老五,照顧好老爺。”阿九跟隨天官乘云飛天之前的最后一句話是沖老五說的。
“夫人,你就安心去吧,我一定會伺候好老爺的。”老五扯著嗓子高喊。
此時阿九已經與那接迎天官去的遠了,沒有再予回應。
“老爺,你為啥這么看我?”老五將視線自上空收回之后發現莫問正在皺眉看他。
“什么叫安心去吧?”莫問后退幾步,坐到了門前石階。
“老爺,快起來,地上涼。”老五自知失言,狡猾的岔開了話題。
“能有今日的結果,已然很是不易了。”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他原本以為要在雪山上陪伴阿九很多年,未曾想只待了三年阿九就脫困飛升。
“是啊,沒想到夫人先走了一步。”老五說道。
“什么叫先走一步?”莫問側目皺眉。
“老爺,飯快涼了,走走走,吃飯去。”老五故技重施。
莫問自然不會與目不識丁的老五計較,起身與他一同走向后堂正廳,此時桌上已經擺上了粥飯,桌上只有兩副碗筷,不問可知是為他和阿九準備的。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一群丑陋婢女不識趣的前來道喜。
“我跟老爺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你們都走。”老五抬手攆走了那些婢女,為莫問扶正了椅子,轉而走到莫問對面,幫莫問盛粥。
“老爺,你現在有啥打算?”莫問將米粥放于莫問面前,抬手舔吃了落在手上的米粒。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前來欺辱你們的一共有多少人?”莫問隨口問道。
“我記不住,慕青那里有單子,我去拿。”老五轉身向外走去。
莫問端起粥飯,停了片刻嘆氣放下,又停了片刻再度端起,阿九飛升是好事,分別的惆悵在所難免,卻不能因為惆悵而否定阿九飛升是好事的事實。
在雪山上莫問吃的都是粗陋冰冷的面餅,許久不見菜蔬,道觀里的飯食很是精細,佐食菜蔬就有四品。
莫問剛剛放下飯碗,老五就拿著一張草紙走了進來,到得近前雙手遞給莫問,“他們一共要走了四千多兩金子。”
莫問伸手接過,端茶漱口之后低頭看那草紙,紙上記載著來道觀的人數,道號法號,來的日期,所屬門派,是何模樣,來此的動機,處置的結果等內容,這些內容并不齊全,有些并無法號和道號,只是記錄了來者的樣貌。
“一共有多少人?”莫問問道,這上面記載的人數很多,當有數十。
“沒數。”老五坐到莫問對面,抓起筷子風卷殘云。
莫問沒有再問,自心中默數了人數,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到道觀逞能裝樣的,索要金錢的整整五十人,分為了十六撥,其中以道人居多,有四十五人,剩下的是和尚和不辨所屬的。其中有三撥是被老五打跑了的,剩下的有兩撥前來逞能,十一撥拿走了錢財。
“你準備如何了解此事?”莫問隨口問道。
“挨個找,全給他們打成瘸子。”老五氣憤的說道,他并不是個熊包,只要來找茬的一律動手,一年下來沒少吃虧。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雖然來者大多報上了門派和道號法號,但來人太多,所屬門派也分散各處,若是逐一尋找報復,定當大費時日。
“老爺,天狼筆能修好嗎?”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知道老五誤解他皺眉是因為敵不過對方,便搖頭說道,“天狼毫無法修復,我說過了,即便無有天狼毫這些人亦不足畏懼,只是他們分散各處,若是前往尋找,定然耗時甚久。”
“我馱你去。”老五高聲說道。
莫問挑眉看了老五一眼,老五先前憋了一肚子的氣,不報仇他是不會解氣的。古語有云孰可忍,孰不可忍,事后報復也無關乎氣度和格局,若是不了了之反而會助長壞人的惡習和氣焰。
老五見莫問挑眉看他,不知道莫問心中在想什么,神情變的有些緊張。
“即便有你負載,要逐一登門怕是也要用去半個月的時間。不若這樣,你放出話去,就說要散盡錢財,以求日后安寧,看誰人前來。但敢前來者,當嚴懲。”莫問商議道。這些前來滋事的人也有門派,若是前去尋仇,會令他們所屬的門派顏面掃地,他不想殃及無辜。
“不解氣呀。”老五搖頭反對。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低頭細看那些僧人和道人所屬的門派,慕青不懂道家衣著,所記載的門派并未標示是哪一宗,只是記載了大概的地域,這還是來者自行報上的,如此尋找,定難快速。
“行,你是老爺,你說了算,不過八卦山的那伙人把我的孝棒搶走了,咱得去要回來。”老五讓步。
“什么?!”莫問聞言勃然大怒,連孝棒都被人搶走了,可想而知老五這段時間過的是何等的苦悶,這口氣若不讓他出,他一輩子都會感覺憋屈。
“明日動身,逐個找,一個都不漏掉,當日欺辱你的,連本帶利一并討回。”莫問放下了那張草紙。
“好!”老五歡喜的答應下來,開門喊來丫鬟收拾飯桌。
“我有些勞累,小睡片刻。”莫問起身出門。
到得上房內室,只見床上放著阿九換下的衣物,桌上有文房,一張宣紙放在正中,文頭有數滴黑墨,但正文只有一句,“定要納妾續香。”
文頭的數滴黑墨表明阿九提筆之后斟酌了良久,阿九說的是納妾,這表明她是把自己放在主位上的,足見其所留言語發自真心。阿九之所以急切的希望他能納妾,是因為飛升的仙人是不能隨意結合的,更別說延續子嗣,如想延續子嗣至少也要達到與玉帝平齊的大羅位次方可,他雖然有信心證此高位,卻不知何時能夠證位飛升,而阿九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會讓他趁著年輕血盛為莫家延續血脈。此外,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是不留子嗣,對修行者而言亦是孝道的一種虧缺。
看罷阿九的留言,莫問放下宣紙走到床榻上和衣躺臥,他明白阿九的心意,內心深處也不認為納妾是對阿九的背叛,因為儒家和道家都不禁止男子納妾,但他無心再去分神尋覓,雖然內丹已有小成,元神修煉卻駐足不前,研創出適合道門中人修行的內丹法門是當務之急,必須將內丹法門傳予三清同道,以糾外丹術之千年弊病,自古至今死于道人所煉外丹的帝王一掌難數,內丹術不得普及,道門終有一日會被世人撇棄。
要想傳道,必須修煉元神,元神不得強大便無法向世人彰顯內丹術的強大和玄妙,內丹和元神的修行是相輔相成的,百里之遙只邁出了一步,前路漫漫,任重而道遠。
先前一路奔波,三度勞累,躺下不久莫問便沉然入睡,阿九脫困了卻了他的一塊心病,肩上的包袱終于卸下,阿九證位天仙,永遠不會老去,只要功德圓滿就可以尋她聚首。
中午時分,莫問醒轉,無心進食便盤坐練氣,凝神平心。
老五報仇心切,吃罷晚飯就催促莫問動身。
莫問點頭同意,收拾包裹準備動身。
“老爺,你帶它干啥?”老五指著莫問放進包袱的小壇,狻猊內丹是他跟莫問一同偷到的,他自然認得那個貼有符咒的壇子。
“此物終究是他人的東西,我曾言之用完之后完璧歸趙,報仇畢了,你我當前往東海走一遭,將此物還與主人。”莫問系上了包袱。
二更時分,二人出了道觀,連夜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