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僧人關在何處。”莫問沖前方帶路的主事問道。
“回真人問,全關在城南牢獄里。”主事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矮小男子,主事為官名,為四品官階,在司徒府里屬于中等偏上的差官。
“劉雄沒跟你們說對尋到的僧人要待之以禮。”莫問皺眉問道。
“說了,但那些僧人若不關起來會跑掉的。”主事小心的回答。
“那三百多人都是外番模樣。”莫問又問,在此之前他曾經跟劉雄說過要尋番僧。
“是是是,全都是。”主事連連點頭,“真人吩咐下來的事情我們豈敢怠慢,休說我們,就是皇上都親自過問了。”
臨近午時,一行人來到了城南牢獄,這處牢獄分為南北兩處,南面為地下的監牢,北面為地上的監獄,數百僧人就關在監獄里。
此時犯罪要么殺頭流放,要么杖責受刑,收監的并不多,故此各地的牢獄都不大,三百僧人幾乎將這處牢獄占滿。
進了到監舍,莫問看到了那些僧人,這些人的確不是漢人,但他們也不是番僧,而是趙國亡國之后西逃的胡人僧侶,胡子長,鼻子大,膚色白,顴骨高。
“抓錯啦,這些都是胡人,根本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老五自監中通道里挨個監舍查看。
“都不是。”主事緊張的問道,在此之前僧人都被劉少卿給殺光了,前前后后忙碌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才從全國各地抓來了這些和尚。
老五查找的同時莫問也在找,二人仔細查看之后很是沮喪,這里面沒有孔雀王。
“當真沒有。”主事的沮喪較二人更甚。
“這些都不是。”老五答道。
“來呀,把他們拖出去砍了。”主事的沮喪轉為憤怒。
被關起來的僧人一聽要殺頭,出現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反應,少數人不為所動,閉目念經,多數人抓著監舍木欄高喊求饒,這些人為了活命紛紛表示知道其他僧人的下落,可以帶路尋找。
“莫要急切,等我詢問一番。”莫問抬手示意沖進來的獄卒后退,轉而與老五出了監舍,自獄卒休息的外間坐了下來。
獄卒自監舍里抓出一名僧人送到外屋供莫問盤問。
“你知道老年番僧的藏身之處。”莫問沖那面如死灰的僧人問道,其實這些人歲數大的很少,大部分都在四十歲到六十歲之間,只因為他們都是大胡子,所以顯老。
“知道,知道,我可以帶您去找他。”后者戰戰兢兢的答道。
“他是何樣貌。”莫問問道。
對方比劃著形容,莫問耐著性子聽他說完,轉而沖站立在旁的主事說道,“把他放了。”
“老爺,他說的不對,簡直是胡謅八扯。”老五插嘴說道。
莫問沖老五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數。
隨后換下一個,每一次莫問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那就是那老僧長什么樣子,那些僧人回答的五花八門,卻沒有一個是對的,莫問也不與他們計較,一律放走。
問了數十個,主事在旁插言,“真人,他們說了這么多,難道就沒有相符之人。”
莫問搖了搖頭,孔雀王雖然樣貌與胡人沒有很大差別,卻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那就是他的眼睛是紫色的,這些胡人僧侶其中有藍眼睛的,卻不是紫色。
再問,一直問完所有的和尚,說的沒一個是對的,很顯然,他們為了活命在胡扯一通。
“真人,您要尋的那個老和尚到底長什么模樣。”主事疑惑的問道。
“他的眼睛為紫色。”莫問說道。
“您怎么不早說啊。”主事見老五歪頭皺眉,急忙補上了一句,“我們馬上再去找”
“有勞。”莫問直身站起向外走去。
“真人,剩下的僧人如何處置。”主事問道。
“放了吧。”莫問隨口說道。
“不能放,不是不怕死嗎,全砍了。”老五言罷見莫問皺眉,隨后改口,“不殺也別放走,關著。”
說話之間幾人出得牢獄,只見一年輕男子站在院內,身后站著十幾位黑衣壯士。
“微臣叩見皇上。”主事認得來人,慌忙跪倒,院內看守也沒想到這位持了令牌的年輕人就是皇帝,聽得主事一喊,亦隨之跪倒。
那年輕男子并未搭理跪倒的眾人,而是快步上前,行走之時沖莫問拱手,“久聞真人大名,今日方才得見,雖晚卻幸。”
“福生無量天尊。”莫問稽首回禮,此人雖然年紀輕輕,頭發卻白了很多,一看就是憂心勞神所致。
“真人莫要著急,容我們再做尋找,今日得見真人乃三生之幸,敢請真人鶴駕前往住所,容我等略盡地主之誼。”年輕男子的言語之中不帶絲毫的帝王意味。
“盛情心領,我們二人急于回返道觀,就不前往打擾了。”莫問擺手說道,凉國原本屬于晉國,后來胡人南下之后方才立國稱王,故此雖是漢人,卻不是皇家正統。
“萬請真人略作盤桓,哪怕飲盞茶也好。”凉皇真切再請。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這個年輕的皇帝也夠可憐的,讓劉少卿勞民傷財的折騰了個夠嗆,此事拋開不論,單說他幫忙尋找孔雀王一事就欠了他個人情,此番再受禮遇,確實不便冷顏相對。
莫問沉吟過后出言說道,“我們確實有事在身,即刻就要回返,這盞茶先記在這里,可否。”
“凉國永遠歡迎真人。”凉皇聞言大喜,蒲堅之事他早已知曉,他最擔心的就是蒲堅登基之后會滅凉,莫問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說明此事還有回環余地。
莫問微笑點頭,轉而看向老五,老五會意,自院內變身巨蝠,載莫問南下。
“老爺,咱還沒吃午飯呢,吃頓飯再走多好,走這么急干啥。”老五問道。
“有些飯是不能亂吃的。”莫問搖頭說道,他與凉國保持距離是有原因的,蒲堅日后會做什么他不想耳提面命,也不想過多的干預,倘若欠下太多人情,日后他人有事來求,礙于顏面就無法拒絕。
到得傍晚,二人回返上清觀,歇了一夜,次日清晨,莫問喊了老五,二人起身南下前往碧水潭。
嚴重的干旱令得黃河水量大減,雖然沒有斷流,卻將碧水潭與主河道分割開來,二人來到之時千歲正在挖掘沙土,試圖將河水引入碧水潭。
見到二人到來,千歲陡身變為人身,歡喜的迎向二人,“你們怎么來了。”
“大爺,這是我婆娘給你做的點心。”老五送上一包食物。
“好好好,多謝多謝。”千歲接過點心出言道謝。
“大哥修為越發精深了。”莫問抬手說道。
“慚愧慚愧,快屋里坐。”千歲指著北面石屋。
“你想將河水引入碧水潭。”莫問指著挖掘了一半的坑道。
“是啊,今年的干旱百年不遇。”千歲點頭說道。
“別挖了,黃河斷流是遲早的事情,你若挖開了坑道,碧水潭的潭水也會流走。”莫問說道。
“何出此言。”千歲疑惑的問道,十多年了,眾人的樣貌都有了變化,唯獨他沒有任何變化。
“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此事。”莫問行走之時向千歲說明了干旱的原因以及敖烵的邀請。
“若不尋回汲水神鼎,就一直不會降雨。”千歲并沒有急于表態。
莫問點了點頭,轉而出言說道,“你這河岸現在還好一些,其他地方旱災更甚。”
“黃河東流入海,我若與東海為敵,無異于百姓殺官,這可是造反哪,以后這碧水潭我怕是待不得了。”千歲滿面愁容。
“我來尋你并非請你幫手,而是想讓你召集劉少卿和夜逍遙來見,我沒有他們的定位符咒。”莫問放棄了請千歲同行的打算,千歲是水族,確實有后顧之憂。
“這不難。”千歲自放在床頭的道袍內襯里拿出一張符咒甩手焚化。
符咒焚化,莫問心中立刻有感,這張符咒乃當年下山之時眾人為了互相聯絡而留下的,但此時符咒焚化,卻再也召不齊七人了。
符咒焚化之后就是等待,莫問與千歲一直交好,便將這些時日做的事情和所見所聞如實告知,得知莫問娶親,千歲很是高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對沉香木枕當做賀禮。
“南海確有二昧真火,但那是它們血脈里天生的,人類豈能借鑒。”千歲問道。
“我只要他們的行氣法門。”莫問說道,南海龍族能夠噴火,他需要的就是壓制心火的方法。
“還有一事你可能忽略了。”千歲話到此處直身站起,沖門外高喊,“哎哎哎,你抓魚就好,別攆它們。”
“何事。”莫問問道。
千歲坐回座位出言說道,“異類體內有內丹凝結,到了末世可以憑借內丹釋放靈氣,但替天行道的道人卻不成,體內有內丹凝結的只有你一人,其他人體內皆無靈氣積存,天長日久,此消彼長,異類早晚會強過人類,我擔心它們可能反撲。”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我先前去了趟蠻荒,發現那里有大量的道人在尋找煉丹之物,草藥尋不到就開始捕殺異類獲取內丹,這樣下去會將異類反撲的時間提前。”莫問搖頭說道,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百年不遇的大旱,兵荒馬亂的戰爭,異類隨后的反撲,遇其一已然水深火熱,而今三者齊至,當真是名符其實的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