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卿留在津州確定受降事宜,莫問與老五先行回返,上清觀眾人此時還在忐忑等待,不能在外久留。
“他們得了薛耿牛這個人才,以后的仗更好打了。”老五振翼西飛。
莫問點了點頭,“攻城掠地尚在其次,他日抵御異類反撲少不得倚仗此人所造的火器。”
“咱們以后就徹底沒事兒干了。”老五又道。
莫問微笑搖頭,倘若沒有統領,那些異類或許不足為懼,可是眼下蚩尤復生,召集了大量的舊部和異類,有此人坐鎮,劉少卿和夜逍遙聯手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回到上清觀,忐忑的秦氏等人方才放下心來,開始忙著整治午飯。
午后,莫問與秦云自房中對弈,夜幕降臨之后早早安歇,先前他一直不曾閉關是因為父母的祭日將近,而今瑣事已經處理完畢,接下來就要開始漫長的閉關。
次日早起,莫問告知道觀眾人自己將要閉關,自其進入丹房開始閉關,眾人就開始輕聲走路小聲說話,唯恐弄出聲響分他心神。
此前他已經將內丹修行法門推研完成,此次閉關乃是為了修煉三昧真火,此時修煉三昧真火存在著巨大的風險,因為此時是末世,天庭已經關閉,他的元神不傷來自于天庭的賞賜,天庭關閉之后元神就失去了庇護,倘若練功出偏就有可能傷及元神。
大部分的失誤都源自冒進和忽視,莫問明白這一點,故此修為越高就越加謹慎,前期并未急于熔煉精氣神三昧火氣,而是安靜打坐令自己進入極度平靜的無我狀態,充分釋放和舒緩自身元神。
閉關起源于靜坐,通過長時間的獨處達到靜思深遠窺真悟道的目的,這一行為在道人,僧人,武人,哲人之中普遍存在,閉關目的不同,閉關的時間也不相同,若是思考的事情極為玄妙復雜,閉關時間就會很長,最長者可窮其一生,若是思考的難題相對簡單,閉關時間就相對較短,但最短不會少于七天,少于七天就不是閉關,只能算閉門。
莫問此番閉關的目的是熔煉三昧真火,由于已經知曉修行法門,半月之后便開始熔煉君臣民三昧,三昧真火大致可以分為兩個修行階段,前期的三昧真火只能在體內行走,焚化體內污濁之氣,待得體內污濁之氣盡去,就可以嘗試將三昧真火延出體外,攻殺敵手,尋常的靈氣只能傷及凡人,三昧真火則可傷及純陽仙人,這是三昧真火的霸道神異之處。
由于此前誤服狻猊內丹焚去了體內大部分濁氣,此時莫問體內僅在右胸殘有濁氣,待得三昧真火成形之后莫問便驅其焚灼右胸濁氣,由于體內三昧真火成形時日較短,焚灼濁氣極為緩慢,行氣一周不過焚去一兩分,如同抽絲剝繭。
年關當日,莫問暫時出關,與眾人共度年關,隨后再度閉關繼續淬煉三昧真火,與此同時驅使三昧真火繼續焚燒體內濁氣,由于右胸覆有龍鱗,傷口處殘留有些許龍氣,龍氣雖然神異卻終究歸于獸氣,必須將其一同焚去,絕不能留下半分。
由于不需要保持思緒的連貫,莫問每隔半月就會出來小坐片刻,與眾人說說話,進食一些谷米,補充體力,寒暑更迭,不知不覺到得來年春夏時節。
“老爺,我前幾天去了趟雍州,聽蒲堅說四爺在東北跟燕國打起來了。”老五說道。
“戰況如何。”莫問接過秦云遞來的茶水,此時氣溫已經回升,蚩尤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聽說燕國帶了不少怪物,來勢洶洶,不過都被四爺擋在了定州。”老五接過茶水沖秦云點頭道謝,轉而又道,“蒲堅說四爺帶了二十萬兵馬,燕國肯定破不了定州。”
“蒲堅可曾提起蚩尤。”莫問喝茶過后放下茶杯。
“沒有。”老五搖頭說道。
“代國可曾參戰。”莫問又問。
“沒三爺的消息,好像只有四爺在打。”老五答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燕國自身有不少薩滿妖人,那些妖人也可以驅使異類,此時劉少卿遇到的可能只是薩滿妖人驅使的異類,蚩尤及其舊部精銳尚未有所動作,他們沒有出動有多種可能,也許是蚩尤神識尚未徹底復蘇,也可能是他們尚未準備妥當。
由于天色已晚,老五與莫問說了幾句話便主動退去,莫問轉而與秦云說話,此前他曾經傳授了秦云簡單的練氣法門,秦云雖然能對行氣口訣倒背如流,卻始終無法將他傳入其體內的些許靈氣調動運用。
莫問雖然氣定神穩,晚飯過后仍然早早吹燈歇息,修行固然重要,全夫妻人倫,齊男女天道亦不可缺,他是半仙之體,秦云可不是,秦云是血肉之軀,克制不住七情六欲。
夏天,張洞之親自送來了一些新鮮的果品和點心,秋天,南海敖烵路過此處停留了半日,其他時候上清觀一直無人前來。
冬天來到,老五掛念女兒又出了一趟山,回來之后帶回了消息,一個月前劉少卿吃了敗仗,所率大軍自蘆葦溝遭到了大量妖物伏擊,二十萬兵馬只有十萬退回了定州。
“冒進,不該出城。”莫問搖頭說道,他選定州為劉少卿固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劉少卿大敗的地方他也知道,當年他曾經命趙隊在那里采集葦絮裝填綿衣,那里有一望無際的蘆葦,不但毫無依靠,還適于敵軍隱蔽。
“是啊,要不是三爺帶了援兵趕到,定州現在已經失守了。”老五點頭說道。
“妖物開始行動表明蚩尤已經準備妥當,明年戰事會更加慘烈。”莫問隨口說道。
“老爺,我跟你說個事兒,你聽了可別難過。”老五欲言又止。
莫問聞言騰然站起,“可是無名出事了,。”
“沒有沒有,跟他沒關系。”老五連連擺手。
“有話直說。”莫問坐回了座位,他生平沒有多少親友,大部分親友都在身邊,只有無名不在,故此老五一說他首先想到無名。
“我上次去不咸山拿錢,我沒看錯。”老五小心翼翼的說道。
“百里狂風。”雖然老五說的沒頭沒腦,莫問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此前老五曾經帶秦氏等人北上省親,其間他去了趟不咸山,自不咸山中遇到了一個酷似百里狂風的高大壯漢,老五回來之后說起此事,當時他還以為是老五看走了眼。
“是二爺,不對,其實也不是二爺,二爺不會沖三爺和四爺動手,更不會亂殺無辜。”老五搖頭說道。
“詳說,詳說。”莫問出言催促。
老五本身就不善言辭,親眼見到的東西也很難表達貼切,更別說是轉述他人言語,比劃半天莫問方才聽出了個大概,原來當日自蘆葦地偷襲劉少卿大軍的那些異類數量眾多,領軍妖物多為人形,騎乘各種鳥獸,使用奇怪兵器,身上覆蓋有盔甲,不但威猛異常,還多習有妖術,總領異類大軍的不是旁人,正是被老五稱之為二爺的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百里狂風了,心神已失,兇殘異常,對劉少卿絲毫不念同門情誼,所率異類大軍所到之處無有活口,不管是老弱婦孺還是無辜百姓都會被其殘殺,百里狂風雖然已經喪失了神智,生前的能耐卻并未失去,臨陣對敵之時可將身形壯大數倍,不懼刀兵,刀劍難傷。
“唉,二爺死了也沒撈著清凈。”老五嘆氣說道,他也知道百里狂風早已經死去,此時的百里狂風不過是被人占據了尸身的傀儡。
“玉清宗有沒有前往定州助戰。”莫問問道,當日盜走蚩尤手臂的林志興是玉清道人,玉清宗曾明確表態不會坐視不理。
“好像有。”老五想了想出言說道。
“好像。”莫問歪頭皺眉。
“我聽蒲堅說四爺往定州撤退的時候有人在暗中布置屏障阻擋那些妖怪追趕,但那些人沒露面,不知道是誰。”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林志興是玉清敗類,玉清宗以他為恥,尋找他一直在暗中進行,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此事。
“老爺,你要是不放心,咱就去東北親眼看看。”老五說道。
“不用。”莫問搖頭過后端茶喝水,眼下已經是冬天,異類不會再有大規模的行動,何況劉少卿和夜逍遙也不是泛泛之輩,有玉清宗在暗中相助,應該有與蚩尤一拼之力。
老五見莫問無心再說,便起身去了后院,莫問自正殿坐了片刻,轉身回到西院丹房。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轉眼之間冬天過去,春天又來,掐指算來末世已經持續了三年,隨著時間的推移,上清觀逐漸淡出了世人的視線,除了老五偶爾會忍不住寂寞出去游蕩一番,趙老偶爾會去鎮上采買鹽巴食物,其他人很少下山。
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有內涵,是不是有定力其實很簡單,只要看他能否閑的住,莫問很喜歡目前的生活,修行是慢功夫,非朝夕可成,開春之后他就沒有再閉關,每日固定練氣四個時辰,其他時間便與秦云或對弈,或撫琴,秦云知道莫問通曉音律,卻從不見他碰觸樂器,好奇追問緣故,莫問只是笑而不答。
劉少卿和夜逍遙不愧是上清準徒,整個春夏時節都沒有傳來消息,沒有傳來消息就表明他們頂住了異類的反撲。
十月,某日,二更時分,夜逍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