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以靈氣將那秘真子定住,不但令其無法移動,連睜眼和開口亦不能夠,他不想看對方的眼神,也不想聽對方說什么。
黑白無常能夠察覺到秘真子靈氣出現了劇烈波動,由此猜到莫問已經動手,但他們此時感知不到莫問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莫問是否已經將秘真子制住。
“動手吧。”白無常耳畔響起了莫問的聲音,傳音之法對于天仙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
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隱身上前,到得秘真子近前現出陰身,伸出右手覆于秘真子頭頂,反手之間將一道人形魂魄自秘真子百會拖拽而出,秘真子乃地仙修為,元神穩固,魂魄很是強悍,離體之后極力掙扎,試圖附回肉身,白無常亦是地仙修為,但他身為陰差,擅長拘魂鎖魄,不容那秘真子的魂魄多做掙扎,反手將其納入隨身的黑色魂囊。
“回。”莫問沖白無常傳音。
白無常聞言隱去身形與黑無常悄然離去,莫問再看那秘真子的尸身,由于他先前以靈氣將其定住,故此秘真子還保持著生前打坐的姿勢,若不近觀很難現此人已經死去。
短暫的停留之后莫問隱身回返,他乃天仙修為,對付地仙輕而易舉。
由于來去迅,三人回返原地天色尚未放亮,老五見三人現身,急忙自歇息的青石上翻身站起,“老爺,事兒辦完啦。”
莫問點頭過后出言說道,“去青玉山。”
老五聞聲振翼飛起,負載三人繼續南下。
“吳云兄弟多有辛勞,不如尋那僻靜所在略作歇息。”黑無常沖莫問商議道,有莫問相助,本來極為困難的差事變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兵貴神。”莫問搖頭過后出言問道,“那封一嵐是何許人也。”
黑無常接口答道,“此人乃玉清坤道,為玉清派外支青玉山一字輩奇才翹楚,精擅請神通靈之術,但此人很是短壽,陽壽不過三十有五,前番我們兄弟二人前去拿她,乃是被其所召火靈朱雀逼退。”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請神通靈在道家使用的很是廣泛,很多法術都會用到請神通靈,請神通靈與畫符召喚神獸有著本質的不同,畫符所召請的神獸只是天地靈氣聚集而成的神獸形體,與神獸本身并無直接關聯,但請神通靈則完全不同,請神通靈是與神獸或仙人本體元神進行溝通,能夠將神獸和仙人真身請出,簡而概之,請神通靈比畫符借氣要厲害許多,這種法術實則是上古的一種巫術,修行者根據修為深淺的不同可以請到不同位次的仙家和靈獸,封一嵐能夠請到南宿朱雀說明她的請神通靈之術已然登峰造極。
“此人雖是地仙修為,卻不可等閑視之。”白無常在旁提醒。
“不難應對,將那青玉山的情況詳說于我。”莫問說道,請神通靈雖然是上古法術,卻并非越古老的東西就越好,現今道人所用的借用天地靈氣凝聚神獸形體的方法實則是對請神通靈法術的一種改進,借天地之氣作法陰陽不會傷及道人自身,請神通靈可不行,請神通靈需要與仙家和各種神獸的元神進行直接溝通,這種作法會影響并傷及自身元神,最終縮短作法者的壽數。
黑無常答道,“青玉山位于晉國鹿平州西南,八字地形,山谷之中多產青玉,故此得名,那青玉山只有坤道數人,道觀建于秦時,位于兩座山峰之間,封一嵐是現任掌教的師妹,獨居于道觀東山一處別院。”
“青玉山現任掌教修為平平,不足為懼。”白無常補充。
莫問點頭過后命老五高飛,此時東方已經放亮,飛的太低容易被人現。
老五知道鹿平州的大概位置,辰時到得該州地界,黑白無常出言指引,半個時辰之后看到了前方一處八字形狀的山峰,這兩座山峰周圍并無其他山嶺,山外就是農田村莊,農人在農閑時節日食兩餐,分別是上午辰時和下午申時,此時是辰時,村莊之中多有炊煙升起,莫問環視左右無有合適的落腳之處,便命老五變為人身帶其落地。
四人落于一處荒廢的村落,老五尋了一處向陽避風的墻角倒頭酣睡,莫問與黑白無常隱身前往青玉山,這青玉山起于平原,八字地勢藏風聚氣,由于風水極好故此多出玉石,道觀恰恰建在地氣最好的位置,位于兩座山峰懷抱之中。
青玉山是坤道修行的所在,故此不接納居士和信徒的香火和供養,山腳下只有一條小路蜿蜒山中。
由于存心想讓老五睡上一覺,莫問隱身前行便沒有行的太快,而是沿著山中小徑緩步登山。
進山之初他就現了異常,這條山路由這山中特產的白石鋪就,石塊與石塊之間多有苔蘚,鹿平州位于南方,此處又避風向陽,有苔蘚本不稀奇,但此時南海龍族很是繁忙,大部分區域降雨不足,而此處竟然如此潮濕,乃至生出苔蘚。
心中存疑,莫問環視左右叢林,只見這山中草木很是蔥郁,枯枝少見,死樹更少,兩年之前華夏中土曾經遭受過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令得大量樹木枯死,雖然后來南海降雨緩解了旱情,那些死樹卻不得復蘇吐綠,而此處枯樹極為少見,顯然當年未曾遭遇旱災。
出現這種情況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大旱之年封一嵐曾經作法請來了龍族以外其他能夠降雨的異獸自此處降下了雨水。
行至山腰,道路兩分,一條向北通往主觀,一條向東通往別院。
“真人,此人耳清目明,我們二人若是太過靠近會被其察覺。”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獨自拐向通往別院的小徑,行不多時,前方林中出現了一處很小的院落,草頂土屋三間,外有土石院墻,院門為兩扇木門,知情者知道這里是高人的清修之所,不知情者會以為此處住的是鄉野村夫。
此時院門是開著的,一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姑正躬身于門外東側的雞舍旁,那雞舍的欄門此時也是開著的,兩只花雞正在雞舍內探頭向外張望。
那白衣道姑氣息沉穩,呼吸緩慢,無疑便是封一嵐,此人雖然已經年近不惑,其容貌卻如同二八佳人,身材清瘦,眉目清秀,身上所穿的白色道袍一塵不染,腳上的道靴是雙剛剛落地的新鞋。
此人的奇怪舉動已然令莫問感到疑惑,其穿戴打扮更令莫問生疑,此人頭有皂角氣味,表明早些時候剛剛洗過,頭上的道髻盤挽的一絲不茍,篦齒整齊,穿插道髻的簪子翠玉鑲金,雙手手腕上各自戴有一只青玉玉鐲,臉上甚至有著淡淡的粉黛。
那身穿白衣的封一嵐見那兩只花雞并不出來,便躬身后退讓到了一旁,那兩只花雞似乎被關的久了,雖然欄門大開卻并不出來。
封一嵐見狀移步回到院中,不多時,自房中提出了一只麻布口袋,那麻布口袋里裝的應該是谷米,封一嵐到得雞舍旁將其中谷米盡數倒在了雞舍旁,那兩只花雞見到谷米自雞舍中跑了出來,上前啄食。
封一嵐側身上前將雞舍欄門關上,轉而蹲在墻邊歪頭看那兩只花雞吃食。
莫問隱身旁側看著封一嵐的奇怪舉動,封一嵐此時面帶微笑,但微笑之中隱約帶有幾分悲涼意味,他是次見到封一嵐,對其過往并不了解,也就無法推度她此時心中在想什么。
片刻過后,封一嵐直身站起,轉身向小院走去,走過幾步之后又停了下來,沉吟片刻轉身回到雞舍旁邊將那雞舍的欄門折了下來反手扔于山中。
封一嵐此舉莫問看懂了,她先前是想將自己所養的兩只花雞放走,不想讓它們再回囚籠,而此時的舉動乃是擔心花雞無處可去,故此留下雞舍與它們安身。
看懂了封一嵐的舉動,莫問也猜到了促使封一嵐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此人很可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大限將至。
扔掉欄門之后封一嵐再度走向院內,但到得門口又一次停了下來回頭看那兩只花雞,短暫的猶豫之后邁步回來將它們抱起,凌空西去。
莫問看著封一嵐抱著花雞離開并沒有出手,待得封一嵐走遠,邁步進入了封一嵐居住的小院。
柴房和潔廁都位于院內西側,院中空蕩整潔,進得正屋,一股女子居所特有的氣息迎面而來,這是一種清新的氣味,由女人的體息,皂角的青氣,谷米的草香,以及木制器皿厚重木氣混合生出。
房中只有簡陋的生活器皿,那股濃重的木氣自西屋,莫問雖然能夠穿墻卻習慣性的抬手撩開了門簾,只見西屋停放著一口楠木棺材,棺蓋位于棺材旁側,上面放有一方棉被,棺內鋪有青絲綿褥,褥子是舊的,顯然已經使用了多年,棺內兩側放置著幾件器物,一只梳頭的篦子,一柄拂塵,一只青玉法印,一張泛黃的箓牒,還有一套已經洗凈疊好的藍布舊袍。
看罷西屋,莫問來到了東屋,只見東屋靠窗處有一張竹床,此時床上已無被褥,在東屋正中有一木桌,桌上有文房筆墨,在木桌下方散落著一些紙張的灰燼,不問可知此前房中主人曾經寫過一些什么。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封一嵐自門外緩步進門,口中喃喃自語,“不能過午,得讓他們午時之前離開。”
封一嵐進門之后撩開簾子進了西屋,自行躺于棺木之中,抬手拿過棺蓋上的薄被覆于己身,閉目低語,“不要怪我……”